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內戰 第0651章 世充亂入(三)

王世充微微一笑,說道:「這第二個原因嘛,很簡單,就是楊廣遷都其實對我們以後的大事是有好處的,這個人講排場,好享受,根本不象他的父皇那樣勤儉節約,如果要搬到洛陽換新都,一定會大造宮殿,而且他在揚州呆了很久,一向喜歡江南的景色,去了洛陽後離江南近了,沒準還會經常去江南玩。這些都是耗民力的事。」

楊玄感沉聲道:「所以你就想讓他這樣奢侈下去,等到天下人都無法忍受他的時候,你就準備起事?」

王世充哈哈一笑:「楊玄感,不是我起事,是你起事,不要弄錯了。是你說如果昏君無道,置黎民於水火之中,你就要解天下萬民於倒懸的。」

楊玄感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對,如果是他自己這樣,又惹到我們楊家頭上,我確實會遵守自己的承諾,但是王世充你一步步地把他引到這一步,以實現你自己的野心,這樣我才不會幫你,我在想是不是要先除掉你這個野心家,阻止未來的悲劇。」

王世充笑著搖了搖頭:「楊玄感,你這套對我沒用的,凡事歸根到底還是自己的選擇,為什麼先皇在位時我從不會起這種念頭,而楊廣當了皇帝後我就要往這方面去想?為什麼先皇在位時虞世基這些人也從不敢提這些,等到楊廣上位就一個個全冒出來了?投其所好而已!」

「他如果自己不是定了遷都之事,我哪會放棄經營了多年的大興而要去討好他,迎合他?」

楊玄感被王世充說得無語,半晌才嘆了一口氣:「也許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吧。」

王世充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一雙碧綠的眼睛裡神光閃現,而那張醜陋的臉上更是變得肌肉扭曲,面目猙獰,他吼道:「沒有什麼命不命的話,楊玄感,你記住,沒有人的命運是由上天註定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楊玄感料不到王世充有這種反應,暗暗吃了一驚,看著激動的王世充一時不說話。

王世充狠狠地咽了一泡口水,聲音稍微低了一些,卻依然透出他胸中的悲憤:「憑什麼你楊玄感生下來就是大富大貴,錦衣玉食,我王世充就註定要居於人下,一輩子對人點頭哈腰,俯首貼耳?我哪裡不如你們了?這個狗屁的天命說我才不信,我只信自己!」

楊玄感靜靜地看著看著王世充這樣惡狠狠地發泄,一言不發,他很了解王世充的為人,也知道他的才華,甚至對他走到這條路多少有些同情,但是對於王世充的做法,他還是無法原諒,只不過一想到自己現在還在跟此人合作,心中不由得一陣自嘲。

王世充吼完後,雙眼通紅,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噴著氣,上次他給搶了老婆也沒有這樣憤怒過。楊玄感嘆了口氣,道:「王世充,希望你在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不要讓別人的命運太悲慘,這算是我對你的一個小小請求吧。」

王世充哈哈一笑:「你是在說那些升斗小民嗎?他們與我沒有任何關係,弱者永遠只能任人宰割受人擺布,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只有變強才行,這也是物競天擇的生存法則。」

楊玄感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與他永遠無法形成共識,於是換了個話題:「回京之後,你有何打算?」

王世充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情緒變得平復了一些,他沒有直接回答楊玄感的問題,而是盯著楊玄感的雙眼,久久才道:「楊玄感,你知道嗎,不知道為什麼,我王世充在別人面前永遠是在裝,是在演戲,永遠是戴著一張面具過活,可是在你面前,我卻是可以放下一切偽裝,直舒胸臆,這種感覺真的很好。」

「有件事我告訴你,你也許會笑話我,有時候我心裡實在悶得慌,我就會跑到家附近的一片樹林里,就是你們上次搶我那女人時跑到的那片林子,那裡有棵樹,我把它中間挖空了,只留了一個小洞,對著那個洞里可以大聲吼叫,把心裡的那些不平,委屈都喊出來,吼出來後就舒服了。」

楊玄感嘆了口氣:「不是說那段達也是你的知心死黨嗎?這些話你不能對話說?還有你的那些侄子們。」

王世充搖了搖頭:「他們都沒什麼主見,說白了是一勇之夫而已,我說什麼他們就聽什麼,說多了也沒勁,有時候給他們一弄得頭腦發熱,難免做點傻事出來,就好比上次劫持楊勇,就是給段達和薛仁杲這兩個無腦莽夫弄得我都失去了理智。所以與其找他們說事,還不如我對著那個洞去吼。」

王世充看了看楊玄感,笑了起來:「不過好在還有你楊玄感能陪我說話,你和我的立場不一樣,雖然現在是盟友,但終究不是一路人,從你的立場上來反駁我、指責我、阻止我,這些都對我有幫助,讓我知道有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不可以。」

楊玄感冷冷地道:「希望你能自己記得這些話,我不說逆天而行,只說民心向背,做事太絕,視百姓如糞土,將來天下人也只會棄你如敝履。你是聰明人,我言盡如此,好自為之。」

王世充哈哈一笑:「楊玄感,真正如果到了亂世時,你就會知道天下人真正追隨的是什麼了。道德高尚,俠肝義膽無法讓你在那個時代存活,竊國者候,竊鉤者誅才是世間不變的常理,恩威並施,兵法權謀才是大丈夫立身之本,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以後就用事實來說話好了。」

王世充頓了一頓,繼續道:「現在回答你剛才的問題,我回大興之後,不能再象以前那樣掛個官名不理事,不管怎麼說,新皇登基,手下的官員們總要表現得勤快一點,除非象你的好兄弟李密一樣,徹底地棄官而去。」

楊玄感大吃一驚,幾乎要跳了起來,他趕忙追問道:「李密棄官了?怎麼回事!」

王世充微微一愣:「這事你不知道?一個月前的消息了。」

楊玄感道:「一個月前我還在代州呢,然後又人不解甲地奔回了霍州雀鼠谷,這些事情我怎麼可能知道。」

王世充嘆了口氣,道:「那就由我來告訴你好了,在你們出征半個月後,李密已經從東宮的宿衛升成了護衛皇宮的千牛衛備身,隸屬宇文述的左翊衛,那天正好是他當值,站在殿門之外。」

「當時楊廣正和虞世基等人商量遷都的事情,李密一直對殿內東張西望的,引起了楊廣的注意,楊廣當即就讓李密退下,事後還找到了主管宮中宿衛的宇文述,問這個黑小子是誰。」

「宇文述說明了李密的身份,楊廣一聽說他是蒲山郡公,是八柱國家族的人,馬上就讓宇文述把他從軍中趕走。」

「宇文述那人你也知道,只要是對他有威脅的人,無論是具有潛在威脅的年輕人,還是現在擋在他前面的老傢伙,都是有機會要扳倒。」

「這李密的才能在他之上,堪稱貴族子弟中年輕一代的頂尖人物,比他的三個兒子都要強得多,又和楊昭關係這麼好,他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王世充眼中的綠芒一閃一閃,言語中充滿了興奮,看得出李密丟官這事讓他有多開心:「於是宇文述就把李密找了去,跟他說了一通大道理,說他滿腹才華,卻不是練武的料,應該去遊歷天下,以後當個文官,而不是在宮中浪費時間給人站崗,言下之意就是想讓他保留個職務,趕緊走人。」

「也不知道李密是怎麼想的,居然還很高興地答應了下來,而且連軍職也沒有保留,直接就辭掉了一切職務,回家當平民百姓了。就是這麼一回事。」

楊玄感聽完,哈哈一笑,道:「密弟還真是機警過人,懂得進退之道啊。」

王世充眼中綠芒一閃而沒,道:「這其中還有什麼隱情嗎?楊玄感,是不是你和他有什麼計畫?」

楊玄感搖了搖頭:「自從先皇駕崩後,我和密弟就沒再見過面,但我能理解他的這個行為。他這是非常好的自保之道,你王世充就做不到這條。」

王世充的眼中綠光一閃一閃,道:「此話怎講?!」

楊玄感微微一笑:「你以為皇上會不認識李密嗎?」

王世充愣了一下神,馬上反應了過來:「對啊,他和楊昭的關係這麼親密,又怎麼可能不被楊廣所認識呢?」

楊玄感嘆了口氣,幽幽地道:「密弟才是真正的聰明人啊,你知道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所以他沒選擇助紂為虐,而是選擇了明哲保身。」

王世充先是一呆,然後又不服氣地反駁道:「那李密以前也幫你出了不少主意,廢楊勇,扶楊廣登位,甚至上次壞我大事,哪次沒有他?這會兒想洗白自己,晚了!你楊玄感也一樣,不是什麼好人。」

楊玄感搖了搖頭,道:「也許吧,不過這也沒關係,我現在不是說好人壞人的問題,你先別激動。」

王世充重重地「哼」了一聲,扭頭看向了別處。

楊玄感微微一笑:「有楊昭這層關係,加上李密年少成名,名聲在外,皇上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之所以沒有大用,是因為李密本人是八柱國家族的一員,更重要的是跟我們楊家走得太近,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對吧。」

王世充點了點頭:「不錯。正是如此。」

楊玄感長嘆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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