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宮斗 第0529章 南征交州

楊素微微一笑,一揮手,讓所有姬妾和僕役婢女退下,廳中只留下楊玄感,楊素與李靖三人,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

李靖微微一笑,搖曳的燭光照著他堅毅的臉:「這下策么,就是越國公能廣交天下豪傑,這樣可進可退,若是天下大亂之時,也可以有所作為。」

楊素突然放聲大笑,聲音在整個大廳里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李靖,你這是在教老夫造反嗎?」

李靖沒有一絲驚慌的神情,拱了拱手,道:「在下可沒這樣說過,在下只是說要越國公早做準備,結交一些有本事的草莽英雄。這樣可進可退,不失自保之道也。」

楊玄感突然笑了起來,笑罷後直視著李靖的雙眼:「怎麼結交?比如李兄這樣的英雄,是不是應該安排個大將軍之類的官職才可以安你的心呢?」

李靖搖了搖頭:「世子此言差矣,在下現在雖也是草民,但畢竟是官家子弟,我說的那些草莽英雄,是指那些完全沒有家世背影的寒門草根。」

楊素則臉上如同罩了一層嚴霜,一言不發,坐在胡床上認真地思考著。

李靖繼續說道:「越國公和世子都是出自世家,累世為將,但並不是累世為兵!在越國公看來,軍令如山,外加為所部將士們請功,便可以收到這些人心了,可在李靖看來,這些無論是威還是恩,都是靠了國家的賞賜,並不能建立起這些下層兵士們對越國公的忠誠。」

楊素的聲音在冷酷中透出一絲威嚴:「說下去。」

楊玄感聽到這話才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楊素,前面開始時的那種傲慢是有意為之的。

李靖不慌不忙地說道:「所以越國公可能以為打完仗後厚賞所部將士們,就能得到人心,只怕是未必。若是將,得了賞賜後升了官,有了家室,未必再肯重上沙場搏命。若是兵,領了賞賜後就回家為民,也未必會放下平穩的生活跟隨越國公。」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越國公和世子都是身份高貴的公卿貴族,就算做到和士兵們同吃同住,人家也知道你和他們並不是一路人,給他們討得賞錢,讓他們對您感激是可以的,但要是讓人拋妻棄子和你們做大事,那十個有九個估計是不肯乾的。」

楊玄感突然笑了起來:「何止九個,怕是十個裡面十個都不肯干。」

李靖搖了搖頭:「未必,天下太平的時候自然是誰都想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但萬一是上面的法律苛暴,民不聊生,那就一切皆有可能了。太平時除了幾個豪傑嘯聚山林外,絕大多數的百姓是想安定的,也不會跟著那些人落草為寇。但如果是天下大亂,征戰不休,那失去了生活來源的百姓就只能依附於這些英雄豪傑,供其驅使,只為了吃一口飽飯而已。這種時候,人們追隨的就不是高官,爵位,家世這些,而是要看誰能給他們最現實的好處。所以在這種時候,平時就有俠名的人,反而更有號召力!世子,你覺得如果是在普通的士兵中,不靠軍令,不靠身份,你和這種平民俠士誰能拉出更多的士兵跟著自己呢?」

楊玄感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但我覺得士兵們看著我的眼神也相當的敬畏,我畢竟也是真刀真槍在戰場上打出來的,不是只靠了父親蔭蔽的繡花枕頭。」

李靖笑了笑:「他們崇拜你,敬畏你,甚至把你當英雄,但不會追隨你,就象劉邦的兵士們看項羽,莫不以為天神下凡,只能仰視,但你跟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最後天神一樣的項羽,身邊也沒了追隨者,只有一堆想拿他的頭當萬戶候的人。」

楊玄感想到了項羽死前,殺他的漢兵中有不少還是他以前的部下,不由得長嘆一口氣,不再說話。

李靖轉向了楊素:「越國公,你們高高在上的身份就是你們接近這些草根的最大障礙,在他們看來,一個從皇上那裡為他們要賞錢的越國公和楊柱國,遠沒有平時整天和他們同吃同住,在夜裡給他們蓋被子,在家鄉里為他強出頭的軍中大哥可靠。這就叫不接地氣。」

楊素聽到這裡,站起了身,正色道:「先生所言,老夫誠受教了,只是老夫世受國恩,現在又是位極人臣,只想安守現狀,並沒有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今天先生所言論,出你口,入我父子耳,再無第四人聽見。」

楊素又摸了摸自己坐的胡床,長嘆一聲:「先生大才,當濟世安民,你終有一日會坐在這個位置的,老夫看人很准,這次應該不會有錯。」

李靖神色平靜地拱了拱手:「越國公謬讚了,在下實在不敢當。」

楊素轉向了楊玄感:「玄感,去通知一下賬房,給李先生兩萬錢,權作路上的盤纏。」

楊玄感一直很納悶為何楊素不願意接納李靖這樣的人材,但這會兒來不及思考,應了一聲便要出門。

只聽李靖的聲音平緩地響了起來:「不用了,今天得見越國公一面,三生有幸,在下也實在獲益良多。在下這就告辭了,改日再來領教越國公高論。」

楊素打了個哈哈,客套了兩句後,吩咐楊玄感送李靖出門,天色已晚,楊玄感和李靖一路之上也沒太多的話,送其出府後便相互辭行而去。

李靖回頭看了一眼越國公府那高高的門頭,一聲嘆息,他的藍布身形在大興城的阡陌巷道里拐七拐八,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就鑽上了一輛看起來平實無奇的馬車,而王世充的笑臉,很快映入了他的眼帘。

馬車緩緩地開動了,但這車內卻沒有一點搖晃的感覺,顯然在這輛普通馬車平凡的外表下,是極好的減震結構和上好的木料,這從車廂內那豪華的布置也能看得出來,王世充笑著斟了一杯柳林酒,遞給李靖:「藥師,在越國公那裡談得如何?」

李靖搖了搖頭:「越國公看起來沒有為未來謀身求退的意思,保自己的一時富貴,全家平安是他現在最真實的想法,行滿,你說得不錯,越國公並不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當初和太子結盟,扳倒高僕射應該也只是自保之舉。」

王世充點了點頭:「李兄,你現在因為受了兄長和舅舅的牽連而免官,如果走越國公的門路,讓他舉薦一下你,還是可以至少官復原職的,不再考慮一下嗎?」

李靖哈哈一笑:「行滿,男子漢大丈夫,應該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功名利祿,總是靠別人的推薦也不是個事兒。你知道嗎,象你這樣靠了自己的能力,四處征戰獲取功名,這才是我最喜歡的方式。」

王世充眉頭微微一皺:「藥師,現在突厥暫時已經被平定,天下方安,國家也不會有大的戰事,你就是想搏功名,也只怕英雄無用武之地啊。」

李靖搖了搖頭:「行滿有所不知,最近太子向皇上進言,說是交州那裡有大量的珍奇異寶,卻一直被作亂的李佛子所盤踞,我聽說前幾天越國公也找過太子,跟他詳細提過交州的情況,還舉薦了瓜州(今敦煌)刺史劉方作大將,準備進軍交州呢。」

王世充的腦子裡迅速地搜索起有關交州的情況:

交州本不在中原九州之列,秦始皇一統天下後,派大軍南征,征服了百越的廣大地區,即今天的兩廣及越南北部,並設南海,桂林,象這三個郡進行治理。

秦漢相交,天下大亂,割據嶺南的南海尉趙陀趁機自立,封閉五嶺,自立為王,一直到漢武帝時,才通過軍政手段滅了南越國,並在南越國都舊址上設了交趾郡,後稱交州,成為東漢十三州之一,治所在番禺。

東漢滅亡後,三國鼎立,交趾郡也落入東吳手中,吳主孫權以南諸郡(今廣西合浦)為界,將交州一分為二,北面的稱為廣州,即隋時的嶺南地區,差不多相當於後世的廣東與廣西,治所番禺,而南面的稱為交州,基本上包括了今天的廣西欽州,雷州半島,越南北部,治所在龍編(今越南河內東部)。

三國歸晉後不久,五胡亂華,中原大亂,晉政權南渡長江,退保半壁江山,而交州也跟著跟順了東晉,後來劉裕代晉,開創南朝,交州也一直歸南朝所管轄,一直到了南朝最後一個朝代陳朝時,北強南弱的格局已經非常明顯,南朝的實力已經無力控制交州,寧州這樣的邊遠地區。

六十年前的南梁末期,候景作亂,南梁被迫抽調各地的駐軍平叛,交州土著李賁趁機起事,驅逐了州刺史,自立為王,建國號為「萬春」,這也是越南歷史上第一個正式朝代,稱為前李朝。

李賁沒過幾天的皇帝癮就被時任廣州都督蕭勃手下的大將陳霸先所攻滅,只是陳霸先剛滅了李賁沒幾天,就給調去與候景作戰了,李賁的哥哥李天寶趁機捲土重來,旋即被手下李佛子奪取了權力,從此李佛子割據交州,向著北周和隋朝名義上稱臣,在交州當了土皇帝已經長達三十年之久。

可是李佛子也不是笨蛋,知道只靠自己一州之力對抗整個中原王朝,無異於以卵擊石,所以幾十年來一直不停地挑唆和資助嶺南地區與寧州地區的叛亂,希望能把整個南方聯成一片,這樣方可保自己的長治久安,上次的寧州叛亂,背後就是李佛子直接出動的象兵支持。

王世充想到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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