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內戰 第0650章 世充亂入(二)

王世充的眼中光芒閃閃:「從楊廣給我下命令的時間看,應該是接到王家所呈上密信後的事,因為你父親的書信呈上之後,他可能並沒有太在意,甚至可能還覺得周羅睺挺忠心。」

「但等到楊廣看到了王家的那封信後就勃然大怒,覺得是周羅睺欺瞞了他,這才要我現在就帶著那陳智深回京復命,看起來他一定會親自審訊。」

楊玄感聽到後臉色一變,他急忙道:「等一等,家父可從沒有和我說過寫信向皇上說過此事。」

王世充「嘿嘿」一笑:「楊玄感,你以為你能作得了你爹的主?他是你父親,自有自己的決斷,如果周羅睺的解釋能讓自己過關,那越國公也算是幫到了周家,反過來也可以把事情推到周家身上,說自己毫不知情。在我看來,他這個舉動是想把楊家立於不敗之地,沒什麼不對的。」

楊玄感急得站了起來,狠狠地一跺腳:「可是現在有突變情況了呀,那王家把第一次的信給公開了,父親這樣做,不是害了周家嗎?周家萬一覺得被出賣了,反咬我們一口怎麼辦!」

王世充搖了搖頭:「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了,誰會想到姓王的狗急跳牆,直接就把這封信甩給了楊廣?說到底這也是周羅睺自己做事考慮不周,給人留下了這白字黑字的把柄,以至於此。要換了我,第一次就把那蕭摩訶的信使綁了送給楊廣,哪會留這些禍事。」

楊玄感心裡越來越慌,坐立不安,頭上也開始滲出汗珠來,他的心裡如一團亂麻,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太好的解決辦法,他沒有想過這兩件事的先後時間問題會給楊廣帶來怎樣的判斷,更是沒想到楊素會搶先把此事捅給楊廣,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看來這次周羅睺真的是難逃一劫了。

王世充看到楊玄感這樣的神態,笑了笑,道:「其實事情也不至於那麼嚴重,周羅睺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的。」

楊玄感渾身一震,兩眼精光四射,直視王世充,沉聲道:「你是什麼意思?」

王世充嘆了口氣,眼神也黯淡了起來:「其實每個世家大族都會碰到這種情況,象周羅睺這樣的人十有八九會犧牲自己來保全自己的家庭,哼,這些迂腐的傢伙,實在是食古不化。」

楊玄感心頭一陣難過,更是閃過了心頭一直籠罩的那片烏雲,父親也會這樣嗎?他不敢再向下想過去。

王世充看到他的番臉色的陰晴不定,心中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微微一笑:「放心吧,這回越國公應該是安全的,他有平叛之功,即使楊廣想動他,也得顧及朝中的言論。就算周家人亂咬,也不是多大的事!楊玄感,你與其擔心此事,不如好好想想這次得罪狠了上官政,以後如何補救的好。」

楊玄感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上官政又不是什麼世家大族,武夫一個而已,有啥好補救的?」

王世充嘆道:「他確實沒什麼背景,也不是什麼大的世家,雖然上官氏最早的始祖可以追溯到楚懷王的公子子蘭,可是現在早已經敗落。不過此事的玄機不在於此,而是你勾結反賊,妨礙公務。」

楊玄感訝道:「我難道出手打這個禽獸還有錯了?」

王世充不屑地歪了歪嘴:「官場上比他還禽獸的多了去了,欺男霸女,奪人田產的還少嗎?就是令尊越國公,也不是沒害過人吧。你真要計較這種事情,先皇滅陳時還把陳朝的皇室公主們全都分給了滅陳的將領們為妾呢,陳貴人也是其中之一,你的那個姨娘樂昌公主也是其中之一,這就是不欺男霸女了?」

楊玄感給說得無言以對,半天,才不服氣地回道:「就算他欺男霸女沒人能管,這樣毀人容貌,逼人致死也是合法的嗎?」

王世充怪笑一聲,道:「上官政又不傻,當時沒有證人在這屋裡面,證明不了他是逼奸不成才毀人容貌的,到時候要是上官政說自己是刑訊這個拒不交出賬本和贓物的犯婦,誰又能反駁他?」

楊玄感氣得一拍桌子:「王世充,我就不信了這世上真的沒有王法,上官政前面違反軍紀還沒有得到清算呢,這回又在城裡惹事,就沒人能治他嗎?」

王世充擺了擺手,示意楊玄感稍安勿躁,先坐下來靜聽,等到楊玄感氣鼓鼓地坐下後,他才緩緩地開口道:「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上官政回去後還是會被罷官,流放的,不是去西寧州就是去嶺南,再要麼就和當年史萬歲一樣去敦煌。」

楊玄感心中鬆了一口氣,道:「這不就結了。」

王世充搖了搖頭,繼續道:「可是這件事最後勝出的也不是你楊玄感,更不是你楊家,在楊廣的心裡,你不是個仗義執言的英雄,而只是個桀驁不馴,擅殺大將的危險人物,早晚有一天要除你而後快。」

楊玄感料不到楊廣會如此看待自已,不由得呆了一呆,不服氣地辯道:「皇上應該不會這樣想的吧,作為皇帝,他應該愛民如子才是。本朝的法律也是要懲惡揚善,不然怎麼能得到萬民的擁戴呢?」

王世充笑了笑:「所以說他這件事上可以依法把上官政給流放,算是賣了你楊家一個面子,可是你們家難道別的事情上不會留一點把柄嗎?我看未必吧!官場上混了這麼多年的人哪個沒有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就連一向為官清正的高僕射,不照樣莫名其妙地丟了官,甚至差點賠上性命嗎?」

楊玄感呆了一呆,頹然地軟了下來,雙眼無神,嘴裡喃喃道:「我救人還真的救錯了?」

王世充道:「楊玄感,此事如果被問起,你一定要咬住一點,就是你事先完全不認識這戶人家,其實你剛才在一連串的錯誤里,有一件事做得還算不錯,就是當眾大罵了你的那個驍果手下,罵他不該聽命於外人,以後如果楊廣問你這事,你也要緊摳著這一條不放。」

楊玄感雙眼一亮,猛地一拍大腿,道:「對啊,這才是個好理由。」

王世充陰陰地笑道:「不過你要注意一點,就是不能給楊廣留下你想私自擁有這支驍果的印象。」

「你要說這個上官政在軍中到處拉人,先是假借抄家,中飽私囊,然後想用這些錢來收買各軍的壯士,在班師後轉投他的門下,其居心險惡,你正是看出了這點,才出手揍他。往這個方面說,那你就安全了,而上官政就倒霉啦。」

楊玄感哈哈一笑:「王世充,你這個混蛋,這回歪點子終於用到正路上來了,雖然我一向討厭你這種下三爛的手段,但是用來陰上官政這個狗東西,倒是一點也不錯。行,就按你說的辦,只說我是見不得他把手伸到驍果里才打的他。」

王世充道:「還好今天你在驍果衛士們趕來前沒有出手,要不然這個借口就不成立了,但恰恰是在那時你才動的手,這樣一切都變得很合理,楊廣最怕有人謀反,而謀反的第一要素就是軍權。」

「到時候你可以多說幾句,諸如說軍中有規矩,不得隨便抽手別的部隊挖人,而且上官政剛死了三百個親兵,正好也有到處拉壯士的動機,嘿嘿。」

楊玄感喜笑顏開,這一下連背上的傷痕也一點不覺得痛了。他突然又想到了什麼,對著王世充道:「這個事情以後你給我做個見證,就按你說的辦好了。你剛才說過你也知道皇上想遷都的事,對這事你有什麼打算?這一遷都的話,你在大興經營了多年的心血豈不是全部白費?」

王世充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他恨恨地道:「不瞞你說,前天夜裡我接到手下從大興傳來的這個消息時,整個人都快暈了,差點沒吐出血來。」

楊玄感連忙問道:「等一下,這消息不是皇上告訴你的嗎?你現在可是他的紅人,監軍啊。」

王世充擺了擺手,臉上閃過一絲不悅:「楊玄感你是怎麼想的?是不是背上中刀,血流得太多,連腦子也不好使了?我可不是楊廣的親信,他叫我來當這個暗中的監軍,說白了就是想找你們楊家的碴。」

「而之所以讓我來做這個事,一是因為他以為你們楊家曾經在反擊突厥時當眾羞辱過我王世充,以我的個性一定會報復;二是因為越國公位高權重,宇文述這些人現在不敢和他正面衝突。」

「所以我王世充以前不會,以後也不太可能會是楊廣的親信,我知道了他太多見不得人的事,而他也知道我的為人,這就決定了他永遠會防著我,不可能對我大用的。」

楊玄感不耐煩地點了點頭,道:「就當我說錯了行不,這麼說你雖然人在這軍中,卻還每天通過耳目了解大興城的一舉一動?」

王世充臉上的神色稍微舒緩了一些,道:「這是我王世充安身立命的首要之事,如果耳朵不靈,眼神不好,那就會死無葬身之地,越國公也做著同樣的事,你以為大興城的一舉一動他不能掌握?」

楊玄感想到楊素白天跟他交代和分析的那些事情,心裡不得不佩服王世充的判斷,他問道:「你能認識到什麼人,可以知道皇上準備遷都的決策?」

王世充不高興地回道:「此事現在在大興城內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了,楊廣都張榜公告讓城中的官員和富戶準備搬家,這還能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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