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江東弟子今猶在 肯為君王卷土來 第二十三章 激將

對於西涼軍的表現,蘇長安很滿意。

這樣一支百戰之師,以蘇長安的水平真的很難挑出任何毛病,他自然也不吝惜自己的讚美之詞。

而後他亦不再多言,讓將士們好生歇息,然後繼續操練。

這並非是他不通人情,只是那些敵人始終是一座壓在他肩上的山丘,他們一日不除,蘇長安一日不敢懈怠,而對於自己麾下的士卒,他自然也得如此要求。

好在西涼軍早已被北通玄調教得極好,加之他們心中為自己弟兄們復仇的慾望比之蘇長安也不見得少得了多少,因此操練之事倒也輪不到蘇長安費心。

……

吃過了午飯,按照之前的慣例,蘇長安開始為七族的將士掩飾天嵐道蘊。

按理說這應當是這些將士們最期待的事情,可是經歷了上午的慘敗,這些七族的弟子對於以往他們最熱衷之事卻表現得意興闌珊。

這樣的變化蘇長安看在眼中,卻並不急著點出。

就這樣,他按部就班的用了一下午的光景將七星道蘊一一演示。

諸人興趣寥寥,但他卻視而不見。

一直到與古羨君吃過了晚飯,他方才與她一同走到了這七族弟子所在的營地。

按照之前的情況,這時,經歷了一天嚴苛訓練的七族弟子應該早就回到各自的營帳休息。

但似乎對於蘇長安的到來,他們多少有些預料,因此,但蘇長安來到他們營地時,人群並未散去,而是三三兩兩的坐在各自的營帳外。

這倒不是說蘇長安在他們心中有多大的威信。

畢竟蘇長安以極為血腥的手段震懾過六族,他們對於蘇長安畏大於敬,恨大於尊。

但是無論怎麼說蘇長安都是他們的統帥,而且在授予天嵐道蘊方面,亦是毫無保留。

因此諸人對於蘇長安的感情極為複雜,所以在經歷了一場意想不到的慘敗之後,他們都希望,蘇長安對他們說點什麼,就算怒斥他們幾句也好過之前的沉默不語。

現在蘇長安來了,人群很自覺的便聚集在了一起。

蘇長安的目光在諸人身上一一掃過,營地中的篝火映著他稜角分明側臉,顯得格外的陰冷與肅穆。

他的嘴唇在那時緩緩張開,吐出的聲線低沉無比。

「十六歲那年,我初到長安,曾聽人說起西涼蠻子,我任他說得如何天花亂墜,西涼如何岌岌可危。我都想著,西涼長安萬里之遙,大魏江山固若金湯,蠻子怎可能打得進來?就是打得進來,入了長安又是猴年馬月之事,與我何干?」

「十八歲那年我敗走西涼,見識到了拓跋元武潮水一般的大軍,那時我才知道,西涼之危是天下之危,西涼一破,天下便是拓跋元武的囊中之物。」

「現在我二十歲,我來到了江東。」

「我並不期望你們能懂得什麼家國天下,什麼大仁大義,因為我也不懂。但我想讓你們明白的是,拓跋元武的野心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中原就可以填滿的,他們的利爪遲早會伸向江東,屆時,你們又該何以自處呢?」

「西涼軍強嗎?區區三萬西涼軍很強嗎?」

「當年我們在西涼,這樣的西涼軍足足十餘萬,我們有永寧關百丈高的城頭,有江東的三千刀客,有蠻族的八千武蠻,有北通玄、徐讓、郭雀三位星殞。」

「可是,我們只與拓跋元武交手了一日不到,便落荒而逃。」

說到這裡,方才還有些嘈雜之音的營帳忽的安靜了下來。

除了篝火燃燒時放出的輕響便再無一點聲音。

西涼軍有多強,今日之前,他們並不知曉。

但今日一戰之後,西涼軍幾乎已經成了他們心中的一尊不敗之師。

可這樣一支勁旅在面對蠻軍卻毫無還手之力。

那這麼說來,那些蠻子又當強到了何種地步呢?

他們難以想像,只是一想到這一點,便覺得背後發涼。

「不過,你們很幸運,你們還有時間,但不幸的是,這時間並不多。」

蘇長安的嘴角忽的勾勒出了一抹笑意,他這般說道。

「無論願意與否,拓跋元武的大軍遲早會席捲而來,所以在那之前,珍惜這不多的時間吧。」

說完這話,他忽的抬起了手,這時他身後的黑暗之中忽的走出一道身著甲胄的人影。

那是一位男子,臉上的稜角如刀削一般分明,眉宇沉寂,雖然離諸人極遠,但周身那股濃重的血腥味卻極為清楚的傳到了他們的鼻尖。

「如今西涼軍三大統領之一,也是從西江城一直追隨我的部將,顧牙朗。今日起他會教導你們行軍打仗的事宜,當然這樣的教授會放在每日修行之後,也就是傍晚。聽與不聽,學與不學,我並不強迫,但與西涼軍的對陣每月會照常舉行,至於懲罰自然也會按照約定執行,所以……」

說到這兒,他頓了頓,又說道:「對了,別忘了晚上把這些衣物洗乾淨之後再睡。」

說著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身後,黑暗之中,數百位西涼士卒用板車推著堆積如山,同時臭味熏天的麻衣緩緩的走入了營地。

這些東西的出現讓七族的弟子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不過礙於蘇長安威勢,他們之中自然也不敢有任何人說出半分的不滿之言。

「顧將軍有勞了。」蘇長安在那時轉頭看向了一旁的顧牙朗,說道。

「嗯。」顧牙朗微微頷首,便邁步走了那些七族的弟子跟前,沉著聲音便說道。

「兩軍對壘,其一講究氣勢,正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其二講究方法,十則圍之,半則擊之,同則襲之,距遠則遠之……」

顧牙朗顯然也沒有與這些富家子弟胡謅的性子,他開門見山地說道。

這些七族弟子聞言,自然不敢怠慢,無論是蘇長安提及的蠻軍帶來的緊迫感,還是敗於西涼軍的恥辱感,都讓這些心高氣傲的七族子弟在那時沉下了心來,開始極為專註的聽著顧牙朗講解關於兩軍交戰的各項事宜。

蘇長安將這些看在眼裡,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他轉頭看向身旁的古羨君,說道:「走吧,回家了。」

古羨君亦在那時側頭看向蘇長安,這個少年此刻已然褪去了在長安時的青澀,他終於如她所願一般,收起了心底那一抹柔軟,變得深沉,變得老練,變得堅硬如鐵。

古羨君說不出該感到慶幸還是悲傷,她只是莫名的覺得惆悵若失。

但很快,她便收起了心底那一抹起伏。

她朝著他笑了笑,然後伸出了手,將它放在了他的掌心。

哪怕身處無垠的黑暗,只要有人能與你相擁,那也會覺得溫暖吧。

她這般想著,頭漸漸的靠在了少年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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