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荊郢 第0726章 姐弟密謀

蕭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姑母記下了,銑兒,你這回到了羅川,要好好經營,有任何困難,都可以直接向我這裡提,姑母能幫上忙的,一定會全力幫你,放心吧。」

蕭銑微微一笑,深深地一叩首:「那侄兒就此別怪。下次與姑母相見之時,希望是在江陵城中迎接姑母作為大梁公主返回舊都。」

蕭皇后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蕭銑轉身退下,在一個宮女的引領下,麻利地出了殿門。

帷幕之後,陰影之中踱出了一個人影,一身紫色官袍,三十多歲,白面長須,丰神俊朗,可是眼神中卻有一股凌厲的氣勢,正是蕭皇后的弟弟蕭瑀。

蕭皇后沒有回頭,輕輕地嘆了口氣:「時文(蕭瑀的字),銑兒這一去羅川,就如龍入大海,鳥飛長空,咱們以後再想制住他,可就是不可能了。」

蕭瑀冷笑道:「此人是靠不住的,我早就跟姐姐說過,可是你不信,這回如何,陳棱已經被他一腳踢開了,而且似乎他也不缺我們的錢。」

蕭皇后咬了咬牙:「陳棱在第一次密報過後的幾天又報過一次信,說那個王世充給了銑兒一筆錢,你說這個王世充想幹什麼?他一個區區的四品刺史,先後的兩個靠山高熲和楊素都倒台了,這時候還不安份守已,難不成想造反?」

蕭瑀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姐姐,我聽那內史舍人封倫說過,王世充心狠手辣,陰險歹毒,絕非池中之物,就連楊素,也不是那麼能輕易駕馭得了他,此人是天下首富,最不缺的就是錢,從他對銑兒的態度來看,他可能一直在暗中收買各路的英雄豪傑,有力人士,其心思不可捉摸。」

蕭皇后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聽說此人只不過是個改了姓的西域胡人後代,在內地毫無權勢可言,也沒聽說有什麼大片的田產,成群的家丁部曲,就算做生意有了幾個錢,又能折騰出什麼名堂出來?跟我們蕭家這樣的前朝宗室又怎麼能比?」

蕭瑀搖了搖頭:「姐姐,你久居深宮,不知道現在外面的情況,跟我們大梁國當年不一樣了,自我大隋制定了開皇律,以均田制限制每個人能佔有的田地數量,又限制了每級別的官員所能擁有的家丁僕役之後,我們南朝以前的那些幾千家聚族而居,家中僮僕數萬的超級家族就再也不見了。」

「反倒是這王世充,可以以做生意為名,僱傭大量的夥計,此人的商號遍及全國,手下商號的夥計多達數萬乃至十餘萬,比起以往的世家大族,實力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些是他合法擁有的,又因為遍及全國,還可以讓心腹在各地暗中置辦田產,積累更多的人,一旦亂世,便可一齊發動,其聲勢比起我們來說,只怕會更強。」

蕭皇后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轉頭對著蕭瑀說道:「那有什麼辦法可以對付此人?時文,要不要我向至尊進言?」

蕭瑀沉吟了一下,說道:「只怕至尊對此人的底細比姐姐更清楚,當年此人曾經參與了至尊奪位的一系列陰謀,雖然全局是由楊素策劃,可是其中奔走做事,卻是此人出力甚多,所以至尊也對其深為忌憚,想把此人遠遠地打發到一個偏遠的州郡,永不留在京中或者是要害之地,若非楊素一再強求,這個郢州刺史,是萬萬不會給他的。」

蕭皇后鬆了一口氣:「這回楊素死了,至尊應該也會順手把這王世充給收拾了吧。時文,要不要我們再加把勁提點一兩句?」

蕭瑀微微一笑:「姐姐,你是準備做隋朝的皇后呢,還是想做大梁的公主?」

蕭皇后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的神情:「時文,你這話什麼意思?滅國之仇,姐姐沒有一刻淡忘,難道你做慣了這隋朝的官員,享盡了榮華富貴,就不思復國了嗎?」

蕭瑀點了點頭:「很好,既然我們是要復國,那這種可以禍亂大隋的野心家,就非但不能害,還要把他給保下來。以後讓這些人率先發難,為我們火中取栗,然後我們大梁才在荊州有復興的可能。」

蕭皇后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原來是這樣,可是這個人有自己的野心,在荊州就和銑兒,還有陳棱打得火熱,還不知道他在別處有多少布置呢,跟這樣的人合作,真的好嗎?」

蕭瑀嘆了口氣:「小弟我也是擔心這個問題,此人文韜武略,就連楊素都讚不絕口,但就是因為其人太難控制,所以高熲和楊素這兩大重臣都不敢對其放手使用,小弟也怕其勢力起來之後,我們大梁國就算復國成功,也會早晚為其所滅。」

蕭皇后咬了咬牙:「既然如此,那我還是向至尊進言,早些除掉此人。」

蕭瑀笑道:「姐姐不必心急,你前腳才向至尊舉薦了銑兒,後腳又要勸他誅殺王世充,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太明顯了點,雖然你和至尊算是患難夫妻,但後宮干政這事,尤其是獨孤皇后對至尊的心理影響,可是一直揮之不去的,加上我們這蕭梁宗室的身份,還是悠著點的好,別到時候打蛇不成,反被其害。」

蕭皇后秀眉一皺:「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如何是好?」

蕭瑀收起了笑容,正色道:「那楊素的侄外甥封倫,一向看王世充不順眼,以前出征高句麗的時候,就因為跟王世充搶功,差點落海里給淹死,這回楊素舉薦王世充外任刺史,從官階上比他這個五品內史舍人要高了,他更是耿耿於懷,幾次與我喝酒聊天的時候一提起此事就咬牙切齒,這回楊素倒了,封倫以後的前程也變得不明朗,如果由他去抓王世充一個小辮子,一來他有足夠的動機辦這事,二來即使事敗,也跟我們沒有關係,豈不是最好?」

蕭皇后微微一笑:「弟弟這招果然高明。只是這封倫也並非等閑之輩,我們這樣拿他當刀使,他難道會看不出來嗎?」

蕭瑀笑道:「封倫才高八斗,但為人極會趨炎附勢,以前巴結楊素是因為看準了楊素會一飛衝天,這才娶楊素的侄女,可這些年下來,幾次錯過好機會,從征高句麗時無功而返,又因為養傷而錯過了反擊突厥之戰,現在至尊重用江南文人,楊素又倒了,他這個內史舍人之職能不能保住還要打個問號,如果能做成一件案子,扳倒同樣是至尊心腹之患的王世充,那他自然前程又重現光明,加上通過此事能結交到姐姐您,這樣的好事,他怎麼可能拒絕呢?」

蕭皇后點了點頭:「那此事就全交給弟弟你了,你要小心從事,切莫把我們蕭家陷得太深,陳氏已經完蛋了,我們蕭氏在完成復國大業之前,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實在不行,也要保我蕭梁皇室一脈,日後以待機會。」

蕭瑀的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姐姐,你就瞧好吧。這王世充若是真的能過了此劫,我們就設法接近與之合作,若是他連封倫都鬥不過,就讓他去死吧!」

賢靈宮的紅帷之內,傳出一男一女兩個人得意的壞笑聲,讓這殿中的燭火一陣搖晃,而兩道長長的影子,透出一絲難言的詭異,預示著一個新的陰謀即將出現。

東都城內,新建好的百官坊中,一座在眾多豪華裝修,朱紅大門,門口停滿了各色馬車的豪宅大府中顯得格外平淡儉樸,甚至可以說毫不起眼,跟隔壁的幾個商人之坊中的豪商大院相比也顯得有些寒酸的中等宅第,上面寫著「高府」兩個字,正是前帝國首相,尚書左僕射,齊國公,現任太常卿的高熲的宅子。

高府的一座後院之中,書房下的密室里,這會兒也是燭光搖曳,高熲和賀若弼二人相對而坐,賀若弼的臉上如喝醉了酒一樣滿是紅暈,掩飾不住的興奮,而高熲卻是眉頭深鎖,神情嚴肅。

賀若弼哈哈一笑:「高僕射,今天有這麼高興的事情,難道不應該喝酒慶祝一下嗎?」

高熲仍然不動聲色:「賀若將軍,我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高僕射,現在高某隻不過是太常卿,早不是尚書左僕射了。你深夜來找老夫,不知何喜之有?」

賀若弼微微一愣,白眉一挑:「怎麼,高仆,算了,齊國公,你難道不知道嗎,楊素那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今天晚上終於死球了,哈哈哈哈。」

高熲輕輕地嘆了口氣:「此事現在早已經傳遍東都內外,老夫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賀若將軍,老夫不知道你何喜之有?!」

賀若弼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齊國公,你不會是喝酒喝醉了吧,連喜事壞事也分不出來?當年要不是楊素這個王八蛋恩將仇報,不顧念您當年對他的提攜舉薦之恩,在那時先皇的面前中傷你,搜羅你和先太子的那些罪證,先太子又怎麼會倒?咱們又怎麼會有今天這局面?難道楊素不是我們的仇人嗎?」

高熲的眼中精光一閃,對著賀若弼說道:「賀若將軍,你覺得我們今天很倒霉嗎?不,老夫覺得,當年能這樣藉機身退,未嘗不是好事,當年老夫熱衷於權力,相信可以真的和先皇一起君臣長久,名垂青史,這才不知激流勇退之道,處道(楊素)雖然一時得志,踩著老夫坐到了帝國首相的位置,可那又如何?還不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

賀若弼呆了一呆,眼神轉而變得凌厲:「不,齊國公,你說得不對,如果是先太子還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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