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江東弟子今猶在 肯為君王卷土來 第一百章 如此英勇,如此無謀

「師兄?」羅玉兒見這般情形,不禁遲疑的看了看身旁的花非昨。

蘇長安走後,穆梁山戰死,作為天嵐一脈最年長的師兄,花非昨無疑成了他們諸人的主心骨,此刻見夏侯明鼓動大軍出戰,不由有些遲疑。

花非昨沉著眉頭看了看眼前的諸人,目光一掃,最後落在了那位年輕的帝王夏侯明的身上。

他看著他沉默良久。

他對於這位小皇帝並沒有太多的感觸,之前蘇長安一味的壓榨他的權力,他也不是沒有起過惻隱之心。但他相信蘇長安,所以對於他的所作所為選擇冷眼旁觀。

而後蘇長安被青鸞所擄走,夏侯明自然重新掌握了大權。

不得不說,夏侯明比起他的老爹,那位已死去的佑安帝,的確要強出許多,無論是手腕還是智慧都稱得上出眾。

但他畢竟還是太過年輕了一些,初掌大權,難免急功近利,這也就導致了建業城的戰敗,將他們推入了萬劫不復之地。不過換而言之,處於那樣的境地,花非昨自認為也不會比這夏侯明做得好多少,其實,他也沒有太大的立場去指責這個只有十七歲的皇帝。

但現在,這個少年所表現出來的勇氣,卻多少讓花非昨有些心折。

歷朝以來,殉國而死的皇帝不在少數。但敢披堅執銳奔赴戰場的卻是少之又少,那位魏朝太祖夏侯昊玉算是一個,眼前這少年又算是另一個。不過,若是這夏侯明知曉那位被司馬詡擁立的帝王便是夏侯昊玉,不知道他又會作何感想。

「那就戰吧。」

想著這些,花非昨忽的張開了嘴這般說道。

「嗯?」身邊的諸人皆是一愣,顯然沒有料到素來沉著冷靜的花非昨會說出這樣的話。

「不過一死而已,這些尋常士卒尚且不懼,我天嵐一脈又豈能落於人後?」花非昨瞟了諸人一眼,大抵猜到了他們心中所想,他淡淡地說道。

顯然,這樣憋屈的日子,即使是花非昨也過得不厭其煩。

既然毫無生路,那邊來一場轟轟烈烈的死亡吧!

這樣的念頭終於在諸人的心頭升起。

轟隆隆!

伴隨著一陣沉重的悶響,緊閉了七日的嘉漢郡城門終於在那時緩緩落下。

一身甲胄的夏侯明立於陣前,手執一把長劍。身後是一群臉露肅殺之色的士卒與將領。

「殺!」他發出這樣一聲暴喝。

城頭的號角聲與戰鼓聲一同響起。

他便領著諸人,直直的殺了上去。

他們猶如一道黑色的洪流湧入了敵軍的陣營,突兀又迅速,像是出動的毒蛇。鋒利又堅韌,像是出鞘的寶劍。

還在圍攻穆歸雲與司馬長雪的敵軍顯然沒有料到嘉漢郡中的大軍會在這時出擊,他們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一大片的頭顱被沖在最前方的西涼軍所收割。

作為蘇長安手中的王牌,西涼軍在這幾次的大戰中可謂是大放異彩,所到之處,敵軍無不聞風喪膽。

他們以悍不畏死與手段殘忍而聞名,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每一個不能殺死他的敵人,都只能讓他們變得更強大。

經歷了數場大戰,西涼軍依然是所有軍隊之中保存最完整的,到了如今依然擁有兩萬之眾,而修為,每一個都幾乎抵達了地靈之境,這是用敵人的血肉生生堆積起來的修為。當然,他們也為此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他們的人性幾乎到了快要泯滅的程度。自從嘉漢郡一戰之後,他們便早已不再適應尋常的生活,對於的血肉的渴望漸漸超出了對於任何事物的追求。

若不是那股多年從軍的紀律性還在束縛著他們,恐怕早已變成了自知殺戮的機器。

而現在,在夏侯明決定出城迎戰的那一剎那,這些介於人與獸邊緣的惡鬼們終於完全放棄了心中那最有一絲人性。他們再一次出現在了這些蠻軍與人族混合的軍隊面前,以一種全新的姿態——捨棄了人性,作為惡鬼的姿態,開始了他們這一生最輝煌也是最後一次戰鬥。

血氣自死去的敵軍身上湧出,湧入他們的體內,他們每越過一出,便留下一具乾枯的屍首。

而緊隨西涼軍其後的是楚江南一眾帶領的江東軍,他們背負著妻兒家人的血仇,帶著赴死的決意,一如那些當年渡江北上的刀客,他們的刀從出鞘那一刻,到他們死去之前,便再也沒有停下的可能。

從城牆之上飛身而下的花非昨等人,也再也沒有半分顧忌,體內的靈力不惜損耗的肆意揮霍而出。

劍影、靈光或是惡蟒蛟龍各種靈力演化而來的事物自他們的體內吞吐而出,飛速的沖入敵軍的陣營,收割著一片又一片的性命。

本已戰至筋疲力盡的穆歸雲與司馬長雪二人見著情景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了些什麼,他們憑空生出一些氣力,將殺來的敵軍盡數逼退,身子一撤退到大軍之中。

他看向正召喚出一條蛟龍惡蟒的花非昨,滿是污血的臉上浮出一抹笑意。

二人對視一眼,雖無言語,但卻明了了彼此此刻的心意。

「有花兄作伴,黃泉路上想來是不會孤單了。」穆歸雲這般言道。

「惶惶人間數十載,能與諸位同赴歸路,也不枉這人間走上一遭。」花非昨也笑道,沉著如他,少有這般豪言壯語,但此刻言來,想是已蒙死志。

「豈能白走?」一旁的侯如意雙槍如龍,一招便洞穿了數十人的胸膛。

「師兄若是怕寂寞,那我便再去為你取些亡魂作伴!」侯如意的一襲白頭此刻已然染頭了鮮血,他手中的長槍在身前舞出一道槍花,身子一頓,便再一次殺入了敵營。

而此刻,嘉漢郡的城頭,便只餘下幾位敲鼓的士卒,以及古羨君與蘇曌二人。

這並非古羨君的本意,她雖是女兒身,但卻從不缺乏當屬於自己的勇氣,此刻就連那曾經在天嵐院中只會掃地做飯的陸如月,此刻也領著蜀軍浴血奮戰。

古羨君何嘗不想如此。

但花非昨卻告訴她一件事情,或者說一個讓她無法拒絕的理由,讓她呆在了嘉漢郡的城頭之上,看著他們廝殺,卻沒有出手。

「蘇曌,她叫你娘親,她來自未來,所以再將來,你還會與長安相遇,而他是我們的希望,從蘇曌遺失記憶前的隻言片語中,可以知曉的是,長安在未來會強大到足以改變世界,當然也可能因為某些我們不知曉的原因走上一條我們所不希望看見的路。但他確實還活著,也會與你相遇,蘇曌現在的存在便證明了這一點,所以,你得活下去了。」

花非昨的話無疑戳到了她的心坎,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蘇曌也似乎是默認了花非昨關於未來的猜測,在那時沉默不語了下來。

古羨君在幾經掙扎之後,終於還是放棄了下城作戰的念頭,她並不是貪生怕死,她只是害怕若是真被花非昨所言中,未來的蘇長安若是經歷某些變故而被憤怒所沖昏了頭腦,做出一些人神共憤的事情。她害怕那樣的事情發生,現在的蘇長安已經夠孤單了,在他的那些故人都戰死之後,他又當如何自處?古羨君不想讓他那樣孤單,無論未來會怎樣,甚至無論蘇曌究竟是不是她的女兒,她都想陪在他的身邊,與他共同承擔這一切。

於是,現在,她立在城頭,看著城下那一場廝殺,看著一個又一個她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倒下,心底五味陳雜,而一旁的蘇曌似乎是感受到了此刻古羨君心頭的起伏,她用力的抱著她,試圖溫暖她的內心。

……

司馬詡的大營之中,那位龍袍少年負手而立,他看著那群如同野獸一般殺出的江東大軍,看著那首當其衝,衝鋒在前的少年,眼睛忽的眯了起來。

雖然數年不見,但他還是記得那少年,算起來,那應當是他的孫子,如果沒有記錯,他的名字還是他給他取得。

「夏侯明。」他低聲說道,神情愈發恍惚。

「看著自己的孫子如此英勇,陛下是否覺得很是欣慰?」司馬詡也在那時走了過來,站在龍袍少年的身邊這般問道。

龍袍少年卻並不答他,反而轉過頭看向司馬詡,意味莫名的言道:「愛卿的女兒也很是不錯,當真稱得上是巾幗不讓鬚眉。」

「女兒?」雖知司馬詡聞言卻是啞然失笑,「我可沒有什麼女兒。」他這般說道,對於龍袍少年的反諷嗤之以鼻。

這樣的反應倒是出乎了龍袍少年的預料,他微微一愣,隨即笑道:「世人都說我夏侯昊玉冷酷無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看來,倒是世人誤解我了,若論無情,愛卿你居首位,寡人屈居第二。」

「陛下若有心思說笑不若快些派你那些走狗上場,拿下這些雜魚。」司馬詡冷哼一聲,這般言道。

雖然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悲喜難辨,但那龍袍少年卻敏銳的從中聽出了一絲異樣,但他卻並不點破,大手猛地一揮,十一道周身瀰漫著磅礴氣息的身影便在那時自他身後的陰影處走出。甚至無需他多做言語,那十一道身影便已然如流光一般朝著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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