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內戰 第0643章 紅顏薄命

王奇大喜過望,雙手不住地作著揖,就差跪下磕頭了,說道:「大人請問,小的只要知道一定言無不盡。」

楊玄感沉聲問道:「以你的說法,這信原來在你們手上可以用來牽制周羅睺,可是你也說原來你並不知道周羅睺已經公開拿下了那個信使,還把第二封信給公開,那你們又能通過什麼途徑知道出事了,繼而去把信送到大興,由你的堂兄去舉報周羅睺呢?」

王奇道:「那個信使在走之前曾經和我們約定過,若是三天不回來,就是周羅睺翻臉不認人了,這種時候就可以去舉報姓周的。」

「蕭摩訶本來也是這個意思,可是家父卻想再等等,直到最後在蒿澤時蕭摩訶跟家父在楊諒面前爭吵,弄得家父的奇襲計畫泡了湯,家父才狠下心來要讓蕭世廉和周家同歸於盡。」

楊玄感終於把所有的思路都理順了,一切是那麼地合情合理,他對著王奇笑了笑,語調突然變得非常柔和:「那就是說,現在你也沒法阻止你的那個堂兄把這回信呈給皇上了吧。」

王奇先是一怔,然後馬上說道:「不錯,信在堂兄手上,但我可以當人證啊,皇上肯定也是需要證人的,不然空口無憑,我可以……」

楊玄感的臉上露出了一陣冷冷的笑容,連一口白牙也都露了出來,配合著他此時那陣桀桀的怪笑,讓王奇聽了看了後頭皮發麻。

楊玄感微笑著對王奇道:「王奇,我告訴你個秘密啊,我叫楊玄感,是越國公楊素的嫡長子,現位居柱國。這次平定你們的叛亂,我一直是作為驍果統領打前鋒。」

王奇驚得下巴都差點要掉到地上了,張大的嘴巴幾乎可以塞得下一個大饅頭:「你,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楊玄感?」

楊玄感笑眯眯地道:「正是在下,至於這二位……」他用手一指周氏兄弟,道:「這兩位是周羅睺周老將軍的兩位公子,坐在我身邊的這位是大公子周仲隱,外面的是二公子周仲安。」

王奇一下子象是被人把脊梁骨抽去了似的,爛泥一樣癱到了地上,眼神中儘是驚懼與不信,他抬手指著楊玄感,哆嗦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楊玄感的笑容漸漸地從臉上消逝,表情變得堅定而可怕,聲音冷酷得就象是天山上常年不化的寒冰:「王奇,你們父子二人作惡多端,心如蛇蠍,老天也容不得你們!」

「而你這個賣父求活的狗東西,比起你爹更狠更絕,明天午時,你們倆的屍首都會在晉陽的菜市口被梟首,以警示所有象你們這樣有野心而無能力的人。」

楊玄感說著說著,鼻子里突然鑽進一股刺鼻的尿騷味,仔細一看,不由得啞然失笑,原來是那王奇給嚇得小便失禁,直接尿了。

楊玄感也不再看王奇一眼,轉身走出了牢門外,這間囚室是由磚牆所砌,外面一道鐵門,其他囚室的犯人被周仲安那魁梧的身形擋著,根本看不清這裡面發生了何事。

楊玄感走過周仲安身邊時,向他點了點頭,周仲安心領神會,轉身進了牢房,那道厚厚的鐵門在他的身後重重地關起。

楊玄感一邊聽著鐵門內隱約傳來的慘叫聲和拳腳到肉的「啪啪」聲,一邊仔細地思考著接下來的對策。

小半炷香之後,鐵門重新打開,王奇已經變成了一具屎尿橫流的屍體,可是臉上和身上卻沒有太多的傷痕,兩隻眼睛圓圓地睜著,不肯閉上。

周仲安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在出門時又恨恨地向裡面啐了一口,低聲罵道:「要不是不能留什麼傷痕在身上,老子一定會讓這混蛋死得慘上十倍,奶奶個熊,算是便宜這小子了。」

周仲隱對楊玄感低聲道:「老弟這次的大恩,我們家永生不忘,只是現在那回信怕是已經到了皇上的手裡,我們要如何應對?」

楊玄感看了看外面其他的囚籠里的犯人,一個個都目光獃滯地縮在角落,哪顧得上再來偷聽自己。

於是他也壓低了聲音,幾乎和周氏兄弟的腦袋湊到了一起,悄聲道:「此事本在我等意料之中,現如今只有按原計畫行事了,那陳智深已經和我約定好,到時候如實反映情況,周老將軍要儘早向皇上奏明此事,以免被皇上認為是明知事情敗露,迫不得已才去招認的。」

周氏兄弟對視一眼,周仲安道:「那家父這時候還要不要提帶兵收復那三個州郡之事?這時候主動跟皇上提要帶兵,怕是不太好吧。」

楊玄感微微一笑:「此事由家父去提,周老將軍只需要做到皇上徵求意見時不要推辭即可。這次掃尾之戰不會太複雜,比起平叛之戰應該是輕鬆加愉快,正是贏得皇上信任的好機會。」

周仲隱點了點,一抱拳道:「有勞老弟了,此事過後,我家若能得以保全,一定會將你家的恩德銘記於心的。」

楊玄感笑著擺了擺手:「何必這樣說呢,我們是朋友嘛,朋友就應該互相照應,是不是?」

三人一路談笑著走出了牢房。

第二天正午,王頍和王奇父子倆的屍體被拉到了晉陽城的菜市口,當眾受那梟首之刑,由於此時眾人皆知楊諒的起兵主要是被這王頍所慫恿,而這次平叛戰中,晉陽百姓多半都有親人死於戰事,於是全把怒火撒在了王頍身上。

王氏父子二人的首級剛被拿去插在木杆上示眾,兩具無頭殘軀瞬間就被憤怒的民眾一擁而上,菜刀、棍棒、板磚、臭腳齊下,不消片刻就變成了兩堆血肉模糊的爛肉,再也分辨不出形狀。

一身藍色蠶絲衣服,行商裝束,站在人群中的楊玄感冷冷地看完了這一幕場景,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多行不義必自斃啊。」

楊玄感身邊同樣身著綢衣,裹著斗蓬,微服出巡的楊素聽了這話,渾身一震,沉重地轉過了身,向著人群外走去。

楊玄感自知失言,連忙跟在楊素的身後,也不說話,一步步地慢慢跟著,父子二人一路無話,就這麼回到了漢王府中。

楊素走進了書房,楊玄感象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低頭跟著走進去,楊素脫下了那件黑色斗蓬,楊玄感連忙上前接過,楊素那深沉的眼光向刀子一樣地射向了楊玄感,刺得他渾身一顫,就那麼拎著斗蓬杵在了原地,也不知如何是好。

楊素坐到了窗前書桌的太師椅上,雙眼微微地閉起,似乎是在凝神思考其他事情,宛如老僧入定,良久,才開口道:「玄感,回京後你有何打算,能告訴為父嗎?」

楊玄感聽到這話,如蒙大赦。他鬆了口氣,看了一眼門外,侍衛們早已經很有默契地遠遠散開,楊玄感轉身把那件斗蓬掛在了書房門口處的衣架上,隨口答道:「按計畫行事啊,忙完周家的事後,就準備外放做州刺史了。」

楊素搖了搖頭,道:「只怕回京之後,還要面對一番風波才行,周家的事,怕是沒這麼容易就能解決。」

楊玄感有些不信地搖了搖頭:「父親您恐怕過慮了,那陳智深答應按我們所說的那樣去招拱,而王世充也會在暗中相助,依孩兒看來,應該能解除皇上的疑慮了吧。」

楊素嘆道:「但願如此吧,可是依為父看來,怕是沒這麼簡單,最近從大興傳過來一系列的消息,都能從中看出些皇上的意思。」

楊玄感自離開大興以來,對京城中的情況幾乎一無所知,聽到這話後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楊素看著窗外,道:「第一件事,柳述被判定剝奪兵部尚書的官職,流放萬里之外的惠州龍川,至於蘭陵公主,皇上則命令下令要她與柳述離婚。」

楊玄感道:「公主怎麼如此命苦?孩兒記得好象她也是改嫁柳述的吧。」

楊素點了點頭:「不錯,公主在年少時曾經嫁給了當年先皇的密友,重臣王誼之子王奉孝,結果進了王家不到一年,丈夫就病死了,她是先皇夫婦最鍾愛的小女兒,一直視為掌上明珠,守寡的時候才只有十八歲,當時天下的青年才俊都趨之若鶩。」

「後來先皇千挑萬選,最終選中了北周名臣,河東柳家的公子柳述。柳述的父親柳機是北周武帝的重臣,參與過北周滅齊的謀劃,所以他在北周時是個堅定的保皇派,甚至可以說是站在先皇的對立面的。」

楊玄感奇道:「那這樣的一個人,先皇怎麼還會把女兒嫁給他兒子呢?」

楊素笑道:「這就是先皇的手段了,對他真正有威脅的是尉遲迥這樣出鎮一方,有兵有錢的實權派,柳機只是一介文人,雖然在士大夫中間享有清譽,也一直對先皇代周自立有看法,發過幾句牢騷,但並不具備什麼真正的威脅。」

「所以說在攻滅尉遲迥後,對這種沒有威脅的反對派主動示好結親,能顯示出先皇寬大的胸懷來,也正因此,大隋代周的過程也變得相對順利,除了尉遲迥外,並沒有掀起太大的風波來。」

楊玄感嘆服道:「先皇實在是厲害,孩兒就想不到這招。」

楊素收起了笑臉,點了點頭:「不錯,玄感,你是性情中人,愛憎分明。可是你要記住,以後在朝堂之上,要學會笑著捅刀子,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來,要學會和你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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