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 第五十四章 兩個老男人的故事

男人這東西,一旦上了年紀,便總有些事情難以釋懷。

我想,約莫在男人還是一個男孩之前。

他們或多或少,心頭都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幻想。

比若封狼居胥,比若浪跡江湖。

但現實與夢想,兩字之別,卻又如隔千里。

在屢屢碰壁之後,最後的自己往往面目全非。

人就是這樣,在不經意間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小時候的蘇泰,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做了一個酒鬼。

小時候的古方天,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這應天候會做得如此窩囊。

借著酒勁古方天將自己所知的一些關於蘇長安的事一一道來,蘇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兒子如今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若是放在平時,他定人會再飲上一壇美酒大聲說道,他娘的,我蘇泰的種就是不一般。

可如今,他的兒子生死未卜,他所能想的只是暗暗怪自己這個做父親沒用,除了喝酒,便什麼也不會,更不提幫自己的兒子幹些什麼。

而古方天,貴為侯爺,修為問道。

這般蘇泰只能仰望的存在,卻也依然有著自己的苦悶。

雖然問道二字聽上去讓人嘆為觀止,可只有他自己才清楚自己的問道境修為究竟是消耗了多少古家的資源方才生生達成的,除非他的父親古青峰歸西,將傳承星靈贈與他,否則終其一生,恐怕也難以成就星殞。

而同樣作為父親,他對於女兒從小遭受的來自神族的侵襲無能為力,甚至不得不將她送完長安尋求庇護。如今,自己的女兒被迫嫁給一個怪物,自己同樣束手無策,還不得不依靠一個外人拚死相護。

這對於一個父親來說,同樣是極為失敗的一件事情。

天色已經將明,兩個老男人已經在絮絮叨叨。

蘇泰說著他與蘇長安他娘那段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

古方天哼著那段知君仙骨無寒暑,千載相逢猶旦暮的陳年往事。

終於最後二人都在這門外的台階上沉沉睡去。

……

次日晌午。

蘇泰在一陣頭痛中醒來。

那是宿醉之後的毛病,作為酒桌上的常客,蘇泰對此倒也早已適應。

他坐起身子,聞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飯菜的香氣。

他搖了搖腦袋,走出了房門。

只見那張有著許多油污,看樣子許久未有擦洗的桌子上擺著各色可口的飯菜。

咕嚕。

蘇泰咽了咽口水,不禁食指大動。

而這時,大門被打開,似乎是才從外面買了些東西的古方天回來了。

二人目光對視,不禁有些尷尬。

昨晚大醉,說了許多話,現在想起不免覺得羞恥。畢竟那些話大都是被這兩個男人藏在心底,多年未曾表露之言。

「親……家……你醒了?」古方天說道,臉色有些僵硬。

「啊……醒了……」蘇泰也有些木訥的回應道。

「爹,你回來了?快去叫蘇伯父起床吃飯了。」而也就在二人不知但如何繼續這場尷尬的對話之時,裡屋內傳來一道輕柔的聲音。卻見一襲白衣的古羨君,圍著一張有些油污的圍裙,手捧著一道香甜的菜肴走了出來。

她這般說道,待走到那桌前,才發現不知何時,蘇泰已然起了床。

她也是一愣,張開嘴微微猶豫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紅著臉,鼓著勇氣,看著蘇泰說道:「爹,快吃飯了。」

這一聲爹,叫得蘇泰不禁渾身酥麻,愣愣的便走到了那桌前,坐了下來。

待到三人落座,也不知為何,場上的氣氛越發有些尷尬,一時間更是沉默無語。

「長安……他……」蘇泰這時才想起自己那倒霉兒子還生死未卜,他不禁望向蘇長安所在的屋內,問道。

「無礙,他的氣息已經平穩,若木的生機極為磅礴,遠超出我們的預料,我估摸著十日之內應當就會醒來。」提起此事,古羨君的心情明顯好了許多,她這般說道,臉色亦是掛滿了笑意。

「哦。」蘇泰聞言心安,可這一問之後,又不知但說些什麼只能低著頭不斷的吃著桌上的飯菜。

古方天抬頭看了一眼低頭一個勁此飯的蘇泰,又瞟了一眼自從叫出那聲爹後便一直沉默不語,一臉女兒態的古羨君。

心頭暗道一聲女大不中留。

但事情已到了如此地步,蘇長安更是為了他們父女如今身處險境,他自然不能忘恩負義,更何況自家女兒對那小子早已情根深種,而那小子古方天倒也看得順眼。

只是,這事總歸得名正言順,他古方天的女兒可不能吃那小子那一套優柔寡斷的虧。

這般想著。他放下了手中碗筷輕咳一聲,引得桌上各懷心事的二人一陣側目。

「蘇兄,昨日我已經將我們現在的情況與你說過……」

話一出口,古方天的老臉不禁一紅,畢竟昨晚酒後著實說了些胡話。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如今長安已經沒了危險只要好生照料自會無礙。只是我們父女已不比當初那般風光,留下來恐怕得給你和長安填麻煩……」

一旁的古羨君聞言,臉色一暗,她倒不是害怕離開之後自己會如何,只是蘇長安的情況雖然好轉,但終歸還未醒來,現在離開,她心底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蘇泰聞言一愣,他混跡軍營多年,雖然沒什麼出息,但察言觀色的本領還是有些的。

自然也就聽出了古方天話中的離別之意。

他的臉色變化,似乎在衡量這其中得失。

古方天畢竟是侯爺,蘇泰的小心思自然瞞不過他。他又接著說道:「長安這孩子,年紀輕輕,卻膽識過人,我知定是蘇兄你以身作則,教導有方。你乃真英雄,我古方天佩服,因此我們父女兩不願連累你們,還請蘇兄諒解,這頓飯吃完,我們便就此作別。」

說著也不知從哪裡拿出一個酒壺,兩盞酒杯,便紛紛倒滿,一個推於蘇泰身前,一個自己拿起,作勢欲敬蘇泰一杯。

蘇泰一陣遲疑卻敵不過那面前酒杯中所飄來的陣陣酒香,當下便舉起酒杯,做豪放狀,將之一飲而盡。

「好!」古方天高呼一聲,隨即又給各自滿上一杯。

「我雖為侯爺,一身卻窩囊至極,論膽識及不過你蘇家父子,論這酒量亦是相差蘇兄甚遠,來,咱們再飲三杯!」

這一番馬屁,尤其還是一位侯爺的馬屁,直把蘇泰的腦袋拍得暈乎乎的,自然也就無法拒絕古方天的盛情。

二人杯光交錯,轉眼又是一兩壺上好的美酒下肚。

古方天看時機成熟,一把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子便要說到:「能與蘇兄相識,實乃我古某平生一大幸事,但這世上哪有不散的筵席?今日就此別過,他年有幸江湖再見,定要與蘇兄再把酒言歡。」

言罷,拉起一旁還有些不明所以古羨君便要離去。

酒勁上頭的蘇泰哪能答應,他也聽不太懂古方天那一番文縐縐的話,自是覺得被他說得是熱血上頭,約莫又有當年熱血方剛的感覺。

於是,他也猛地站起身子一拍身前的桌板,便大聲說道。

「這世上哪有兒子敢做,老子不敢做的事情。我兒子要救你們,我蘇泰要是太生怕死,讓你們走了,最後有了什麼不測,又當如何和兒子交代?」

古方天聞言,他瞟了一眼有些激動的古羨君,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後由此而遲疑的看向蘇泰說道:「蘇兄大義,古某心領了,只是……」

「只是什麼?」此刻蘇泰感覺就像被那英雄豪傑附體,說話的聲音也莫名的硬氣了幾分。「古兄莫要遲疑,有什麼憂慮大可道來。」

「唉……」古方天聞言,眼中上過一抹得色,但又轉瞬即逝。他苦著臉說道:「蘇兄大義,古某若是拒絕倒是顯得女兒態了。」

「可不瞞蘇兄,我若是孤身一人,怎樣都好說,可我畢竟帶著我的女兒,都是做父親,我想蘇兄應當可以理解。」言罷,古方天再次看向蘇泰,似乎已經料定了之後蘇泰的回答,會與他預想中的相差無幾。

可是,他明顯高估了,蘇泰這個生出蘇長安這塊木頭的男人的榆木腦袋。

蘇泰有些莫名其妙的看向古方天,不解道:「理解?理解什麼?」

「……」古方天有些無奈,但為了自己的寶貝女兒,也只有硬著頭皮解釋道:「古兄,我這女兒已然成年,尚未嫁娶,她又心繫你家長安,長久出入他房內,長此以往,難免壞了名聲……」

蘇泰又是一愣,心想著你家女兒都叫我做爹,還要什麼名聲,更何況你們朝不保夕,要名聲何用。

但即使酒勁上頭,這樣話他自然也不會說出。

「古兄多慮了,羨君這孩子我喜歡得緊,她對我家長安有情,我家長安若是無義,又怎會捨身相互?此事便就此定了,待到那臭小子醒過來我便讓他與羨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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