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內戰 第0588章 楊廣登基

大興城,七月,乙卯日(二十一日),大興宮的正門昭陽門,在京的文武百官和公卿貴族們魚貫而入。

這座大門在十天前還叫廣陽門,現在已經為了避新皇的諱而改作了昭楊門,不變的則是這皇城的威嚴和肅穆。

上一次在京的大小官員與貴族們象今天這樣全體通過這道門時,還是在四年多前廢前太子楊勇的那次。

而今天,楊勇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臉上蓋著白布,正靜靜地躺在大興宮裡的主殿大興殿前寬闊的廣場上,白布被夏天的風輕輕吹起一個角,露出脖子上深紫色的勒痕,觸目驚心。

楊廣一如當年廢楊勇時的楊堅那樣,高高地坐在大興殿前那高高的台階上。他一臉的陰沉,眉毛擰成了個川流不息字,警惕地看著廣場上伏跪著的文武百官,沒有一絲初登大寶時的那種喜悅與激動。

這八天以來,楊廣派長孫晟率領右屯衛大軍,把整個大興城翻了個底朝天,企圖找出那些在仁壽宮變的當天聚集在大興內外圖謀不軌的人。

只是說來也奇怪,城外的那些人在當天的巳時過後就突然從十二個城門外消失了,連宇文述那天出城時也沒有碰到他們。

至於從第二天就開始的追查行動,也沒有抓住任何一個可疑之人,上萬壯漢就這麼來無影去無蹤,直接從人間蒸發,一如誰也不知道他們是從何而來。

這幾天楊廣在陳貴人那裡也沒找到多少樂子,每次陳貴人在床上都是任由其擺布,一動不動,甚至還不停地抹眼淚。

楊廣自從第一天嘗了鮮,從心理上徹底擺脫了楊堅幾十年的陰影外,於男歡女愛方面實在是乏善可陳,甚至感覺還不如跟蕭王妃幾十年的配合默契來得痛快。

其間楊廣也幾次逼問陳貴人為何要背叛自己,陳貴人只是邊哭邊說自己的母親和弟弟都被春福背後的人所控制,被逼著為那人服務,而王世充則早早地在金城做足了文章,楊廣的使者到那裡時,鄭家村裡已無施氏母子,只說早就給來歷不明的人強行接走了。

當楊廣問及陳貴人那人是誰時,陳貴人一口咬定此人必是楊勇無疑,因為自從春福威脅自己後,所有的要求都是要她進言楊堅,勸其早日放出楊勇。

可是楊勇在仁壽宮變的當晚就成了一個死人,所有的線索都在此中斷了,楊廣不是傻子,知道楊勇絕不可能是一個人在戰鬥,不然那些來去無蹤的壯漢們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死。

只是這個黑手是誰,隨著楊勇和春福的死,已經成為了一個難解之謎。

楊廣這幾天被這些煩心事弄得很不開心,甚至連和陳貴人與蔡貴人輪番大戰的時候也總是感覺背上陰風陣陣,總覺得有只不懷好意的眼睛在盯著自己。

自從那天之後,他便一直不敢回大興,一直到宇文述和長孫晟幾次三番上奏說大興城已經絕對安全後,才勉強同意回京即位,並正式公開楊堅的死訊。

現在,就在這大興殿前,楊廣儘管身邊有著上萬的驍果衛士護駕,但心裡還是有一種莫名的寒意,就連靜靜地躺在台階下的楊勇的屍首,在他眼裡也似乎隨時會跳起來,狠狠地掐住自己的脖子。

楊玄感也站在右側的武將群里,今天在正式發喪之前,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必須穿朝服,王世充今天穿了一身五品官的紅色朝服,看著在那高台之上,楊廣身邊的楊素。

楊素高高地站在宮前的台階上,兩道劍眉深鎖,一臉的嚴肅,看著台階下戰戰兢兢不敢多說話的臣子們,緩緩地展開了手中的聖旨,中氣十足地宣讀了起來。

此次大局已定,不象上次廢楊勇時還要誅殺一大堆楊勇的黨羽,這回正好反過來,楊勇這個元兇首惡已死,公開支持他的也就是一個柳述而已,再就是對他家人的處置,正好是一個顯示楊廣寬宏大量的機會。

楊素洋洋洒洒地讀了半天,伏跪在台階下的王世充聽得真真切切:

逆賊楊勇,企圖趁著先皇歸天之際圖謀不軌,陰謀被當場破獲,先皇生前下的最後一道旨意就是將這個忤逆不孝之子處死。

新皇即位,念及兄弟手足之情,特追封其為房陵王,這個王位不允許楊勇的兒子們繼嗣。

前兵部尚書柳述,受先皇天高地厚之恩,許其尚蘭陵公主,不思回報君恩,反而多年來一直私通楊勇。

先皇歸天之日,柳述企圖與罪人楊勇內外勾結,掀起動亂,被當場拿下,其罪大惡極,本當處以極刑,姑念先皇新逝,不宜讓蘭陵公主再見親人之死,特將其奪官、除名,發配龍川(今廣東省河源市龍川縣)。

至於楊勇的一干妻妾,除了前尚書左僕射高熲之女高良娣,在聽說楊勇的死訊後上吊自殺外,前東宮雲昭訓、王良媛、成姬等,一律藉沒後宮為奴。

房陵王楊勇長子,長寧王楊儼,在四年前曾當眾乞求入宮宿衛先皇,忠孝可嘉,特准其奏,編入宮中宿衛,至於楊勇的其他兒子,則分遷各地,專人看守。

先皇歸天之時,後宮陳貴人和蔡貴人,不辭辛勞地服侍了先皇的最後一程,忠心感動天地,特進陳貴人為宣華夫人,蔡貴人為容華夫人,依祖制出居仙都宮為先皇念佛祈福。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條則是皇太子楊廣,依先皇遺命,登基為帝,即日起大赦天下,文武百官需要象效忠先皇一樣地效忠新皇,不可生有二心。

此外,先皇的靈柩正停放在仁壽宮,過幾日後就會運回大興,舉行國葬,先皇生前,懷念自己的兒子們,除了對罪大惡極的房陵王楊勇不肯原諒外,對其他皇子都是念念不忘,尤其希望并州總管,漢王楊諒能回來見他最後一面。

新皇銘記先皇的遺願,已派車騎將軍屈突通持先皇的璽書,到太原征漢王楊諒回京為先皇出殯,以成全先皇的最後心愿。

王世充聽了這一大堆,一直到最後一句時才心中一凜,全篇聖旨了無新意,無非是新舊皇帝間的正常權力交替的套路,但最後這一句頂一萬句,他暗暗地嘆了口氣:「終於要對漢王下手了啊!」而他的心裡,開始盤算起緊接著的并州之事了,也不知道幾天前派去并州聯絡的魏徵,現在事情辦得如何。

此刻,千里之外的晉陽(今山西太原)城中,漢王府會客廳里,兩側站滿了隸屬并州總管楊諒的謀臣與悍將,個個面面相覷。

站在左手邊謀士行列里第一位的乃是一個五十多歲,花白頭髮,臉上的皺紋密布,雙目如電的文官,中等身材,一襲青衫,神容平靜,正是當今漢王楊諒的首席謀臣,漢王府諮議參軍王頍。

而站在右手邊武將班列的第一位,則是一位鬚眉如雪,身材魁梧,全身披掛的紅臉老將,歲月的風霜已經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刀刀印記,他雙眼看天,眉宇間儘是一股桀驁不馴之色,正是傳說中的南朝第一猛將,蕭摩訶,今年已經七十有三了。

三十多歲,一身黃袍,滿面怒容的楊諒手裡也拿著一份詔書,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詔書里的字,不自覺地發起抖來,而立於台階之下的一名身著深緋色官服的官員,正昂首立於庭上,漢王府上兩班文臣武將們射過來的刀子一樣的眼光,在他眼裡卻彷彿毫不存在一樣。

這官員年約四十五六,額頭上的兩道長長的刀疤顯示出他是一員久經沙場的武將,而略有些緊身的朝服掩飾不住他一身發達的肌肉,白皮,刀眉,暴突的雙眼,獅口,鷹鼻,根根刺蝟般倒立的虯髯,正是那奉旨傳命的車騎將軍屈突通。

這屈突通乃是隋朝百官中的一個異類,他是鮮卑人,深通兵法,武藝高強,驍勇善戰,年少時就襲父職當上了右親衛大都督,可惜屢次大戰都沒有立下足以封候蔭子的戰功,實在是人生的一大憾事。

開皇十七年的時候,屈突通奉命到隴西一帶巡視當地朝廷放養的官馬,結果查出兩萬多匹馬被隱匿不報,成為了當地牧場官員的私產,再一詳查,都是母馬產下的小馬駒被這些牧場官員們貪污成自家貨物了。

楊堅生平極恨臣下的貪污腐敗,更恨臣子們不忠於自己,對自己有所隱瞞,於是聽了屈突通的彙報後龍顏大怒,當場下令要把上自太僕卿慕容悉達,下到牧場小吏,所有與隴西馬案有關的官員,共一千五百多人,全部斬首,以儆效尤。

結果屈突通於心不忍,直接抗辯道:「人命大如天!為了兩萬匹馬,就殺一千多人,我就是拼了一死,也要勸諫至尊不能做這事。」

楊堅當時正在氣頭上,一聽屈突通敢這樣當面對抗自己,也吼了起來:「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屈突通當即自摘官帽,脫下官袍,跪在地上神色平靜地說道:「請陛下要殺就殺我一個吧,只要你能放過那千餘條人命,我心甘情願。」

楊堅這才醒悟了過來,猛地一拍腦門:「我居然糊塗到了這個地步,幸虧有愛卿的忠言進諫。」隨即下令免除了那些人的死罪,按律處置。

從此以後,天下人都知道了屈突通的強硬與忠直,而屈突通也升為了正五品的右武衛車騎將軍,他辦事執法如山,不循私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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