第五卷 蜀道難 第三十七節 白帝

巴東太守李異這兩天正頭大,他先是聽說鎮南將軍曹沖帶著區區一萬人,逆漢水而上,一戰攻克漢中的門戶成固,接著張魯就投降了。就在他極力想搞清楚曹沖攻克成固的具體辦法時,他又聽說長江下游的夷陵那邊有異動,守將魏延正在到處搜羅船隻,似乎有沿江而上的意圖,他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前去查看,並且派出兩千人前往下游的秭歸,防備著魏延搞突然襲擊。

兵派出去沒兩天,還沒聽到夷陵那邊的反應,李異坐在府里思量戰事。最近巴西那邊傳來消息,幾萬板楯蠻圍了閬中城,要龐羲把多收的稅賦全部還給他們,龐羲坐困閬中,緊急調動巴西各縣的兵力向閬中集中,同時向鎮南將軍曹沖和益州牧劉璋求援。

李異覺得龐羲處理得不妥,板楯蠻再能打,能有多少人?他們幾個寨子能集中一萬左右的人已經是極限了,那幾萬人十有八九是疑兵,龐羲年齡大了,又沒經過多少戰事,被蠻子嚇住了,舉止失當。這鎮南將軍一心要進入巴蜀,劉益州又與龐羲有矛盾,他們兩個來了都不會輕鬆的再走,不管他們哪一個笑到最後,到時候只怕龐羲都沒什麼好下場。

李異想起龐羲將來可能的結果,就禁不住想笑,龐羲當年憑藉著是劉焉的故將,後來又和劉璋結了親,靠山強硬,十分張狂,而他是跟著趙韙起兵叛亂的叛將,不過是憑著趙韙的腦袋才換了個巴東太守的位置,跟龐羲不能比。龐羲為此沒少欺負他,如今龐羲也落到這個下場了,痛快痛快。

「兄長……」李樂一手握著刀,滿臉是汗的大步走了進來,語氣驚惶。

「什麼事?這麼慌張。」李異有些不滿地看了李樂一眼:「魏延來了?」

李樂站定狂喘了幾口氣,搖了搖頭,舔著乾巴巴的嘴唇說道:「魏延沒來,他也不知道搞什麼鬼,在夷陵準備了好多天了一直沒動靜。不過我剛剛接到消息,有一支大軍從上庸房陵方向越過大巴山,沿著鹽水奔巫縣來了。」

李異的頭皮一下子麻了,呼地一下子站了起來:「巫縣?是哪來的人馬,有多少人?」

「不知道,只知道人數不少,連綿數里,至少得有七八千人。」李樂搖著頭說道:「兄長莫急,我已經派人前去打探,很快就能知道準確消息了。」

「不急?」李異苦笑了一聲:「巫縣只有幾百守軍,一旦失守,三峽天險就落到敵手,我這白帝城也就危矣,如何能不急?」他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屋裡來迴轉了幾圈,站定了腳步,偏著頭看著李樂,不解地問道:「大巴山崇山峻岭,道路難行,怎麼會有大軍從那裡面出來?」

李樂茫然的搖搖頭,他哪知道這些大巴山裡怎麼會有大軍。就是因為大巴山不可能行軍,所以巫縣才只有幾百守兵的,這些人來得實在是意外之極。

「會不會是有山民帶路?」李異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眉頭立刻凝成一個疙瘩,「鎮南將軍曹沖取了上庸、房陵,聽說對那些山民很不錯,還組建了一隻荊山軍,會不會是他們?」

李樂恍然大悟,拍手贊道:「兄長說得正是,我聽說那荊山軍善走山路,又都是些山民,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大巴山雖然險峻,對他們來說卻是輕車熟路啊。不過,荊山軍只有兩千人,還跟著曹鎮南在南鄭,不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吧?」

「你真笨啊,上庸、房陵的山民有幾萬人,再擴充幾千人算什麼。」李異一揮手,想了想說道:「不管是不是他們,巫縣不能丟。你立刻帶五千人前往巫縣,務必守住巫縣,否則我們就全完了。」

「諾!」李樂大聲應道,又有些疑惑地說道:「兄長,前兩天已經調了兩千人去秭歸,我再帶五千人去巫縣,兄長這裡可就不足兩千人了,萬一……」

「沒有什麼萬一的。」李異搖搖頭:「我會徵調周圍各縣的人馬,再湊個兩千人不成問題。你把巫縣守好了,我這裡就很安全,劉益州把成都的兵力都調往巴西收拾龐羲去了,暫時沒有力量來對付我。」

李樂想了想,沒有再說什麼,帶著五千人出了城急赴巫縣。李異在城中加強防務,向周邊各寨發出徵兵令,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兩天後,第一批山民就到了城中。這批山民人數雖然不多,卻極精悍,李異很滿意,將他們安排在西門駐守。

半夜時分,城中已經漆黑一片,由於李異下達了宵禁令,入夜之后街道上就沒有人了,普通百姓家中也早早的熄了燈火,躲在家裡。他們知道這些天東面的巫縣有戰事,而白帝城雖然還沒有消息,但太守大人已經征了不少山民入城,看樣子也要打仗了,這個時候還是呆在家裡比較安穩。

漢中和巴西郡的消息已經有零零星星的傳到了巴東,雖然太守李異不準百姓傳播這些消息,但謠言還是象白帝城潮濕的空氣一樣,悄無聲息的在人們口耳之間傳播。有的百姓知道漢中的米賊已經被曹丞相的小公子曹沖一戰攻克,米賊的師君張魯已經投降了。至於成固那一戰,已經被人宣揚得有引起神乎其神,說的人自己也不相信一萬人能攻下一萬人守的城,所以極力找出些理由來說服聽的人,幾次轉口之後,事情已經面目全非,最近已經變成了曹軍全是坐著霹靂車飛上成固城的了。

夜深了,零星的燈火一個接一個的熄了,就連太守府也看不到燈光了。四月初的月色輕柔的灑在白帝城的城頭,山風送來江水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嘩嘩聲,如童謠一樣催人入睡,守城的士卒張開大嘴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遠處斑駁的山影,抽了抽鼻子,伸手抹了把清鼻涕順手揩在城垛上,對身邊的同伴說道:「唉,真希望曹將軍打過來,說不定我們也能和襄陽的人一樣過上好日子了。」

他的同伴輕聲笑道:「你可小心一點,被太守大人聽到你就死定了。」

「且,太守大人早就抱著新納的小妾上床折騰了,怎麼會到這裡來聽我們閑話。」那個士卒羨慕的笑著,還是壓低了聲音,他看了一眼四周,湊到同伴耳邊說道:「我聽進城的山民說,大巴山那邊的山民現在都不愁山貨的銷路了,每個月都有商人來收貨,價錢給得也很公道。你說我們這裡比他們還方便,沿江直下,一天就可以到江陵,做生意豈不是更快捷?」

同伴瞟了他一眼:「你就想著發財,怪不得這些天總是打聽山貨的價格的,不想當兵了?」

士卒啐了一口:「且,誰想當兵啊,老子在賣命,那些狗日的撈功勞,傻子才想當兵呢。」

同伴正要再說,耳邊聽得一陣腳步聲傳來,他收住嘴回頭看了一眼,見一個小軍官帶著一隊士卒快步走了過來,連忙捅了一下還沉浸在發財夢裡的同伴,握緊了手中的長矛,挺直了身子。

「好好值勤,別讓人趁夜摸城,小心太守大人要了你們的腦袋。」那個將官好象是新來的山民,看起來有些面生,口音裡帶著濃重的土音。那個士卒暗自撇了撇嘴,卻不敢反駁,只得謙卑的點了點頭,心裡卻暗自罵了兩聲,該死的蠻子,你才來一天就當了隊率,還不是憑著你們蠻子人多不好帶,還真當自己是個官了,要是憑戰功,老子都比你多,神氣個屁。

「大人,我們一直很小心的。」同伴討好地說道。

「嗯,這就好。」那個隊率很威嚴的應了一怕,大步走到城邊,扶著城牆向外看了一眼,指著外面一個黑漆漆的山溝說道:「你們看那是什麼地方,好象有些不對勁。」

那個士卒和同伴一聽,立刻瞪大眼睛順著隊率所指的方向看去,只是那黑漆漆的山溝里什麼也沒有,他們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卻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一縷亮光,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人捂著了嘴巴,接著脖子一涼,一柄雪亮的短刀從眼前一掠而過。

鐵勒看了一眼四周,頭一擺,旁邊圍城一圈的荊山軍士卒立刻把這兩個倒霉鬼給放倒在城角陰影里,另兩個荊山軍士卒接過長矛頂上了那兩人的崗位,鐵勒有模有樣的大聲呵斥了他們兩句,接著就帶著人沿著城牆坡道下了城,轉了幾圈來到城門前。

「大人,城門口已經肅清。」一個荊山軍士卒迎上來,在鐵勒耳邊輕語了幾句。

「放信號,準備開城。」鐵勒一揮手,短促的下達了命令。立刻有人跑到城上發出信號,隨後攪動了轆轤,吊起了沉重的石門栓,城門剛剛打開一條縫,急奔而至的黑魚兒就擠了進來,沖著鐵勒笑道:「你這次立了首功,活捉李異的事就交給我吧。」

鐵勒白了他一眼:「你娘的打了這麼多仗還是不長一點見識,就知道爭功,許校尉怎麼安排就怎麼打,這事是你我能說了算的嗎?」黑魚兒嘿嘿一笑,帶著人直撲城牆。鐵勒打開了城門,荊山軍蜂擁而入,在各司馬的帶領下直奔預定的各位置,消失在黑夜之中。

許儀帶著親衛出現在城門口,劉磐一臉殺氣的跟在他的身後。許儀滿意地看了一眼鐵勒,回頭對劉磐說道:「子巨,我帶人去奪城門,太守府的事就交給你了。」

劉磐興奮得眉梢直跳,沖著許儀一拱手:「多謝正禮,有情後補。」

許儀哈哈一笑,拍著劉磐的肩道:「沒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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