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赤壁火 第二十五節 孫賁

安撫完了稀奇不已的劉琮,交待了要讓他做的事,曹沖這才離開了劉琮的大帳。這時的劉琮已經完全被那兩個鏡片迷住了,其它的事根本不在他的注意之中,曹沖什麼時候走的,他根本不知道。

曹沖跨出帳門,一眼就看到曹彰正和典滿較勁,橫眉豎眼的臉色很不好,舉起拳頭正要揍典滿,嘴裡還叫道:「你個典子謙,是不是倉舒把你們慣壞了,連我都敢擋著?我倒要揍你兩下,看看倉舒會不會來找我麻煩。」典滿一邊陪著笑,一邊卻堅決的攔在曹彰面前,死活不讓他進去。而他身後的四個虎士也擋住了其他人進帳的路,看那樣子,曹彰他們是不敢打,可曹彰身後的那些人,雖然以前都是虎衛營的同伴,這時候各為其主,少不得也要打一打了。

「子文,什麼事,吵吵嚷嚷的?」曹沖見典滿挨了曹彰一拳卻不敢還手,不由得苦笑了一聲,連忙叫停。曹彰一見曹衝出來,這才氣哼哼的收了手,不滿的白了一眼典滿道:「這個典木頭,真是娶媳婦娶傻了,連我都攔著不讓進去。倉舒,你有什麼事這麼機密,連我都不能看?」

「你大小也是個校尉了,跟他較什麼勁。」曹沖不理他那岔,拉著他就走:「找我什麼事?不會就是想來找子謙的麻煩吧?手癢了想打架的話,我那兒人多的是。」

「別。」曹彰一搖手:「你那兒我可不敢去,子謙和正禮也就算了,那個黃漢升我可干不過他,魏文長現在也厲害了,我也很難打得贏他了,再加上一個鄧奮威,我哪裡還敢去你那。」

「別廢話了,快說什麼事,我很忙的。」曹沖被他逗得一笑,扯了扯他說道:「走吧,到我那兒去,正好有個好東西留給你的。」

曹彰一聽有好東西留給他,這才開心的笑了,一邊走一邊跟曹沖說事,他這麼一說,曹衝倒立刻上了心。原來曹彰說,今天聽到消息,說柴桑送了一封信來,不是孫權的投降書,而是孫賁送來的降書。孫賁在信中說,孫權將孫紹送過來做質子,在孫氏家族中引起了強烈的不滿,很多人對孫權都意見很大,認為他這是借曹操的刀殺孫紹的頭,斷孫策的後。孫策有幾個女兒,兒子卻只有這一個,他們認為這是孫權自己沒有兒子,想藉機除掉孫紹,以免以後出現爭權事情。不光是孫家的人暗中議論,就是那些孫策的老將也對此不滿,程普因這事跟周瑜當面吵了起來,鬧得很不開心。

「所以你岳父要暗中投降?」曹沖聽了並沒有多開心,一邊取著一件象牙扳指遞給曹彰一邊問道。

「是啊,我那岳父大人上次因為廬江郡戰事不利,被孫權取消了豫章太守的實權,現在跟在孫權後面做個閑差,領著幾千人馬做後衛,對孫權很有意見。」他愛不釋手的將扳指戴在右手拇指上試了試,開心地說道:「正合適,多謝多謝。倉舒,這麼好的象牙可不多見,是不是上次那個胡商送你的?」

曹沖笑了笑沒有應他。他想的是孫賁來投降的事,怎麼看起來這麼象前世的黃蓋來投降?不會是換了個版本的詐降計吧?黃蓋掛了,改成孫賁放火了?

「他人在柴桑,就算想投降,只怕也繞不過孫權吧,這幾千人的調動,可不是派一個使者的事情。」曹沖想了想又問道。曹彰收起了扳指,聳了聳肩說道:「他說最近可能會有調動,孫權還在猶豫,一邊想著要投降,一邊又在向陸口增兵,可能會把他調過來。如果調過來,他到時再找機會。」

哼哼,果然有點象。曹沖冷笑了一聲,看了一眼眉開眼笑的曹彰:「子文,你覺得這事可行?」

一說起軍事,曹彰立刻收起了笑容,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正色說道:「倉舒,從內心講,我希望他能投降,哪怕不帶軍隊過來,只有他一個人,父親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會虧待了他。如果孫家內部真有這麼大的出歧,對我們來說當然是可乘之機,上兵伐謀,以強大的兵力做後盾,逼得孫家內部出現更大的裂縫,讓孫權獨力難支,說不定真能逼使他投降做個富家翁,安樂侯。不過打仗的事不能只朝好事想,我擔心這裡面有詐,會不會是用詐降計來拖延時間,或者是讓我們放鬆警惕吧?」

曹沖見他還很冷靜,心裡總算放開了一些。「父親如何看?」

「父親這兩天心情不太好。」曹彰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許縣陛下那裡不太平,不少儒生還在為上個月日食的事叫喚,說應該遵循慣例,三公遜位以遵天命。」

「郗公都摁不住?」曹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如果這點小事都擺不平的話,郗慮這御史大夫也做到頭了,三公遜位,郗慮正是三公之一。

「他抓了不少人進廷尉府,不過事情太大,他一時也控制不了局面。」曹彰見四周沒人,壓低了聲音說道:「好象背後有弘家楊家的影子,郗公也不敢太過強硬。有人說郗公擅改師法,有辱師門,是儒家敗類,不夠資格做御史大夫,鄭康成大師還派了人來譴責郗公,因此郗公很被動。」

曹沖吃了一驚,一時以為許縣那麼很安靜,沒想到安靜的水面下居然有這麼多的事。漢代人很重師法,老師說的話一句都不能改,解釋也不能變動,否則就是背叛,而背叛師門的人比背叛國家的人更加被人鄙夷,不可饒恕。在曹沖這種接受過「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的現代人看來不可思議的事情,在大漢朝卻是人人都覺得本應如此的正常。

弘家楊家,世傳歐陽尚書,跟袁家一樣是四世三公,有名的經學世家,現任家主楊彪與曹操素來不合。建安元年曹操到洛陽見天子時,就因為見楊彪臉色不對,怕他對自己不利,可能在玩鴻門宴,赴宴赴了一半,裝作上廁所跑了。從那時起,楊彪就稱腳有病,不上朝十來年,專心在家裡做學問。有他在後面找郗慮一點麻煩,可以說是信手拈來的事情。

「父親因此想早點結束這裡的戰事,回去坐鎮鄴城,怕離開太久了,子桓鎮不住,鄴城會出事。」曹彰見曹沖明白了,也不多話,話點到這裡也就很清楚了。曹操因為擔心後方不穩,必然會接受孫賁的投降,抓住機會來打擊江東的士氣。哪怕他是假投降,他也可以將計就計,吞併了孫賁的人馬,將假投降變成真投降。爭取把事態擴大,逼得孫權無法收拾,只能投降了事。

「我知道了。」曹沖點了點頭,兩人沉默了一會,曹彰猶豫地說道:「我過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一聲,想看看你的意見,父親到時候一定會問你的看法,你也好有個準備。」

「多謝兄長。」曹沖笑道,他當然知道曹彰的意思。他大概也知道自己被父親訓斥的事了,也知道自己一直對江東抱有較大的疑心和不信任,生怕自己到時候一言不慎,又惹惱了一心想江東投降的曹操,平白的失了歡心。如果自己失了歡心,那曹丕的機會就大了一分。自從楊沛到了鄴城,鄴城那邊形勢大好,知道的人都說這是楊沛功勞,但這份功勞只怕也要分曹丕一大塊。坐鎮後方,比起曹沖率兩千騎兵追擊劉備未果來,還要實在得多。

「自家兄弟,謝什麼謝。」曹彰見曹沖領悟到了自己的意思,這才笑道:「多來點實惠的,比如象這個扳指就不錯。呵呵,我就收下了,以下有好東西還要給我留著啊。」

「少不了你的。」曹沖笑道:「怎麼,就急著走了?不去看他們切磋了?」

「不看了,我那裡事情多,下次等弟妹送好酒來的時候再叫我吧。」曹彰說著,起身告辭走了。

曹沖也沒有起身送他,獨自在帳中坐了好久,想了又想,把絹制地圖拿出來看了又看,推演江東可能的棋路,猜測他們投降的可信度。又把周不疑等人叫過來商量了半天,他們也都覺得江東的投降在情理之中,說不出太多的疑點,但不可不防。關鍵只在於曹沖怎麼提醒曹操的問題,這個時候不能觸了曹操的逆鱗,否則只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從曹沖的角度來說,是無論如何要提醒曹操防備江東的詐降,而從張松他們的角度來說,則是無論如何不能給曹操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免影響以後的奪嫡。張松上次話已經講得很清楚,奪嫡在他們幾個人看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已經不用再商量了。

周不疑看著地圖說道:「不管孫賁是真降還是假降,總不能他說投降就信了他,總要他表現出一點誠意才可。現在談這些還為時過早,等正式派了人過來接洽,到時候再提出一些要求,讓他慢慢進入我們的布置,假降也讓他變成真降。比如我們可以要求他提供一些江東的情報,然後把其中符合的部分與我們自己了解到的相摻和,再傳回江東,讓江東懷疑他暗中有鬼,或者等他投降過來的時候,帶著他的軍隊去打劉備,讓他們互相咬,我們坐著看戲,到時候他是真降還是假降就一目了然了。」

蔣干看了周不疑一眼,眼中全是警惕,似乎覺得這個平時話不怎麼多的傢伙原來這麼陰險,這種事都想得出來,難怪公子對他那麼器重。張松也點頭道:「元直這話有道理,反正一句話,人到了曹營就得由我們說了算,真降假降到時候都由不得他了。」

曹沖也覺得此計可行,做好了打算,等到曹操派人來叫他時,他胸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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