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西征漫記 第0790章 無忌搬舅兵

外面傳來一個恭敬的聲音:「老爺,長孫將軍的四公子急見,說是長孫將軍有請,讓您馬上過去一趟。」

高士廉一下子站起了身,沉聲道:「是無忌那孩子親自來的嗎?」

外面那人回道:「是的,現在人就在院外。」

高士廉轉頭對斛斯政低聲道:「看來長孫家出事了,我現在得馬上過去,我走後你從側門離開,有空咱們再聯繫。」

斛斯政點了點頭:「一切小心!」

高士廉便服而出,走到了小院之外,只見一顆大槐樹下,長孫無忌正在那裡搓著手,來迴轉著圈呢,一看到高士廉出來,連忙上前行禮:「無忌見過舅舅。」

高士廉托起了正在彎腰的長孫無忌,急道:「現在怎麼樣,你阿大醒了嗎?」

長孫無忌點了點頭,眼中淚光閃閃:「半個時辰前剛醒過來,交代我來請舅舅和唐國公過去。」

高士廉咬了咬牙:「看來你阿大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了,事不宜遲,咱們快走。」高士廉接著長孫無忌的手,正要邁開步子,眼角的餘光無意間瞄到了長孫無忌的右臉,那個五指山印一下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高士廉收住了腳步,緊緊地盯著長孫無忌的右臉,長孫無忌低下了頭,可是眼睛裡卻沒有一滴淚水,神色依然很平靜。

高士廉伸手想去摸長孫無忌的臉,嘴上說道:「無忌,這是怎麼回事,誰打的你?」快要觸及的那一瞬間,長孫無忌扭過了頭,淡淡地說道:「舅舅,沒事,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高士廉怒道:「不小心?怎麼個不小心才會臉上留個巴掌印?!分明是有人打你的,難不成是你阿大?」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舅舅,別糾結這個事情了,還是抓緊時間去請唐國公吧,阿大好不容易能醒過來,萬一再暈過去,那事情就嚴重了。」

高士廉似乎明白了些什麼,也不再多問,點了點頭,說道:「唐國公平時是住在大興的,但這回至尊巡遊吐谷渾,他也被任命為衛尉少卿,留守東都,現在正在府上,咱們這就去找他!」

東都城內另一角的王公坊內,比起百官坊那有些擁擠的格局,可謂寬敞了許多,這裡集中了大隋開國以來的王室宗親和開國公爵,作為從西魏時就開始的唐國公府,自然也建在這裡,看起來門頭高大,比起李淵家留在大興城武功縣的祖宅,都要氣派了許多呢。

這時的李淵,正坐在自己的卧室內,手裡拿著一卷古籍,可他的眼光卻沒有盯在書上,而是看向了窗外,正發著呆。

竇惠披著一身的皮襖,走了過來,把一件狐皮披風套在了李淵的肩上,心疼地說道:「叔德(李淵的字),時候不早了,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起來處理政務呢。」

李淵長嘆一聲:「現在這個時候,讓我怎麼睡得著啊。聽說長孫晟已經昏迷了半個多月了,萬一就此真的長眠不醒,那我們家可就被動了。」

竇惠勾了勾嘴角:「叔德,你覺得咱們真的有必要跟他長孫家聯姻嗎?二郎的人品武功已經在後輩中傳揚了開來,再過幾年,只怕主動來找我們的高門大族都不會少,長孫晟現在已經失寵,位不過三品右驍衛將軍,而且家裡又面臨內鬥分家,萬一那個長孫小姐給他哥哥趕出家門,咱們不是耽誤了二郎嗎?」

李淵咬了咬牙:「所以現在就要避免這種事情的發生,我們家二郎和長孫小姐的婚約,已經有些家族知道了,長孫晟也希望借我們李家的力量給他們母子三人撐場子,多少能分得些家產,當年我既然答應了長孫晟,現在就不能反悔!」

竇惠嘆了口氣,搬了張胡床,在李淵的邊上坐上,壓低了聲音:「叔德,這事我從沒有問過你,你跟我說句實話,長孫晟是不是給了我們家什麼實質性的好處了?」

李淵微微一愣:「夫人何出此言?」

竇惠的嘴角勾了勾:「若是沒有什麼好處,我們兩家的婚約並沒有公布,只是你與長孫晟的口頭協定,我們不能為了這個口頭約定而毀了二郎的一聲,也不能捲入長孫家族的內鬥,這次我不能再答應你,這門親事,我不答應。」

李淵連忙掩上了竇惠的嘴:「噓,小聲,讓孩子們聽到可怎麼辦?」

竇惠奮力地拿下了李淵的手,嗔道:「那你給我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回事,沒有足夠的利益,我可不能犧牲二郎一輩子的前程和幸福。」

李淵嘆了口氣:「真是什麼事也瞞不過多年的枕邊人,好吧,夫人,我實話告訴你,長孫晟當年是和我作了利益交換的,如果我維持這個婚約,他會設法把他和啟民可汗的特殊關係,轉送給我李淵。」

竇惠睜大了眼睛,掩住嘴,幾乎要失聲道:「什麼,突厥?」

李淵點了點頭:「不然我為什麼要跟長孫晟結這種關係,他能給我的唯一好處,不就是多年來在突厥的人脈嗎,平時可以做做馬匹生意,真到了天下大亂的時候,也有個強力外援,與這個相比,二郎作點犧牲,也不算什麼吧。」

竇惠嘆道:「當年我們竇家的先祖,在東漢時期因為黨錮之禍也曾遠赴塞外,而你們李家的祖先,也是漢將李陵的後代,多年後才從匈奴故地返回中原,可謂殊途同歸,對與塞外胡人相連,本並不是太排斥,可是現在突厥畢竟已經臣服於大隋,到時候真的能指望得上嗎?」

「再說了,那些突厥人只是跟長孫晟關係好,跟我們李家又是非親非故,憑什麼把這層關係轉給我們?所謂人在人情在,人死如燈滅,長孫晟就是有跟突厥貴人的特殊關係,也會給他的兒子,怎麼會給一個女兒的親家呢?」

李淵冷笑道:「長孫晟這麼多年分化瓦解了突厥,自己也不是白白地為國出力,據我所知,他也跟幾個突厥王子和特勤有生意往來,做的主要是戰馬生意,哼,戰馬這東西,太平時期可以賺錢,到了天下有變的時候,自然就是起兵的必須,我們李家世代位居北方,以前苦無門道和突厥扯上關係,現在有這樣的天賜良機,又怎麼能放過呢!」

竇惠幽幽地嘆了口氣:「叔德,你什麼時候也開始把子女的婚姻大事當成政治上的籌碼了,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

李淵煩躁地擺了擺手:「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輪到楊廣當皇帝了,咱不想落得高僕射,賀若將軍那樣的下場,就得給自己留條後路,懂嗎?」

竇惠搖了搖頭:「那接下來你要怎麼辦,為了長孫晟的續弦和那一對兄妹,強行和長孫家的三公子爭家產嗎?」

李淵的嘴邊勾起一抹笑意:「不,恰恰相反,不僅不能給他們爭,還要想辦法讓他們給掃地出門。」

竇惠吃驚地睜大了眼睛:「叔德,你,你這又是為何?」

李淵冷笑道:「幫他們娘兒三個爭家產,是高士廉這個做舅舅需要做的,因為高家需要獲得長孫家的利益,不然這麼多年嫁過去的妹妹不僅一無所獲,還要帶兩個拖油瓶回來吃高家的,那就虧大了,而對於我來說,對於高氏和長孫無忌沒有任何興趣,只對長孫小姐有興趣,所以他們家越是落魄,越是能顯出我們李家遵守婚約的可貴,也更能促使長孫晟在死前把更多的關係轉讓給我們。」

竇惠搖了搖頭:「叔德,這樣做不太仗義,而且你可能有所不知,二郎跟那長孫無忌可是同窗好友,幼時在大興一起讀書習武的,關係可比你想像中的要鐵得多。」

李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我小時候還跟楊廣一起玩兒泥巴呢,那又如何,小孩子才講感情,成年人只談利益。不把長孫家逼得走投無路,也顯不出我這個岳父的重要出來。只是現在我擔心長孫晟就這麼死過去了,那到時候我跟他約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這可如何是好!」

正說話間,突然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絲燈火的亮光也照亮了窗外的黑夜,李淵立即警覺地沉聲道:「什麼人?!」

「阿大,是孩兒,有客來訪!」一個還有些稚嫩的童聲說道。

李淵鬆了一口氣,回道:「二郎,怎麼沒有睡覺,還在外面遊盪?」

一個年約十一二歲,但體格壯實,雙目炯炯有神的英武少年,提著一盞燈籠走了過來:「回阿大,孩兒白日里去北邙山跑馬騎射,回來得有些晚了,剛洗過澡時,聽到外面有人敲門,就過去看了一眼,原來是高侍郎和長孫家的四郎過來了,說是有急事,要請阿大去長孫將軍家府上。」

李淵的眉頭微微一揚,滿臉的皺紋晃了晃:「知道了,為父換身衣服,馬上就去!」

一個時辰之後,長孫晟的府上,那間病榻卧室里,長孫晟有氣無力地半坐起身,倚在榻頭,不停地咳嗽著,而高氏和長孫無忌被打發得遠遠的,整個院落里沒有一個家丁僕役,只有高士廉和李淵二人,一身便服,坐在他床前的胡床之上。

李淵嘆了口氣:「唉,季晟,怎麼事情會成了這個樣子,三個月前你還是生龍活虎的,我做夢也想不到三個月不見,你就成了這副模樣。」

長孫晟慘然一笑:「哪裡是什麼生龍活虎,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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