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宮斗 第0518章 惡人自有惡人磨

源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驚道:「紅拂姑娘,你這是?」

紅拂點了點頭:「越國公說了,這麼多年,源長史在蜀中勞苦功高,這件東西,以後就歸你自己保管了,楊秀之事一了,越國公還會幫你進言,讓你轉任別處的。」

源師正在接過那捲絹帛,聽到這話,又是一愣:「怎麼,楊秀的事還沒完?」

紅拂正色道:「沒完呢,只有先把楊秀調回京城,皇上才好派人來查他的罪證,不然沒有證據,也不好治他的罪,對不對?」

源師長嘆一聲:「紅拂姑娘,楊秀在蜀中近二十年,整個益州上下的官員哪個沒有跟他有過關係呢?要是這樣深查,只怕全益州的官員都要給清洗了。」

紅拂搖了搖頭:「這些就不勞源長史費心了,越國公會保你平安過關,至於其他人,是聖上最後說了算。」

源師的嘴角勾了勾,還是把話忍住了,行了個禮,頭也不回地下了高坡,很快,隨著一陣馬蹄聲,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王世充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幽靈般地鑽了出來,碧眼一閃:「想不到你們安排在楊秀身邊的卧底,竟然是源師。」

紅拂點了點頭:「此人乃是前北齊的秘書監(圖書館長)源文宗之子。在北齊的時候曾經夜觀天象,向當時的北齊丞相報告有龍星出現,要求祭祀,結果北齊的丞相沒有採納他的建議,果然不用多久,北齊就滅亡了。北周滅北齊之後,我大隋又代了北周,源師先後在本朝做過魏州長史和尚書考功侍郎的官,一直在吏部任職,參與制訂了不少規章制度。」

但是源師的父親就曾任北齊的秘書監,他本人從小就特別喜歡天文星象,龜策占卜之類的東西,甚至在家裡收集了不少神秘的預言、讖語、巫蠱、厭勝之類的東西。你也知道,皇上性格猜忌,對這些東西更是異常地反感。

越國公早在開皇六年的時候,就知道他的家裡有這些藏書,當時他還是魏州長史,於是越國公趁著當年賦閑在家的時候,去過魏州他的府上,跟他挑明過此事。王世充,你要知道,此人是北齊降臣,家裡有這些東西,一旦被舉報,就是死路一條。

所以當時源師就嚇得伏拜於地,求越國公幫他保守這個秘密,於是越國公就跟他做了交易,讓他以後聽命于越國公,而越國公在朝中也會動用自己的力量保他步步高升,這個交易,公平又合理。

王世充微微一笑:「可是你們明明有了這麼好的把柄,可以控制他一生一世,為何又這麼輕易地送出去呢?」

紅拂微微一笑:「楊秀已敗,源師已經沒什麼用了,這些年一直留著他的把柄,讓他心驚膽戰,估計也挺恨越國公的,現在送還把柄,再施恩於他,更會讓他感恩戴德。王世充,越國公的馭人之術,不是你可以非議的。」

王世充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鬍子,深吸一口氣:「趙仲卿五天後就到,現在該換我出場了。」

一個月之後,成都城中,益州總管府中,一片蕭條,往日里熱鬧喧囂,人聲鼎沸的府上,這時候已經一片寂靜,以前這時候都是燈火通明,歌舞昇平,而這時候卻是一片漆黑,宛若鬼宅,只有原來蜀王的大殿上,還亮著幾盞昏暗的燈光,在這晚秋的瑟瑟風中被吹得晃來晃去,好似鬼火,讓人背上發涼。

大殿上只有三個人,獨孤楷全身甲胄,跪坐在一張矮榻上,而下首則坐著一身深紫色官袍的趙仲卿,還有一身黃色綢緞便裝的王世充。

獨孤楷對著趙仲卿微微一笑:「趙柱國,想不到這回,皇上派的是你這位鐵面判官來蜀中,有你在這裡,蜀王的所有罪行只怕都無法隱瞞了。」

趙仲卿哈哈一笑:「獨孤總管,你是在笑我這個酷吏嗎?唉,去年趙某被小人陷害中傷,皇上也罷了趙某的官,這次為了蜀王的事情,又特地將趙某起複,檢校司農卿,趙某這回就是奉了聖旨,前來蜀中查案的,今後還要請獨孤總管多多配合。」

獨孤楷點了點頭:「只是獨孤一直不太清楚,趙柱國這次奉旨辦案,為什麼要悄悄地微服進城,若不是您持有皇上的金牌和密旨,獨孤也不能確認您此行的身份啊,查辦楊秀,應該是光明正大的事情,為何要這樣偷偷摸摸的呢?」

坐在下首的王世充微微一笑:「獨孤總管,您應該知道,楊秀在這裡經營了十幾年,勢力盤根錯結,極為強大,如果趙柱國一路大張旗鼓地進城辦案,那隻怕楊秀的黨羽們會聯合起來隱瞞,影響辦案,只有象現在這樣,由您先出面給他們吃一個定心丸,說是皇上不會追究他們的責任,然後我們再暗中調查,搜索楊秀的罪證,等到證據確鑿之後,再公之於世,到時候這些人也無法隱瞞了,只能認罪伏法,並把其他的罪行主動交代,以求自保。」

獨孤楷嘆了口氣:「王儀同言之有理,其實獨孤接任這益州總管不到一個月,雖然來之前也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上任後仍然是大吃一驚,楊秀在這裡的所作所為,即使我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仍然是人神共憤。光是這蜀王府里,就有大量違禁之物,服飾車馬,一如天子,而益州從長史到司馬再到各州刺史的官員,幾乎全是楊秀一手提拔,只知有蜀王,不知有天子,幸虧這回皇上當機立斷,要是再過幾年,等到新皇登基的時候,楊秀必會割據這裡作亂,到時候就是國家的大難了。這次我幸虧留了個心眼,提前把諸位蜀將的家人親屬接到了城中,由我從關中帶來的親軍護衛看守,以為人質,然後又曉以大義,說明利害關係,逼得這些人沒有跟著楊秀一起作亂,聽說楊秀走了不到兩天,就後悔了,又派人暗中與這些將領聯繫,企圖回軍襲擊成都城,若不是我早有準備,作好了充分的防備,只怕這會兒他已經在攻城了。」

王世充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我這次就是混在楊秀的大軍里,如果不是王仁恭將軍最後堅定了立場,沒有跟他走,他真的會帶上大軍回頭攻城的。」

趙仲卿冷冷地「哼」了一聲:「這回趙某來這裡,就是收拾這些龜孫子的,先讓他們再蹦達幾天,王儀同在這裡有自己的情報線,這些天就暗中查證這些罪行,等到證據一全,趙某可就不客氣了。」

獨孤楷上下打量了王世充幾眼:「獨孤一向在外任官,不過也聽說過王儀同的赫赫大名,而且即使是在偏遠的原州,也有王儀同的商鋪。只是獨孤實在不知,在這益州蜀中之地,王儀同也有自己的眼線嗎?」

王世充微微一笑:「獨孤總管,在下在蜀中也有幾家鋪子,經營一些蜀錦,茶葉和鹽鐵之類的生意,平日里也有些自己的情報線索,可以在暗中調查,這次我來之前,已經接到了密旨,要查辦楊秀的案子,這次也正好能派上用場。」

獨孤楷嘆了口氣:「趙柱國,以獨孤的愚見,蜀中官員,幾乎無人沒有牽涉到楊秀案中,若是真要深究起來,只怕蜀中無人能倖免,這樣打擊面是不是太廣了點,萬一蜀中因為大批官員被查被免而出現混亂,那可怎麼辦?」

趙仲卿的眼中寒芒一閃:「獨孤總管,這就不是你我要考慮的問題了,皇上的密旨你也看過,要求勿要有一人漏網,趙某隻管查案,查出來以後如何量罪定刑,那是皇上的事情,趙某惟聖命是從。」

獨孤楷點了點頭,舉起了面前的一觥酒,對著趙仲卿和王世充說道:「那獨孤就與二位齊心協力,共查此案。」

王世充的臉上閃過一絲陰冷的笑意,也舉起了酒觥,跟著趙仲卿一起說道:「齊心協力,共查此案!」

三個月後的大興,已是正月,王世充穿了一身貂皮大襖,坐在地下密室里,看著對面男裝打扮的紅拂,一臉的倦容。

紅拂負手背後,如果不是豐滿的胸部實在無法遮掩,任誰見了都會認為這是一位丰神絕世的俊俏公子,她的臉上掛著微笑,對王世充說道:「王世充,看來這次你的成都之行,收穫不小啊,兩個月的功夫,就把楊秀的底翻了個遍,越國公說了,他一看到你這次整出來的那十三輛大車的罪證,連自己都嚇了一跳呢。」

王世充的眼睛裡已經布滿了血絲,他揉著眼睛,說道:「那也得多虧了趙仲卿這個酷吏,這回我也算是開了眼啦,見識到了什麼上古十八酷刑,其實上次我就挺奇怪,王世積也算是條硬漢了,怎麼在他手下沒三天功夫就開了口,這回見識了他的那些手段,我算是明白啦。」

紅拂微微一笑:「你恐怕還不知道吧,趙仲卿的那個官兒就是越國公授意御史王偉上表彈劾的,而這回起複他去蜀中查案,也是越國公的意思。」

王世充有些意外,坐直了身子:「哦,這又是為何?」

紅拂正色道:「趙仲卿為人,兇悍跋扈,如果放在邊關,防守自然無虞,只是會苦了當地的百姓,若是放在朝中,又沒有適合他的職務,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打仗或者查案時用他,平時就給他個虛銜免官回家。突厥既然暫時已經平定,那趙仲卿自然不能放在邊關,調回朝中後又很難有地方安下這尊大神,所以找御史上書彈劾他的橫行兇暴之舉,是必要的。但這回要查辦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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