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戰江陵 第二十節 轉移

汝南太守李通今年四十二歲,臉色有些黃,他看到打了半年仗的對手劉磐時哈哈大笑,上前拍著劉磐的肩膀說道:「久聞劉子巨在攸縣神勇無比,這半年仗一打,果然是名不虛名,李通佩服。」

劉磐苦笑了一聲,低頭拱手道:「磐等有眼無珠,被劉備那個偽君子所騙,落得如此下場,幸得將軍海量,能讓我借道送伯玉去襄陽,真是感激不盡。」

李通看了一眼躺中車中不停的咳嗽的劉琦,有些黯然,他拍了拍劉磐的背道:「子巨放心,只要他們兄弟相會,病就能好一半,再有張機大師在,一定會沒事的。」

劉磐感激地點點頭:「借李太守吉言。」

劉琦起程了,劉磐對著護送的士卒叮囑了又叮囑,方方面面都關照到了,這才拉著劉琦的手道:「伯玉,你安心的去襄陽治病,這裡的事就交給我,你放心,我一定把這個公道給你討回來。」

劉琦臉上泛出一種異樣的潮紅,他拉著劉磐的手道:「子巨,公道自在人心,何必去爭,父親當年帶著我們到荊州來,如今只剩下我們三人了,你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我現在是看開了,什麼名聲、地位,都不如家人重要。你答應我,一定好好活著。」

劉磐心中一酸,連忙用力地點點頭。劉琦說了一大串話,有些氣急,禁不住猛烈的咳嗽起來,直咳得臉色潮紅,一絲嫣紅的血跡溢出了嘴角,劉磐連忙用粗糙的大手替他抹去血跡,又細心地替他掖好被角。劉琦咳了好一陣,才漸漸的平息下來,無力的歪著頭,喘息著。劉磐細細地看了他一會,見他昏昏沉沉地睡了,這才揮揮手輕聲說道:「起程吧。」

蔣干沖著劉磐拱了拱手,轉身跟著車隊緩緩的去了。劉磐站在路邊,一直看到車隊在初春的嫩綠中失去了蹤跡,這才回過身來。他臉上的淚痕已經被微寒的春風吹乾,那條長長的刀疤抖動著,兩隻眼睛冒出寒光,殺氣衝天:「李太守,劉磐有一事相求。」

「劉將軍有事儘管講。」

「劉磐要討回公道,只是實力不濟,還要李太守配合一下,除了陳到這廝,斬了劉備一條臂膀,以解我心頭之恨。」劉磐咬著牙,惡狠狠地說道。

李通哈哈大笑,他拉著劉磐的手臂笑道:「劉將軍嫉惡如仇,通佩服。不過將軍不可著急,這公道是要討的,不僅是陳到,還有整個江夏。你放心,且回西陽靜候些時日,倉舒公子不日即到,屆時一定生吞活剝了陳到,進而吞下整個江夏,以解將軍心頭之恨。在公子到之前,你我還要好好的演戲,莫讓人看出破綻。」

「倉舒公子要來嗎?」劉磐又驚又喜。

「當然要來,聽說將軍的老部下黃漢升帶著一千鐵甲軍已經從襄陽動身,正往平春趕呢。」李通說著,拿著一封柔軟的宣紙寫就的文書遞給劉磐道:「這是公子的手書,請將軍過目。」

劉磐接過文書,先是被曹沖飄逸的字體給吸引住了,又對柔軟潔白的宣紙愛不釋手,等他看完了內容,這才小心的將文書遞還給李通道:「公子如此有心,實乃我等之服。這件文書,書紙文俱佳,太守收藏起來,以後必是件傳家之寶呢。」

李通哈哈大笑:「將軍高見,通正是作如是想。」他拉著劉磐走到路邊的長亭中,侍衛早就在石几上攤開了地圖,李通指著地圖說道:「將軍,我們這就研究一下如何捕殺陳到如何?」

※※※

平春縣的府中,陳到愁眉不展。他奉劉備命移駐平春,目的就是防止劉琦和劉磐從此向南郡中轉移。可是如果劉琦和劉磐起了異心,這裡的防線這麼長,他們又何必一定要轉向南陽郡?汝南郡的李通就在西陽不遠處,他要想轉而投入曹操,只要和李通直接聯繫即可,何必一定要轉向南陽郡。他這麼一調動,直接把自己推到了三方合圍的不利地勢,這一點讓陳到寢食不安,如坐針氈。

「給主公發文,請求移防,要麼就派人前來接應,我軍如此太危險了。」陳到對身邊的幕僚劉質說道。劉質坐著沒動,他看了看陳到陰沉的臉,過了半晌才說:「將軍,劉琦病重,只怕挨不了多長時間,如今主公想要全取劉磐的四千人馬,才派將軍處此險境,扼守要道,將軍此時求援,只怕亂了主公的布署,主公會不喜。」

「我當然知道主公的心思,只是萬一劉磐等人發現劉琦的病情……」陳到停住了,他一直覺得劉備用這個方法謀取江夏實在有些不妥,與他向來的仁善之名頗有不合之處,一旦風聲泄露,只怕後患無窮。只是這件事他沒有發言權,他只能接受劉備的命令前來監視劉琦和劉磐,只等劉琦身死,就來奪了兵權。劉備看不起劉磐,覺得他不過是因為劉表的親侄子才有機會駐守在攸縣,不過是匹夫之勇,只要劉琦死了,劉磐不足為患。陳到與劉磐見過幾次面,卻覺得此人面粗心細,遠不是個斗將那麼簡單。他一直在小心的防備著劉磐,對劉琦也十分客氣,他從心底里隱隱約約的有些為劉琦覺得惋惜。

「那個醫匠醫術高明,一般人應該看不出問題。」劉質是陳到的親信,他隱隱的也知道劉琦的病的來歷,但他覺得應該不會露出破綻,除非是華佗或者張機那樣的醫學大師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陳到揮了揮手,「發文,你親自去,順便見一下諸葛軍師。」

劉質見陳到心意已決,不再多言,取了筆墨寫了文書。陳到看到文書後,掏出銅印在火上烤了,重重的壓在簡上。

西陵城,江夏太守府。

劉備坐在劉琦以前常坐的那個位置上,卻緊鎖著眉頭,並無一絲喜色。他看著眼前一封帛書直咂嘴,這是江東左都督周瑜發來的信,要求劉備出軍協助攻取江陵的。

周瑜這些天一直在攻打江陵城,但江陵城堅,劉表為了抵抗曹操準備的物資又很充足,面對著守城的曹仁,周瑜的兩萬水軍一時竟無可奈何,多次攻城都未能佔到便宜,只能對峙著。好在孫權在合肥打了個大敗仗,一時氣虛,倒也沒有對他說些什麼。只是他在秣陵養傷,眼睛卻一直盯著江陵戰場,等著捲土重來的機會。

周瑜心中焦急,但自己兵力上又沒有優勢,要想強攻下江陵城難度實在不小。無奈之下,他只得移書劉備,要求劉備派兵助陣。他話里話外透出的意思是劉備在赤壁之戰中什麼戰功也沒有,現在又一直躲在江夏沒動靜,實在沒有結盟的誠意。

這句話讓劉備出了一身冷汗,他生怕周瑜一怒之下放棄江陵轉攻江夏。他知道周瑜一直就不怎麼把他放在眼裡,如果這時候他兩萬大軍轉攻江夏的話,只怕自己凶多吉少。江夏可沒有江陵那種堅城和充沛的物資,也沒有滿寵那樣的實力後盾,他自己帶過來的軍隊只剩下關羽手中的一萬水軍,其中還調到了三千到北面對支援劉琦,而剛從江夏將領手中硬奪過來的近萬軍隊人心不穩,這時還在觀望,真要和周瑜打起來,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臨陣反水。

更讓劉備擔心的是,如果和江東反目,自己東有廬江郡的賀齊,西有滿寵和正揚帆而來的襄陽水軍,南有周瑜,可謂是四面有狼,前途堪憂。不管最後誰佔上風,反正自己是沒有活路了。

因此周瑜的書信讓他膽戰心驚。

就在這裡,陳到的信到了。劉備看了陳到的信到了,大發雷霆。他覺得陳到的擔心毫無道理,劉琦和劉磐怎麼可能突然和李通勾接,他們可是打了近半年仗的仇人,劉琦又一直是自己的人,對自己從來沒有起過疑心,就憑他那種軟弱的性格,會起這種想法?自己奪了他那麼多兵他都沒吭一聲,還主動要把江夏太守讓給自己,帶了幾千人去守西陽,現在大勢已成,他還能翻起什麼浪來?再說,他都沒幾個月的活頭了,到時候自己再表示一下哀傷,劉磐這個粗人還不感激涕零的拱手讓出部隊?

居然要增援?這個陳叔至是不是越打越不行了?劉備有些失望的想道。

「軍師,你看該如何處理?」劉備將兩封信都推到諸葛亮面前,皺著眉頭問道。

諸葛亮細細地看了兩封信,沉聲不語,好久才問道:「主公以為,這江夏守得住嗎?」

劉備一下子愣住了,他脫口而出:「軍師這是何意,這江夏如何就守不住了?」

諸葛亮暗自輕嘆了一口氣,拿出一張紙來攤到劉備面前,劉備看了看,有些茫然地問道:「這是什麼東西?唯才是舉,又是那個曹沖搞出來的花樣?這豎子還真會折騰,不想著去解江陵之圍,倒玩起什麼新政來了?不怕那些世家大族反對他?」

「他既然能坐鎮襄陽,自然是曹操給了他權利,而且他做這些事,一定也會事先報丞相府備案。曹操本就是個不拘小節之人,他只要曹沖在襄陽不鬧出亂子來,自然不會加以反對。」諸葛亮拈過那張紙道:「主公可見過如此柔軟的紙?可見過如此漂亮的字?這個十多歲的孩子能把這個紙當做官府的告示,主公可想過他手中掌控的財力?劉子初大才,運籌帷幄之中,遠勝於我,卻只在他身邊做個無職的幕僚。龐士元近日也入了他的幕府,如今是個軍師,房陵一戰,士元當為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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