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宮斗 第0506章 拿著鳴鏑當令箭

楊玄感早就知道這傢伙一定會找上自己,倒也不吃驚,輕蔑地從鼻子里「哼」了一聲。

楊廣倒是有些吃驚,問道:「王將軍,為何這第三人要挑上楊將軍?」

王世充「嘿嘿」一笑:「末將知道這次的行動會得罪不少人,比如李將軍,他現在就恨不得現在殺了末將。晉王殿下您也知道,末將武功低微,離了這中軍帳說不定就會小命不保。末將死不足惜,要是誤了軍務大事可就不得了,所以末將厚臉皮,求得楊將軍帶上二百驍果壯士保護末將這幾天,好完成此次任務。」

楊玄感心中暗罵此人實在精明,剛才他本來在心中已經起了殺機,想找機會暗中宰了這個混蛋,可是這下給他賴上了,自己不僅不能動手,反而要保護起此人,他若有事自己還要吃關係。

但事已至此,楊玄感也沒辦法,只得恨恨地上前兩步,對著楊素一行禮道:「末將聽令,必會保王將軍安全。」

楊素眯起眼睛,點了點頭,對王世充說道:「王將軍,你還有別的要求嗎?現在不提的話就沒機會了。」

王世充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一圈,拱了拱手:「末將還需要一樣東西。」

「但說無妨。」

「末將斗膽,向晉王殿下請一枝鳴鏑。」

此言一出,帳內眾將皆動容,蓋因這鳴鏑不是普通之物。

鳴鏑是一種箭頭,材質多為銅質或者骨質,由鏃鋒和鏃鋌組成,縫補一面中起脊,以免弧內凹,鏃鋌橫截面呈圓形,鏃頭往往開幾個小洞,在飛行的過程中會有凄厲的風聲,具有攻擊和報警的用途,又稱響箭。

相傳秦漢之交,北方草原上匈奴汗國崛起,他們歷史上最偉大的一個單于,叫作冒頓單于,就是在白登圍困住漢高劉邦的那位。

在冒頓還是太子的時候,其母早死,他父親頭曼單于另娶了一個女人,生下一個幼弟於單,頭曼單于寵愛後妻幼子,便想置冒頓於死地,故意讓他到西邊的仇敵大月氏那裡當人質,然後與大月氏開戰,企圖借敵人之手除掉自己的長子。

結果冒頓奇蹟般地逃脫了,頭曼單于見其勇壯多謀,分給他一萬精騎,打發他遠遠地去駐守邊境。從此冒頓恨上了自己的生父,將這一萬精騎訓練成絕對服從和忠誠於自己的衛隊,只聽自己一人的命令,為將來有朝一日殺父篡位作準備。

於是冒頓親自製作了這種發出後能帶響聲的鳴鏑箭,對部下訓令道:「我的箭射向哪裡,你們的箭也要射向哪裡,如有不從,斬!」

過了幾天,冒頓在一次打獵時,把鳴鏑射向了自己的坐騎,部下有些人不敢射殺他的寶馬,被他當場下令斬殺。

又過了幾天,他又把鳴鏑射向了自己的愛妻,左右仍然有不敢射的,也被他斬殺。

後來又過了一個多月,他偷來了父親的寶馬,鳴鏑所向,這一回沒有一個部下不跟隨他的響箭,於是他心中有數,殺父自立的時機已經成熟。

沒過幾天,頭曼單于來他的領地視察,和他一起狩獵,這一次,冒頓的鳴鏑射向了自己的親生父親,於是頭曼在瞬間就給射成了一隻刺蝟。

此後冒頓單于登上了王位,殺後母母子,平東胡,滅大月氏,甚至把一代人傑漢高祖劉邦都差點生擒,可謂古往今來草原上的第一英雄,而鳴鏑的故事也隨著冒頓的可怕傳說一起流傳了下來。

現在王世充突然向晉王討要一隻鳴鏑,其意昭然若揭,他要的就是個先斬後奏之權,配合他行動的三將,無論是達魯花還是李子雄,甚至是楊玄感,個個都官職在他之上,但是有了鳴鏑的話,三將只要不聽他的令,都可以用鳴鏑射殺。

楊素臉色陰沉,看了看楊廣,只見他也微微一愣,似是想不到王世充居然會向自己討要此物,於是開口說道:「王將軍,既然楊元帥已經授了你節制三將的權力,軍令如山,你又何必要這鳴鏑?」

王世充收起了笑臉,變得異常嚴肅,目光中卻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冷酷:「晉王殿下明察,末將人微言輕,您也能看到,現在在帳中三位將軍都對末將多有不服之色。若是到時候離王爺和大帥遠了,三位將軍不遵號令或者是陽奉陰違的話,末將身死事小,誤了大軍的行動才是大事。」

楊廣看了看楊素,只見他臉色嚴峻,一言不發,而帳中諸將多有不平之色,就是那王世充,此刻也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形容嚴肅,臉上絕無一貫的輕浮與孟浪。

楊廣咬了咬牙,站起了身:「好吧,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王將軍,希望你不要讓本王和楊元帥失望。來人,取我鳴鏑來。」

長孫晟親自去楊廣身後的箭囊里取了一枝雕花純金箭頭的鳴鏑,低頭雙手奉給楊廣。楊廣取了箭,鄭重其事地抓住箭桿,箭身一橫,向王世充平推過去,而王世充則畢恭畢敬地單膝下跪,雙手將鳴鏑接過。

王世充站了起來,先是向著楊素與楊廣行了個禮,然後一下子轉過了身,面向帳內眾將,右手將鳴鏑高高舉起,似乎在宣示著他的許可權。

只聽王世充沉聲道:「晉王殿下鳴鏑在此,本將從現在開始,有先斬後奏之權,還請三位配合本將行動的將軍能聽本將號令,不得自行其事。」

楊玄感和李子雄不情願地踱到了王世充的面前,勉強拱了拱手,有氣無力地應了聲「是」。而那達魯花剛才聽到有賞可拿,頗為積極,又見王世充拿了枝純金的鳴鏑,他也知此箭的故事,再不敢大意,態度倒是非常恭敬,應起聲來也是中氣十足。

只聽王世充開始下令:「李將軍,請你挑選五百名軍士,帶上挖掘的工具,隨我前去北邊四十里處你上次埋葬屍體的地方。此外多帶枯枝與硫磺引火之物,你該知道是做啥用的。」

李子雄應了聲是,轉頭退下。

王世充又轉向了達魯花:「達魯花將軍,請你挑選二百名騎士,一人雙馬,每人帶兩個大布囊,要足夠大足夠結實的,千萬不能有破口。」

「此外挑三百頭得了瘟病的病羊,入夜前也請帶到李將軍那裡。李將軍,還請你安排一名知道你埋屍地點的軍士給達魯花將軍作個嚮導。」達魯花抓了抓腦袋,他並不明白王世充的用意,只能接令退下。

王世充最後轉向了楊玄感,剛才一直很嚴肅的臉上居然帶起了一絲微笑:「至於楊將軍嘛,請你挑選兩百名最強悍的驍果壯士,末將的這條小命就拜託你啦!」

騰格里沙漠的午後,烈日炎炎。六月流火,把黃沙烤得滾燙,伴隨著一陣陣的沙塵暴,每個人的鬍子上都沾了大把的沙子,連嘴裡也灌進去不少,遠遠的看去,象是一下子全都基因突變成了金髮黃須的北歐人種。

楊玄感和手下的二百名驍果衛士們都解下了盔甲,躲進了臨時搭起的簡易帳蓬里。

浮沙無基,這裡不是普通的土地,可以打樁子拉繩以固定帳蓬,大家只能用馬槊插在地上,支起一塊帆布,幾個人向四周一坐,把布壓在屁股底下,再用脫下的鎧甲壓住其他幾個位置,讓帆布不會被風吹得飄起,就算形成了個擋風遮陽的臨時窩棚。

楊玄感,王世充和達魯花三人貓在一個帳蓬里,滿帳蓬都是達魯花身上那股吃多了羊肉外加幾個月不洗澡的膻臊味道,讓人聞了想吐。

而達魯花卻好象沒有意識到楊玄感和王世充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一邊撓著胳肢窩,一邊向嘴裡灌著味道濃烈的馬奶酒。

但與這渾身散發著臊味的突厥人相比,楊玄感更討厭的還是王世充,這傢伙正在嬉皮笑臉地盯著楊玄感,更讓楊玄感渾身的不自在。

達魯花又灌了一口酒,白色的奶酒汁順著他的嘴角向下淌著,他嘴裡嘰哩咕嚕地說著讓人聽不懂的突厥話,眼睛卻盯著遠方正光著膀子,指揮著那五百名軍士挖屍體的李子雄,這些軍士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蒙著面,纏了頭巾,好似阿拉伯人。

達魯花轉過了頭,把那個碩大的皮革酒囊向著楊玄感一送,用著半生不熟的漢語說道:「楊將軍,你願意不願意交我這個朋友?」

楊玄感心底里並不喜歡和突厥人打交道,於是冷冷地說:「本將不喜歡交朋友,更不喜歡和突厥人交朋友,上次我殺了你們這麼多人,你為什麼要和我交這個朋友?」

達魯花哈哈一笑:「我們都是男人,也都是軍人,打仗也不是因為私人仇恨,而是因為我們的可汗和你們的皇帝要我們打,我們突厥人敬重真正的英雄,楊將軍你就是真正的英雄。」

楊玄感轉頭仔細地看了看這個突厥人,這人滿臉鬍子,臉上傷痕纍纍,眼中卻是一片真誠,比起那一臉壞笑的王世充,楊玄感反倒是更想和這個人打交道。

於是他接過了酒,張嘴欲喝,卻忽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達魯花將軍,要是以後我們的皇帝再和你們的可汗反目成仇,我們還是要在戰場上相見的,到時候你還會顧念朋友關係,手下留情嗎?」

達魯花搖了搖頭:「朋友是朋友,戰場是戰場,我和你交朋友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打仗是兩個國家的事,就算是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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