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安長安 第二十二章 多事之秋

殷千殤與穆歸雲在百院宴的第二天便來到了天嵐院。

穆歸雲與往常無異依舊很熱心的幫著蘇長安整理天嵐院的各項事務。倒是那殷千殤卻很奇怪,雖然說他這個教習蘇長安從一開始便知道是一個虛職。但他自從來天嵐院也不見他修行,更不見他指點蘇長安與古羨君的劍法。

他只是每日從古羨君那裡取走半吊錢買些極尋常的黃酒,一人一酒在配上一些小菜一待便是小半日。

這倒是無礙,一日半吊錢,一個月算下來也才十五兩銀子,相對於他天聽境的實力,這點錢財倒是無傷大雅。蘇長安只是覺得奇這般嗜酒並非是一件特別好的事情。他本來打算勸一勸,但卻被穆歸雲告知殷千殤很早之前便這樣了,莫說是蘇長安就是殷黎生親自與他說過數次也未有什麼大用。

蘇長安想了想,便也就將這事做了罷。

而另一邊,八荒院承諾的銀兩也在第二天的晚上送了過來,蘇長安與穆歸雲所謂的療養費加在一起竟然足足有十萬兩紋銀。而且不是銀票,是貨真價實的銀子,足足裝了數十個馬車,滿滿當當的停在天嵐院的門前。

別人不知道,但蘇長安長這麼大卻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錢。一時難免覺得有些眼花繚亂,算來算去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花。但好在古羨君出身大家,每年北地上供給朝廷的歲貢便遠遠超過這個數。她張羅著將紋銀歸庫,然後當著蘇長安的面好好計算了一番。

方知這十萬兩紋銀雖多,但離要徹徹底底的重建已經被轟成一攤廢墟的天嵐院仍然差了不少。

但好在現在的天嵐院人並不多,所以在古羨君的建議下,穆歸雲再次找來了那些工匠,把會客用的大殿重新建起,又新建數間廂房。

這也是因為杜虹長被抓走之後,那些被他重金利用,在民間散播謠言的幾個惡首也被一併抓走。關於蘇長安加害玉衡的謠言也才不攻自破。否者以參加百院宴之前蘇長安的名聲,恐怕花再大的價錢也難請到工匠。

轉眼已是近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此時已至臘月。

因為時不時下雪的緣故,修築的事情進展的並不算快,不過好在幾間廂房已經算是完工,剩下的大殿或許還得等上一段時間。

蘇長安走在銀裝素裹的天嵐院中,看著重新立起來的那些建築,聽著大殿方向時不時傳來的工匠們的吆喝聲,心情不覺也好了幾分。

雖然天嵐院依然群敵環視,但此番卻多少有了些蒸蒸日上的氣勢。

「現在的天嵐院終於有點天嵐院的架勢了。下一步準備幹什麼?別告訴我你所謂的重振天嵐院只是一句空口白話啊。」不知何時穆歸雲走了過來,與他並肩而站。

蘇長安聞言一笑,說道:「要振興,得先守住。」

「我的實力太弱,可敵人太強。禦敵先得強己,否則一切都是空話。」

「唔。這倒是。」穆歸雲點了點,隨即話鋒一轉,又說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解。」

「何事?」蘇長安抬頭望了望天空,那兒萬里無雲,艷陽高照,在長安的冬季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天氣。

「司馬詡到底是個什麼東西?杜虹長明明是你我親眼看見死在你我面前的,為何又會死而復生?在百院宴上,你劃破他的臉頰,道出他的身份,似乎從一開始便算計到了這些。如此說來那司馬詡也定然也與妖族有所聯繫,那為何不向朝廷狀告於他?還有,那一日,那隻怪物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什麼神族,想必你也聽見了,你可知道神族究竟是何種生物?」穆歸雲一連串的問出了許多問題,看樣子這些問題已經在他的肚子憋了良久。只是蘇長安前些日子因為玉衡的死而心情低落,故而沒有多問。

蘇長安也在這時沉默了下來。

他固然知道穆歸雲與他經歷了這些詭誕的事情後,許多東西必然是瞞不住的。可是他想了許久,卻也未有想出怎樣回答他。

這一,神族的行事太過詭秘,連他也對他們所知甚少,自然也就無法向穆歸雲說些什麼。

這二,神族是一群很危險的生物,從為數不多幾次接觸中,蘇長安對此的了解愈發深刻,他們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對於其他生靈的生死可以完全置之不理的。

因此知道得太多對於穆歸雲並沒有任何好處。這是蘇長安一向的觀點。

可現在穆歸雲執意要幫助蘇長安,那就不可避免的在以後會有更多的與神族接觸的可能,故此蘇長安在微微猶豫之後終於還是決定將神族之事和盤托出。

雖然他與穆歸雲相識不久,可他們已經共同經歷了數次生死,蘇長安對他自然是百分百的信任。

念及此處,蘇長安下定了決心,將穆歸雲引到自己的房間中,待到二人坐定,方才將關於神族中他所知道的一切娓娓道來。

這自然是很長的一段話,蘇長安斷斷續續的講了半個多時辰,起先穆歸雲還能問上些話,到了後來,就只剩下滿滿的震驚。

他甚至很仔細的看了看蘇長安,暗暗揣測這個少年是不是在與他說笑。可蘇長安的表情卻又是那般嚴肅,又聯想這一個多月來的各種遭遇,心裡卻不覺間,隱隱的有幾分相信蘇長安所言。

但他依舊很是震驚。

這世間是有鬼神之言不假,可當一個人真正被告知這些傳說中的東西確實存在時,心裡還是免不了震驚。

更何況在不久前,他還與那所謂的神見過面,親眼看著他被玉衡的一劍轟得分崩離析。

不管怎麼想,這也應當是一件相當值得震驚一會的事情。

所以穆歸雲怔住了。

蘇長安覺得這也很正常,所以他很淡定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在一旁喝了起來,安靜的等著穆歸雲消化完他剛剛所講的事情。

這是一個不太長的過程,大概一刻鐘的樣子吧。

穆歸雲就像如夢初醒一般抖了抖身子,然後滿臉詫異的看向蘇長安。

「聽完了這些你還想在天嵐院待下去嗎?」蘇長安轉頭問道。他覺得穆歸雲有再選擇一次的權利,神族的可怕如今只是露出了冰山一角,他並不認為穆歸雲有義務陪著他一起去面對這樣的事情。

而穆歸雲也確實因此陷入了一陣沉默。

他像是在考量著某些得失,故此臉色有些陰晴不定。

蘇長安的心,不免有些緊張。雖然嘴裡如此說道,可他的心中難免還是有些不舍。人總歸還是需要有些朋友,而穆歸雲就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可也正因為是朋友,所以他才覺得不能讓他與自己一起置身險地。

這是一條相當矛盾,也相當矯情的邏輯。

可很多時候,很多事情。

感情與理智就是這般相互矛盾。

「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穆歸雲並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蘇長安他的決定,而是突然出聲問道。

「恩?什麼問題?」

「妖族聖女沒有死?還成了你的師娘?」穆歸雲臉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恩。」蘇長安點了點頭,又是想起了什麼,趕忙接著說道:「可是師傅臨終前曾讓師娘答應他不要在插手人族與妖族之間的事情。我相信師娘一定會聽師傅的話的。」

這是實情,梧桐兩年來,一直在探查關於莫聽雨身上的一些疑點。而當蘇長安身負神血後,又一直忙於幫蘇長安尋找解決之法。根本未有回過北地的妖國,自然也就算是應了莫聽雨死前的叮囑。

但穆歸雲的臉色因此好了些許。可他的心裡依舊有些疙瘩。

莫聽雨十年藏刀,北地一刀斷星殞。

何等巍峨之勢。

他幾乎就是一個傳說。

一座曾經活在人世的神祇。

可當這個真相破滅,穆歸雲的心裡難免有些波瀾。

「那是師傅的選擇。有時候仇恨只能衍生出更多的仇恨。這樣很好。至少他們中有一個活了下來。」蘇長安大概能猜到穆歸雲心底的想法,他如是說道。「而我尊重他的選擇。」

「唔。」穆歸雲沉著臉色點了點頭,想了想,方才釋然一笑說道:「你說得對。很多事情局外人並沒有資格去評論。」

「不過還有一事。」穆歸雲頓了頓,又問道:「你說司馬詡很有可能是神族之人?可我與長雪……與長雪相處的日子裡,我卻絲毫沒有感覺到有何異樣。而且,我相信我的眼光,她與我接觸也絕非是有二心之人。」

「我也不知道。」蘇長安搖了搖頭。「神族之事我所知甚少,或許現在的司馬詡只是被神族附體之人,因此司馬長雪的身世是否與神族有關,還另當別論。」

「恩。」穆歸雲再次點了點頭,他望向蘇長安,臉色變得少有的嚴肅。「此間事了,你得陪我去西涼一趟。這些事情,若是不與長雪說個通透,我怕以後恐危機到她的性命。」

蘇長安正要點頭,卻忽的意識到了,穆歸雲話里的意思。他不免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問道:「你還是決定待在天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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