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內戰 第0641章 梟雄末路

楊玄感附耳於蕭摩訶的嘴邊,聽到他斷斷續續地說道:「當心,當心王頍,信,信在他手。」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頭一歪,就此溘然長逝。

楊玄感放下了蕭摩訶的屍體,兩眼微微有些發酸,他把蕭摩訶沒有閉上的雙眼用手用力一抹,那圓睜的雙眼才閉上,他對著蕭摩訶的屍體柔聲道:「蕭將軍請放心,玄感必不負所托,你就安心地去吧!」

楊玄感站起了身,騎上黑雲,站在馬蹬上,高高地舉起了長槊,吼道:「歡呼吧,驍果兒郎們,我軍大勝!」

所有戰場上的驍果騎士們同聲歡呼起來,聲震霄漢。

此役的戰果很快統計出來,驍果騎士戰死八百四十七人,受傷三百六十二人,而叛軍自蕭摩訶以下,戰死三千七百多人,只有四百多人被俘。蕭摩訶的後軍全軍覆沒後,晉陽就在眼前!

當天晚上,楊素的大軍終於追到了晉陽城外,楊諒由於有蕭摩訶那拚死一戰所爭取到的一個時辰,好不容易逃進了晉陽城。

楊玄感率鐵騎奔到城外時,還有三千多人落在城外,晉陽的叛軍一見驍果的旗號,無不喪膽,也不顧城外不及入城的同夥,直接就收起了弔橋。

可憐那三千多叛軍,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紛紛脫下盔甲四散逃跑,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可是畢竟麥鐵杖這樣的是稀有物種,人終究跑不過四條腿的駿馬,很快就紛紛被追上。

一通砍瓜切菜後,剩餘的七百多個可憐蟲跪在原地,高舉雙手投降,這一天的戰鬥才算是徹底落下了帷幕。

城頭的叛軍看到驍果騎士們在城外這樣冷酷而高效的殺戮後,被這群鋼鐵殺神們嚇得肝膽俱裂,彷彿對方不是在打仗,而是在打獵。

這是晉陽城頭每個叛軍士兵的感覺,一仗下來,守城士兵們個個面如土色,腿如篩糠,嚇得尿褲子的也不在少數。

楊諒自己也是無力地倚在城頭,若不是靠著面前的城垛子的支持,只怕他整個人也早已軟了下來,他忽然覺得胃部一陣強烈的抽搐,一張嘴就吐了起來,這一吐恨不得要把膽汁也給吐乾淨。

經歷了胃裡的翻江倒海後,楊諒無力地靠在了城牆上,直到現在,他才真正開始後悔起這次起兵,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他那王霸天下的夢想就跟他兩個月前手握的數十萬雄兵一樣,灰飛煙滅了。

楊諒痛苦地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習慣性地叫道:「王參軍,王參軍!」

身邊的一個近侍隨從小聲地對楊諒道:「大王,王參軍前天中午就和他兒子一起跑啦,您不記得了嗎?」

楊諒忽然雙眼圓睜,所有的怒火都象火山一樣噴發出來:「王頍!你這個殺千刀的狗東西!本王給你害死啦!」

此時此刻,代州關前,打扮成尋常百姓的王氏父子正隱身於一片小樹林中,遠遠地在關門前逡巡著,時值戰亂,平時還算熱鬧的關門前沒有任何商販和茶攤,甚至也沒有幾個行人過關。

兩人巴望了幾乎一個上午,也才見到一個人出關而去,而此人也被守關的士兵們里里外外搜了個遍,連所有的貨物也被打開仔細盤查。

王頍一臉陰沉地看著這一切,無可奈何地長嘆了一聲:「兒啊,看來這次我們是逃不掉啦。」

王奇搖著頭,眼中滿是不信:「不會的,爹爹,這大路不行,我們還可以翻山越嶺啊。又不一定非要走這雁門。」

王頍苦笑道:「你可知此關為何叫雁門嗎?不要說我們這些凡人,就是天上的大雁,每年春來南雁北飛,口銜蘆葉,飛到此處,盤旋半天,直到葉子落掉,方可過關。可見連飛禽想要過關都如此不易,更不用說我們了。」

王頍看了看兒子疲憊不堪,滿臉汗水的面容,道:「你我從蒿澤一路奔來,兩天不到就跑到這裡,連馬都跑死了,又步行了四五十里,現在還有勁繼續爬山越嶺嗎?」

「更何況你我對這山間小路完全不熟,即使上了山,沒有嚮導恐怕也是無法走出去,而且看守軍這架勢,在這關門前如此嚴密排查,在山中小徑處肯定也有伏兵,到時候我等貿然過去,也只會被人所擒。」

王奇沉默半晌後,幽幽地問道:「那依爹爹看,我們能怎麼辦,等死嗎?」

王頍恨恨地說道:「想我王頍,才華滿腹,論手段,論心機,論狠辣,都不在那楊素之下,可惜天不佑我,碰上楊諒這種廢物主子,也算我倒霉。現在我不能落到楊素那小子手裡,成全他的名聲。」

王奇失聲道:「爹爹,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天下之大,我們何處不能去,就是去不了突厥也可以轉投他處啊,大不了先暫時躲躲,等風聲平靜了再說。」

王頍搖了搖頭,眼中的神光全無,佝僂著身子,此刻的他已經不再是一代腹黑梟雄,而變成了一個理想全無的絕望老人。

他對著王奇說道:「奇兒啊,爹老了,跑不動了,只會拖累你!一會兒我們去南面的五台山,爹在那裡找個地方自我了斷,你自己躲起來,可千萬別去投靠熟人,時間長了以後也許能逃得一命。」

王奇一聽,眼淚就象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止不住地噴了出來,他抱著王頍的腿,號啕大哭,邊哭邊叫道:「爹爹,千萬別扔下孩兒啊。」

王頍長嘆一聲,言語間儘是悲涼:「兒啊,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一起死要好。我死之後你要把我屍體埋好,切勿落人他人之手!還有,切記不要出山,這時候的所謂故人朋友都會拿你去報功,順便洗脫自己干係的。寧可餓死在山裡,也不能去自投羅網,你記下了沒有?」

王奇已經哭得說不出話來,只能一邊在王頍的腿上抹著眼淚鼻涕,一邊點著頭。

王頍拍了拍王奇的腦袋,嘆道:「奇兒啊,為父從小忙於政事,沒有抓緊對你幼年時的教育,導致你不過中人之才。」

「之所以為父要在這知天命之年後還要放手一搏,為的也是我們王家,想給你奇兒謀個好前程,結果弄成這樣,你如果恨為父的話,我也不會怪你。」

王奇哭得更響了,邊哭邊道:「不是的,爹爹,孩兒怎麼會恨你呢。」

王頍的眼中突然凶光一閃,咬牙切齒道:「都是蕭摩訶這廝,到了緊要關頭還要跟我爭來爭去的,讓那個草包楊諒沒了主見,縮回晉陽,白白斷送了最後的機會!哼,我不會讓他這麼便宜就死的,奇兒,那封信送出去沒有?」

王奇站起了身,擦了擦眼睛,點頭道:「我們從蒿澤上路之前,孩兒已經讓王福快馬送往大興的堂兄那裡啦。算算時間,過兩天應該就能到了。」

王頍狠狠地拍了一下手,道:「好,我王頍要死,姓蕭的和姓周的也得全家陪葬,哈哈哈哈。」

王奇看著面前面目猙獰,笑得如痴如狂,手舞足蹈,笑聲中帶了無盡怨念的王頍,心裡突然生出一股刺骨的寒意來。

十天之後,晉陽城內的漢王府上,楊素正端坐在原來楊諒的那張虎皮王座上,而一眾將官則分立兩側,人人臉上都洋溢著勝利後的喜悅之情,只有上官政依然垂頭喪氣地站在下首,低頭不語。

晉陽在被包圍了不到三天就開城投降了,楊諒和他的部下們都早早地喪失了守下去的信心和勇氣,若不是楊諒派了幾撥使者反覆地和楊素商量投降條件,只怕連三天也守不住。

直到最後,楊諒依然沒有等到一個肯定能保留一命的承諾,面對著身邊的那些打量起自己時眼睛都開始放綠光,看自己彷彿是一堆金山銀山的部下們,他還是選擇了無條件開城投降。

楊諒本人被直接解送京城,而他手下的叛將們都被集中關押在了晉陽的大牢中,至於這座漢王府則被楊素鳩佔鵲巢,生生地作為了平叛軍的臨時帥府所在。

這幾天不斷地有楊諒時期的文武僚屬前來投降,獻上并州各處州縣的稅本、名冊和地圖,倒也省了楊素很多接管政權時的繁瑣之事。

楊素坐在虎皮椅上,志得意滿,看著兩側得意洋洋的部下們,笑道:「這次平叛如此順利,兩個月不到就擒得敵酋,全仗各位將軍的努力!回京之後,本帥自當稟明聖上,請他為各位將軍加以封賞。」

除了不太情願的上官政以外,所有將軍都齊齊地一拱手,道:「多謝楊元帥!」

楊素扭頭看向了左首邊的副帥周羅睺,笑道:「周將軍,那王頍可曾落網?」

周羅睺笑了笑,回道:「稟楊元帥,楊諒的首席謀臣,也是他的智囊王頍,自從在蒿澤逃跑後,與他的兒子王奇一路奔到了代州,由於我守邊將士盤查嚴密,他們父子出不了關,走投無路之下,王頍在南邊的五台山裡自殺了。」

楊素略微有些意外,「哦」了一聲,道:「屍首和他的兒子可曾找到?」

周羅睺正色道:「王奇本來把王頍的屍體埋在了一座山洞裡,後來連續三四天沒東西吃,餓得實在是受不了,便出山去投奔了王頍以前一個名叫苑君璋的部下。」

「此人是朔州人,以前做過王家的護衛,現在在代州城外有個小莊子,在這兵荒馬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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