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西征漫記 第0784章 傷疤——武將的軍功章

楊玄感冷笑道:「對於武將嘛,收服他的最大辦法就是在武力上壓制他,就象薛舉能收服那個翟長孫,靠的就是他父子的赫赫武功。」

王世充搖了搖頭:「翟長孫這樣的蠻夷,頭腦簡單,敬重勇士,可以這麼來,可是羅藝這樣的人,當慣了老大,是不會屈居人下的,再說打仗又不是單打獨鬥,不是說個人武藝決定一切,妙才,你最好還是收起這種想法,羅藝這種人,亂世中會成為一方豪強,但絕對不可能為我們所用。」

楊玄感嘆了口氣:「有點可惜啊,不過他現在官職低微,若是我們幫他說情,對他加以提拔,他會不會感激我們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隋軍的規制,將領的升遷都要靠軍功才行,羅藝這些年來拼了命地衝鋒陷陣,不就是為了搏個軍功嗎?我知道此人是因為他原先跟著李景的部下馮孝慈出關,那次和鐵勒人的大戰,馮孝慈軍本來遭到突襲,已經面臨崩潰了,要不是這羅藝率部逆襲,在鐵勒人的騎兵中殺了個幾進幾齣,阻擋了鐵勒軍的攻勢,只怕馮孝慈那次,就要全軍覆沒了。戰後評定,從馮孝慈到普通的騎隊正,幾乎都受到了處罰和左遷,但只有這羅藝,因為其勇猛過人,不降反升,從旅帥升到了這虎牙郎將。今天看這情形,他的斬獲又有不少,不出意外的話,可以再進一步,升到鷹揚郎將或者是虎賁郎將了。」

楊玄感嘆了口氣:「怪不得此人連李景的賬都不買呢,他應該會覺得所有的功勞全是自己打出來的,與他人無關。行滿,你說得對,這人是不好控制的。」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過以此人不甘人下的性格,真要碰到亂世,一定會打出一片天地來,不管我們支不支持他,都是一樣,所以不用理睬他就是,尤其是不要讓此人知道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情,不然很可能會給這傢伙舉報的。」

楊玄感點了點頭,看向了更遠處,正趕著牛羊,押著俘虜向這裡過來的薛舉所部,笑道:「李景和羅藝是拚命地打仗,薛舉倒是真聽你話,跑去搶劫牛羊了,戰後算起擄獲來,他比起李景所部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王世充嘆了口氣:「薛舉的那幫手下都是兇殘嗜血的隴右騎兵,漢胡混雜,本性兇殘,若是真讓他們剛才突擊吐谷渾人的話,只怕那些人會給殺得一個不剩,吐谷渾現在還不能這麼快消滅,留著以後在亂世中也許有用,再說這河湟之地一向出產良馬,我這些年來也一直在秘密地屯集戰馬,以備今後之用,若是這回徹底完蛋了,也是我的損失。」

楊玄感微微一笑:「怪不得你這傢伙不希望吐谷渾滅亡呢,不過依我看來,吐谷渾若是都給這樣打擊的話,即使人能跑掉,牛羊也丟了個精光,想要恢複元氣,東山再起,就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王世充的嘴角勾了勾:「看來到時候還要想辦法幫他們一把,從鐵勒人和西域那裡搞些牛羊過來,幫他們渡過這個寒冬才是。」

二人正說話間,突然御營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二人收住了話,轉頭看去,只見一個插著背旗的傳令信使奔了過來,看到二人後,遠遠地行了個軍禮,問道:「敢問二位將軍,可曾見過刑部侍郎王世充,還有鴻臚卿楊玄感?」

王世充點了點頭:「我二人就是,有什麼事情嗎?」

那名信使恭聲道:「至尊有旨,請二位大人這就去御營內議事。」

小半炷香之後,楊廣的御營之內,已經湧進了百餘名軍裝打扮的文官武將,就連虞世基,裴世矩這樣的文官,也穿了一身皮甲,套在緊身紫色勁裝的外面,只是從這些人的領口和袖子來看,全是一片紫色,可見今天參與議事的,都是至少五品以上的官員,文臣們站在左邊,而武將則站在右列,王世充和楊玄感這回都以文官的身份出征,所以按品階分別站在了左邊文官的隊列里,所有人都不敢表現出戰勝的喜悅,一個個低頭垂手,不苟言笑。

楊廣大概是這個能容納兩千多人的御帳里,除了守衛士兵外,唯一沒有穿紫袍的人了,他一身金光閃閃的盔甲,頭盔正被身後的一個親衛捧著,看起來倒也有五六分象那麼個將軍的樣子,而此刻的他,雙眼中遍布血絲,正從噤若寒蟬的臣子們臉上一一掃過。

楊廣緩緩地開了口,打破了這大帳之中的沉寂:「究竟是怎麼回事,所有的戰報里都在告捷,說吐谷渾主力已經被擊破,餘黨四散奔潰,宇文述也說正在分兵追擊,怎麼朕的御營這裡,卻出現了吐谷渾的部落?你們打的究竟是什麼仗?!」

于仲文的眉頭一皺,走出將列,朗聲道:「至尊息怒,讓賊人們驚擾到了聖駕,是我等的罪責,不過吐谷渾人熟悉這草原上的地形,我軍很難追得上,所以有些漏網之魚鑽到這裡,驚擾聖駕,也是很難防範的事情,臣願領兵在御營兩側三十里處巡邏,再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楊廣恨恨地說道:「於將軍,朕所不能接受的,不是這幾千蠻夷殺到了朕的面前,而是這些蠻夷,帶著牛羊,居然可以擺脫我們大軍的追殺,穿越前軍的警戒,在這草原上到處橫行,若是吐谷渾的伏連可汗真的起有歹心,調集主力於此,豈不是對朕也構成了嚴重威脅了?!」

于仲文在宇文述不在時,就是這裡的最高將領,剿匪不力的責任,也是由他現在一力承擔,他一面在心中不斷地問候宇文述家的先人,一面小心翼翼地回道:「至尊,這大草原上實在是很難捕捉四散而逃的部落,這裡沒有路,天野蒼茫間連方向都不容易分清楚,前幾天又連著下雨,只怕前方的警戒部隊也不可能保持平時的搜索力度,想必這個小部落,就是趁機從這空隙中鑽進來的。」

楊廣重重地「哼」了一聲:「連個小小的吐谷渾部落都無法攔截,真不知道朕以後還怎麼靠你們這些人來平定天下,還不快給朕退下!」

于仲文擦了擦滿臉的汗水,悻悻地退了下去,楊廣喝了一大杯冰鎮烏梅湯,臉色好看了一些,轉向站在右首第三個的李景,微微一笑:「李大將軍,今天你在戰場上的表現,朕深感滿意,來,向朕和各位大臣們說說,今天斬獲如何?!」

已經是花白鬍須的李景應聲而出,身上的甲葉子碰得「叮噹」作響,他氣勢十足地以手按胸,行了個軍禮,洪鐘般的聲音震得離他二十步以內的人都耳膜「嗡嗡」作響:「回至尊的話,斬首一千四百七十三級,俘虜二百四十二人,另外金城的薛校尉所部轉首三百四十一級,俘虜兩千六百七十一人,繳獲牛羊六萬多口。我軍戰死二百一十一人,傷三百四十人。」

楊廣滿意地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斬俘超過五千人了,而我軍的傷亡只有五百多人,對嗎?」

李景朗聲道:「正是如此,今天我們碰到的吐谷渾的別部白水羌,他們的頭人中箭而逃,而部落的老弱婦孺和牛羊盡為我們所虜獲,逃走的敵軍不到三千人,在這茫茫草原之上,這些人是無法過冬的。」

楊廣輕輕地「哦」了一聲,對於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則和生活方式,這位習慣了在中原花天酒地的帝王是無法理解的,他皺了皺眉頭:「那個什麼白水羌的頭人沒有抓住嗎?」

李景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他搖了搖頭:「啟奏陛下,這個頭人諾格布,吐谷渾的官職里又叫名王,乃是吐谷渾諸部落里比較大,也比較兇悍的一個,剛才簡單地審問過俘虜後得知,他們並沒有隨著吐谷渾本部一起行動,而是聽說了吐谷渾在西邊戰敗之後,料到吐谷渾本部會象以往一樣地來投奔他們的部落,挾持起一起行動,所以這回乾脆早早地舉部落遷涉,前幾天天降大雨,他們也沒有耽擱,大概是這樣誤打誤撞地從我們前軍的搜索間隙穿過,以至於驚擾到了聖駕。」

楊廣奇道:「這麼說來,他們並非敵軍,只是想要在這附近遊盪,對嗎?」

李景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末將詢問了十幾名俘虜,都是眾口一詞,他們還說看到了我軍如此規模,哪裡敢抵抗,本來是想派人過來準備歸順的,結果我軍率先搶攻,他們促不及防,只能潰逃,連牛羊和家人也沒來得及帶走。」

楊廣哈哈一笑:「看來天威浩蕩,即使是兇悍狡猾的吐谷渾人,也自知無法抵擋,這也多虧了象李大將軍這樣的猛將,才能鎮住這幫屑小!李大將軍,朕聽說你征戰一生,身上戰痕無數,一刀一槍地打到了今天的軍職,今天正好是我軍大獲全勝之時,不知是否可以脫去戰甲,解去征衣,讓朕和百官們看看將軍身上的戰痕呢?」

李景豪氣干雲地說道:「這又有何難,那末將就獻醜了!」他說著,動手脫去將袍,解開甲胄,褪去征衣,儘管李景已經年過六旬了,但身手仍然非常敏捷,脫這一全套的戎裝,也不過用了片刻的功夫,很快,他那壯碩發達的肌肉,就展現在了滿帳官員們的面前。

只見李景那古銅色的肌肉閃著健康的光澤,毛茸茸的胸膛上,晶瑩的汗珠布滿了整塊胸肌,如山嶽一般壯實的肩背之上,到處是累累的傷痕,左一道,右一道,隨著李景的呼吸,宛若一條條活動著的蜈蚣,在他那虯肉縱橫的身上不停地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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