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長安長安 第十五章 一斬以辯忠邪(下)

楚惜風教過蘇長安許多道理。

這些道理,都是對於一位刀客來說極重要的道理。

所以蘇長安向來對此奉若信條。

比如現在,這個不知道是誰假扮的杜虹長,有備而來,而若懸河。蘇長安深知再這樣被他說下去,很多事情定然無法收場。因為,梧桐確實沒有死。這便是他最大的破綻。

與其這樣,不若一刀斬下,到時候是非曲直、黑白忠奸便自有論斷。

所以這一刀,是很凌厲的一刀。他幾乎調集了蘇長安的所有力量,無論是刀意、雷光、亦或是靈炎都在這一刻破體而出,洶湧如海一般在這經綸院的大殿里奔騰。

當然,他並不能憑藉這一刀殺死杜虹長。

這一點他很清楚。

且不說這大殿里高手林立,斷不會讓他如此放肆。光是杜虹長現在這不知深淺的實力,想必蘇長安想要一招破敵,亦是不太可能的。

更何況,若真是一刀斬了這杜虹長,對他蘇長安決計沒有半點好處,甚至還會落下一個做賊心虛的名聲。

故此,他這一斬,雖直取杜虹長的面門,但目的卻另有所指。

場上的主人顯然誰也未有預料到蘇長安會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

一時間皆未有回過神來。

蘇長安並不想節外生枝,故此他又暴喝一聲!

「雷鳴!」

一道炸雷便在此刻應聲響起,那轟鳴聲自屋外傳來,宛若洪鐘大呂一般敲擊在場每個人的心神。

所有人的行動,都在那一瞬頓住了那麼一小會。

可他畢竟修為太低,這樣的招式楚惜風使來或許能搶奪先機,但以他的功力湧來卻見效甚微。

陰山濁便是這些最先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的人之一。

他見此情景,雖然心中驚訝蘇長安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但以杜虹長如今在八荒院的地位,他卻是不得不救。故此暴喝一聲:「小輩爾敢!」

然後一聲陰冷靈力澎湃而出,僅剩的左臂應聲化作一隻巨大的,猶若猛獸一般的利爪,朝著蘇長安的身子便要抓了過來。

蘇長安感受到那勢若奔雷一般襲來的利爪,心頭一寒,此時他的刀離杜虹長的頭顱還有些距離,他只是不能收手。

否者一切都難以解釋,這本就是一場豪賭,賭注已經上了桌自然便沒有下場的道理。

就和這刀出了鞘,自然便得飲到鮮血一個道理。

這是賭客的道理,亦是刀客的道理。

「穆歸雲!」他一聲暴喝,手上的刀卻沒有絲毫收回的意思,反而愈發決絕的向前,此刻的他的眼中除了那一顆頭顱之外,便再無他物。

這便是刀客的一刀。

是莫聽雨的一刀,亦是楚惜風的一刀,更是蘇長安的一刀。

這一刀,刀之所至,萬獸蟄伏,神鬼辟易。

「這一刀刀勢已成,甚至隱隱摸到了域的門檻。」那坐在高台上的老者在此刻不由得感嘆道。世人都道是他的徒弟穆歸雲乃是當世奇才,能與莫聽雨比肩。但卻不知這位被莫聽雨從北地撿來的少年,小小年紀,修為時間如此之短,便已將刀道修鍊至如此境界。恐怕當年的莫聽雨在這個年紀與他比起來也不外如是吧。

老者這般想到,而他的寶貝徒弟穆歸雲卻在蘇長安的那一身暴喝聲中便明了她的意思。

雖然他心中尚有疑惑,亦不知蘇長安為何一反常態的如此莽撞,但他選擇相信蘇長安,故此,蘇長安話音方落,他手中的槍,便與他的人一般化作一道流光。

「蛟龍嘯!」穆歸雲一聲暴喝,他的周身靈光大作,手中的長槍便化為一道蛟龍,毫不遲疑的迎上了陰山濁的那一爪。

「區區地靈也敢阻我?今天老朽就讓你知道何為螳臂當車!」陰山濁一眼辨認出了這來者的身份,可他卻絲毫不懼,他乃是魂守境,比起穆歸雲高出了整整兩重境界,就是這穆歸雲的天賦再高,想來也絕非他一合之敵。

索性今天一併讓經綸院也吃吃憋,讓他們知道這長安學院里,究竟誰才是真正首席。陰山濁這般想到,他的嘴角勾出一抹殘忍的笑意,那利爪上的幽光大作,竟然就這般毫不留手的迎上了穆歸雲的長槍所喚出的那一條蛟龍。

而事實也如他所料,穆歸雲所喚出的蛟龍在他的利爪下只是堅持了一息不到的時間便應聲碎裂。

他嘴角的笑意更甚,但手上的力道卻收回了幾分,畢竟在經綸院的地盤上,又有經綸院的老太爺殷黎生在,若只是拂些面子倒是無礙,但若真是傷著了穆歸雲,就算他八荒院不懼經綸院,但他今日恐怕就討不到一個好果子吃了。

陰山濁在長安數十載,這點進退之道還是有所分寸的。

而就在他收回自己力道,轉身便要再次朝著蘇長安方向抓去時,但穆歸雲那森然的聲音卻再次響起。

「游龍變!」

他心頭一驚,太尉穆梁的蒼龍三式的威名他自然聽過。

此三式分別為,蛟龍嘯、游龍變、蒼龍現。這三招威力巨大且需要消耗極大的靈力,穆梁便是憑藉著這三式在大魏太尉的寶座上一坐便是六十載,更是號稱星殞之下無敵手。

而按理說以穆歸雲的修為所能使出第一式蛟龍嘯便已是斐然,卻不知他是如何能使出這第二式的。

或許是這陰山濁最近在小輩手上吃癟太多,又或許是這蒼龍三式名頭太盛,故此陰山濁絲毫不敢怠慢,回身運起周身靈力便要全力抵擋。

但迎接他的卻是那在原地站著動也不動,甚至嘴角還帶著一抹嘲弄的笑意的穆歸雲。他心頭駭然,知是中了詭計,但想要再出手救援杜虹長已是為時過晚,所以他心頭一沉,只能轉頭緊張的看向蘇長安於杜虹長所在的方向。

而這時,在蘇長安的刀鋒離他的面門只有數寸距離時,杜虹長終於回過了神來。

他雖然不明白蘇長安為何會有這樣魯莽的舉動,就算他真的如願殺了他,也會將自己拖入一個做賊心虛的境地,也給了那些正找不到借口的豺狼們一個很好的出手的理由。故此他不由覺得蘇長安此番舉動確實是愚不可及。

更何況,他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杜虹長,蘇長安根本不可能殺死他!

他的眉頭一挑,眼睛裡浮現齣戲謔的神色,仿若已經看見蘇長安算盤落空,慘淡收場的未來。

「天真!」他的語氣滿是嘲弄。

然後他周身靈力涌動,場上諸人皆是一驚,這氣勢赫然便是天聽境才擁有的氣勢。隨後一把劍自他腰間被取出,一道寒光乍現。他便這般,雲淡風清的迎上了蘇長安那決然的一刀。

只聽鐺的一聲脆響響起,刀與劍相遇。

蘇長安的心頭一震,他從一開始便預料到這個杜虹長的修為與之前的那位定然判若兩人,故此他搶先發難意欲攻其不備,卻不想還是被他輕而易舉的抵擋下來。

他眉頭一皺自知對拼靈力他斷不是已至天聽境的杜虹長的對手,故而心頭一橫,暴喝一聲。

「十方!」

他背上的劍匣一陣晃動,似有什麼洪荒猛獸將要從裡面破牢而出一般。

而後,他收回刀上的力道,運起全身的靈力護住心脈。可身子卻被杜虹長劍上那駭人的力道猛地擊退開去。

但他的手上卻不知何時握住一把通體流光,周圍劍影閃動的長劍。

「去。」他嘴裡輕喝一聲,那柄長劍如有靈性一般,飛身而出,以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直撲向杜虹長的面門。

杜虹長見狀心頭冷笑,暗道蘇長安賊心不死,他腦袋輕輕一側便雲淡風輕的躲開了那一劍。

但讓他始料未及的是,那一劍之後竟然有數道劍影隨行,其中一道劍走偏鋒,既然從側翼襲來,他心頭一驚,雖然險之又險的將之避開,可臉角卻還是被劃開一道血痕。

而反觀蘇長安,身形暴退,甚至最後不得不是一旁的古羨君出手扶住,才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但這也依舊免不了一口鮮血自他的嘴中噴出,而他臉上的神色也在這時隨之萎靡下來。

見著這番情形,杜虹長的心裡那被刮破臉頰的怒氣盡數消散,他笑著說道:「蘇公子倒是好心性,這一言不合便刀劍相向,莫不是覺得杜某好欺?亦或是……」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轉身環視眾人,見他們也是一臉怪異的看著場中的情形,心裡暗暗以為他們對於蘇長安這樣的行為亦是覺得詫異與不解。

「亦或是被杜某僥倖言中,故而惱羞成怒?」他接著說道,語氣中的得意自是毫不遮掩。

說完這些,他轉目再次看向蘇長安,他甚至可以想像到蘇長安此刻的臉色當是如何的難看,一想到這點,他心裡就浮出一陣說不出的快意。

但令他失望的是,蘇長安的神情因為重傷確有些萎靡,可他的嘴角卻分明透著一絲笑意。

他的心頭沒來由的一驚,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他猛地驚醒眾人那詫異的眼神所看向的並非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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