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內戰 第0644章 改革府兵制

楊素點了點頭:「可能是有這方面的意思了,地方州郡如果都能擁兵自重,那相對來說皇上的中央禁軍兵力就薄弱了,以前先皇是通過讓各州郡的府兵輪流上京番上來解決這個問題的,可是從上次先皇駕崩後大興城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看,這恐怕也並不保險。」

楊玄感想到了當時跟長孫晟打交道的情況,仍然是不寒而慄,甚至頭上開始微微沁出些汗珠子來,他心有餘悸地說道:「不錯,如果這些府兵落到心術不正,不忠於朝廷的人手裡,確實是太危險了。」

楊素嘆了口氣:「可是在此事上,皇上最大的用意恐怕並不在此,而是想通過裁撤和改編府兵,對地方的領兵之將作一次重新的清洗,把以前在先皇時期提拔起來的那些地方實力派最好清洗掉,換一批他的親信去掌控。」

楊玄感一下子急了,叫了起來:「什麼?就是說象梁師都和薛舉這樣的人也要給擼掉嗎?那豈不是我們這多年來的經營和心血就白廢了?」

楊素的臉色變得陰鬱起來,他沉重地點了點頭:「這事現在還不太好說啊,我覺得可能他想得有些太簡單了,低估了這些地方實力派的能量,以為只要他一聲令下,那些人就會乖乖地聽他話,交出官位,從此臣服於他。」

楊素的嘴邊隱隱地現出了一絲微笑,他看了楊玄感一眼,道:「就好比你剛才所說的,象梁師都和薛舉這樣的人已經在地方上經營了十幾年乃至幾十年,幾乎成了一個獨立的王國,連上面派下來的刺史也被其玩弄於股掌之中,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甘心交權呢?」

楊玄感搖了搖頭:「可是不甘心也沒辦法呀,這次楊諒也不甘心扔下并州,匹馬進京,而是選擇了起兵反抗。可是就連手握幾十萬雄兵的楊諒也是失敗了,別人想起事不更是以卵擊石嗎?」

楊素笑道:「楊諒的失敗就在於天下無人響應,之所以天下無人響應是因為這些地方豪強的利益沒有被侵犯,人性就是這樣,沒有動到自己頭上的時候,往往都是對他人的遭遇幸災樂禍的,但如果皇上真想像漢武帝那樣剪除天下豪強,強行中央集權的話,只怕天下大亂就為時不晚了。」

楊玄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是啊,到時候就會有王世充這樣的野心家牽頭挑事,串聯這些地方豪強一起起兵,那聲勢就會遍及全國,不止是一個并州這麼簡單了。」

楊素正色道:「不錯,正是如此,這次鎮壓楊諒的起事,一方面是天下人心向著朝廷,多數人是出於對先皇的感恩而選擇了站在朝廷一方的,尤其是上次為父和你所說的關隴軍功貴族,這次幾乎是一邊倒地選擇了支持朝廷,柱國家族為首的武將世家此次大多隨軍出征,你也看到了。」

楊玄感笑了笑:「恐怕這也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文武百官的家屬都在大興吧,不要說關隴軍功貴族了,就是您說的山東士族出身的文官,也絕大多數是忠於朝廷的啊,裴文安和王頍這樣跟隨楊諒造反的不得志世家子弟畢竟是少數吧。」

楊素道:「可是你自己也說了,之所以許多人忠於朝廷,無非是因為家屬都在關中罷了,象我們上次在蒲州抓的那個王聃,也是因為有人質扣在大興,才會降得那麼痛快,又好比長孫晟,如果要讓他自由選擇,他一定會忠於皇上嗎?」

楊玄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良久,才強辯了一句:「可他們總是有家人扣在大興了呀,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

楊素嘆了一聲:「這第三件大事,恰恰與此有關。」

楊玄感奇道:「還有什麼事能與此有關?難不成要遷都不成?」

楊素微微一笑,捻了捻自己的長髯,道:「不錯,正是如此。」

楊玄感這一下給雷得外焦里嫩的,徹底啞巴了,半天才回過神來,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做夢,開口道:「怎麼會這樣?」

楊素一聲嘆息,道:「你還記得王世充的那個道士師父,章仇太翼了嗎?」

楊玄感一聽到這個名字就火冒三丈,咬牙切齒地道:「怎麼會不記得,就是這廝害的母親,上次這廝不是給先皇亂算命給關進大牢了嗎?還是先皇在彌留之際才下令饒他一命的。」

楊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殺意,他冷冷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章仇太翼那個配置春藥的本事很快就討了皇上的歡心,皇上吃了他的那些小藥丸,一下子威風八面,加上給先皇和文獻皇后壓抑了這麼多年,更是瘋狂地發泄。所以章仇太翼一下子又成了他的寵臣了。」

楊玄感恨恨地道:「早知道這樣,當初就應該把這狗賊弄死在大牢里。」

楊素長嘆道:「算了,他也只是聽命行事罷了,一個工具而已。不過為父要說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遷都之事。」

楊玄感回過了神來,連忙道:「對對對,這才是首要之事,這章仇太翼頂天了也就是個江湖術士罷了,這遷都大事什麼時候能由他,而不是父親您這位當朝宰相所決定了?」

楊素苦笑兩聲,道:「那章仇太翼向皇上進言,說是大興所在的雍州,是破木之沖,而皇上又是木命,如果繼續以大興為都城,會招致災難。」

「這一段以來大興的街市上又流行著童謠,說是修治洛陽還晉家。皇上在最早是被封為晉王的,正好又應了這童謠,所以皇上就決定要遷都洛陽。」

楊玄感聽得目瞪口呆,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就因為一個可笑的童謠嗎?明眼人都知道這種童謠都是野心家的道具罷了,孩兒敢百分之百地肯定那是王世充這傢伙在搞鬼,雖然孩兒現在還不知道他的用意,可是皇上應該也知道王世充和章仇太翼的關係啊,他就想不到這一點?」

楊素擺了擺手:「你可能有點低估皇上了,他虛偽、好色不假,但絕對不笨,更不會相信任何人,你說就連為父率軍出征他都不忘要那王世充在暗中監視,又怎麼可能去相信王世充的師父所說的話呢?」

楊玄感不解地問道:「那他怎麼就不開朝會,也不跟您這樣的重臣商量一下,一下子就決定了遷都這樣的大事呢?這可是要動國之根本的啊。遠的不說,就說百年前的北魏,就是因為把都城從晉北平城遷到了洛陽,才釀成了六鎮官兵大起事,幾乎毀掉了整個國家啊。」

楊素笑了笑:「你說的還真是沒錯,皇上想的恐怕真就是這個動搖國之根本。」

楊玄感微微一愣,道:「這又作何解釋?」

楊素正色道:「你要知道,先皇為何要定都在大興?」

楊玄感突然省過了神來,道:「玄感明白了,那是因為最早跟隨宇文泰入關中的前北魏六鎮將士,也就是所謂的關隴軍功貴族,這百餘年來都是世代居住於關中,關係盤根錯節。」

「而且當年柱國家族都是可以有合法的私兵部曲,就是現在家奴也都不少。這些人如果聯合起來對皇上發難,那可真是變生肘腋,連反應的時間也很少了。」

楊素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從西魏到北周,再到我大隋,前後已近百年,關隴軍功貴族又是以胡人為主,強橫好戰,真要是翻臉動起手來,光靠番上的這些外地府兵還真不一定能鎮得住。」

「所以即使以先皇的威望,也從不敢和整個關隴軍功貴族為敵,而是採取拉攏多數,打擊少數的策略。」

楊玄感笑道:「可能皇上是以為上次在大興城外作亂的那些人是對他心懷的滿或者是想篡權奪位的關隴貴族所為,甚至連長孫晟上次在那場變亂中按兵不動的表現也會讓他以為是那個幕後黑手的同夥。」

「如果再碰到這種事,到時候番上的府兵作壁上觀,而作亂的反賊們再攻打大興,只憑那皇宮的數千守衛怕是寡不敵眾呢。」

楊素道:「是啊,就是這回事,在大興城內外住了近百年的這些關隴貴族,有些在府里挖的地道都能通到城外,比如李密家的那個密室不就是通到了城外的渭水河底嗎?要是這些人作亂,連攻城都不必了,直接就從百官坊里發難。你若是皇上,能不害怕嗎?」

楊玄感吐了吐舌頭,道:「我可不怕,因為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皇上在奪東宮和登上皇位的過程中做了太多見不得人的事,也得罪了太多的人,這恐怕才是他真正想迫不及待地逃離大興的原因吧。」

楊素站起身來,在房內走了幾步,道:「是啊,而且皇上本就是個大才子,一向喜歡吟詩作對,賣弄,骨子裡並不喜歡那些騎馬衝殺的武人。他之所以親近宇文述這樣的人,是為求自保的不得已之舉。如果為父所料不錯的話,他以後應該會重用山東的士族文人。」

楊玄感吃了一驚,不信地搖了搖頭,道:「怎麼會這樣?這次平定楊諒也是靠的關隴集團的這些軍功貴族,他可以不喜歡,但也不可能一腳踢開吧,再說了,父親您不是說過他想征戰四方,成就霸業嗎?又怎麼可能只用文人?」

楊素負手於背後,微微一笑,道:「因為皇上的骨子裡是尊崇千百年來我們漢族的那種貴族范兒的,在他眼裡,只有五姓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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