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蘇長安的道 第六十三章 算計與算計

穆歸雲的槍再次被舉起,他的嘴微微張開就要說些什麼的時候。

數把長劍破空而來,那些劍穿過他的四肢,將他還有搖晃的身子狠狠的又一次擊倒在地,然後如同利箭一般,將他死死定住。

他的身子微微用力掙扎著想要站起身子,可他四肢上的利刃卻將他的傷口撕裂,一朵朵梅花便自那白色的雪地上蔓延開來。

「歸雲!」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自不遠處響起,司馬長雪也不知何處生出的氣力,終於是掙脫了那些黑甲護衛的手,一路狂奔了過來。

穆歸雲也是在這時若有所感,他艱難的抬起頭,想要看上身旁這個女子一眼。

可那一把把利劍不僅將他的身體定死,連體內的靈力運轉也再次被阻礙,以至於他連只是微微抬頭這般簡單的動作也做得極為緩慢。

在數十息之後,終於,他看清眼前這個女孩。

她那張本應該是極美的臉蛋被淚水花了妝容,她高高盤起,被細緻打理過的青絲,也因為剛剛的一番掙扎而有些散亂。

但她的那一身嫁衣,卻與這白茫茫的雪夜格格不入。

像是一團火焰。灼傷了穆歸雲的眼睛。

原來。

所謂的天才妖孽。所謂的地榜榜首。

卻只是一個連自己的女孩都保護不了的廢物。

他這般在心裡這般自嘲道。

「歸雲,歸雲,你沒事吧。」看著眼神渙散又渾身浴血的穆歸雲,司馬長雪幾乎快要奔潰似的問道。

她想要抱起穆歸雲的身子,但他的四肢卻被那數把飛劍牢牢定住,司馬長雪只要稍稍用力拖拽,穆歸雲的四肢處的傷口便會被再次撕裂,而雪地里也會隨之浸出更多的鮮血。

在發現了這樣的實事過後,司馬長雪眼裡的淚水愈發洶湧。但她卻又不得不強制忍著,她不想讓他看見她哭,因為他曾說過,他喜歡她笑起來的樣子。

她又站起身子,站到一把飛劍的身旁,伸出手想要將它拔出,但那柄飛劍卻猶如長在穆歸雲身上一般,任憑他如何努力,卻無法撼動它毫分。

最後,她只能癱坐在地上,眼淚再也不受控制的洶湧而下。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少年。剛想要說些什麼,一隻手卻忽然從背後伸了過來,抓著她的肩膀,將她呆坐在地上的身子抬起。

「我們走吧。」那是一道很滄桑的聲音,聽上去它的主人應該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但司馬長雪的身子卻為此一震,眸子里的光芒一陣閃爍,最後卻是生不出絲毫反抗的勇氣,任憑那隻手抓著她就要離去。

「回去吧。我不想傷你。」北通玄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蘇長安的額頭上開始出現密密麻麻的冷汗,他看著那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穆歸雲,心底的赫然如潮水般襲來。

北通玄是天聽境。

他是繁晨境。

他們之間差著太一、地靈兩大境界。

縱使他有三位星殞的傳承星靈護佑,又在天道閣里斬過心魔。

但他依然不會,也不可能是北通玄的對手。

這一點,他在來之前便已經知曉。

所以他來此真正的目的並不是想要與北通玄拼得你死我活。而是為了拖延這一場婚禮,為某些人爭取時間。

但讓他想不到的是,北通玄竟然強到了這種地步。

他不僅儒道、武道雙修。

更是有化身成如此模樣的可怕招式。

在他與穆歸雲的聯手之下竟然也是討不到任何便宜。

「回去吧。」也不知是否真的是忌憚蘇長安身後的天嵐院的緣故,北通玄再次出言規勸道。

蘇長安的眉頭卻皺了起來,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雪還在下,從烏雲漸漸隱隱透出的光芒,蘇長安大概看清了月亮的方位。

「還不到亥時。」他在心底焦急地說道。

然後他的眼睛的餘光一瞟,便看見司馬詡拉著已經獃滯了的司馬長雪就要離去。

「好。我走。」蘇長安終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看向北通玄,周身的刀意、靈炎與雷光瞬間收斂。他長刀歸鞘,眸子里的火焰也在這一刻黯淡了下來。

北通玄卻愣了一愣,他想不到蘇長安竟然答應得這般乾脆。

「我可以走了嗎?」蘇長安這般問道。他低著頭,北通玄看不清他的神情,而他的語氣又是那般的平淡,讓人聽不出悲喜。所以北通玄不太確定蘇長安是否真的放棄了。

但他確實不想與蘇長安交手。

因此在數息的沉默之後,北通玄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恩。」蘇長安也沖著他頷首,他眼睛平靜的猶如一池秋水,再也找不出剛剛的憤怒與暴戾。

然後他沒有一絲遲疑的轉身,便朝著神將府已經破爛不堪的大門方向走去。

北通玄看著這個少年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裡的疑惑卻越來越甚。

他甚至都沒有看那位與他同來的穆歸雲一眼便這般決然的離去,他覺得這與傳言中那個蘇長安並不太一樣。

就在這樣的疑惑中,一道巨大的轟隆聲自穹頂之上傳來,在諸人耳畔炸響。

隨之一道紫電雷光閃過。

那光芒太過耀眼,以至於北通玄視線有那麼一瞬變得不太真切。

雷?北通玄的心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抬頭看向這大雪紛飛的夜空,看著在烏雲間遊走的電蟒,心裡猛然意識到這似乎不對。

雪天。怎麼會有雷呢?

他方才這麼想到,心裡便是一緊。

他轉頭看向蘇長安離去的方向,卻發現那個背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了。

北通玄心頭大駭,他神識一盪,便發現一道身影竟然化作一道紫電雷光向著不遠處沖了過去,而他的目標,赫然那位當朝宰相——司馬詡。

北通玄在那一刻只覺的頭皮發麻,他想不通,亦想不明白,蘇長安為何會對司馬詡出手。

但他並沒有太多時間再做他想,他背上的劍羽猛地一震,數百飛劍應聲而出,就要攔住蘇長安的身子。而後他自己也化作一道流光緊跟著那些飛劍,沖了過去。

蘇長安只是一瞬便感覺到身後呼嘯而至的劍芒。他雖然心中赫然北通玄的劍竟然如此之快,只是數息時間便要追上他的身影。但他的臉色卻越發陰沉下來,他顧不得體內還未散去的殺意,強行運轉起周身靈力,而嘴角也隨之溢出一條血線。

但他猶若未覺,他的眼睛愈發冷冽,眸子里的光芒卻又再次亮了起來。

「雷動!」

兩個短促而有力的音節自他口中說出。

穹頂之上的電蟒像是得到了某種敕令,變得愈發狂暴。

而蘇長安的身影也猛地一震,速度竟然比起剛剛快上了數倍,即使北通玄的飛劍也在這一瞬被他遠遠甩在身後。

終於,他來到了司馬詡的身前。

但這位老者臉上的表情卻是那般平靜,平靜得就好像他即將面對的只是春日的細雨,而不是蘇長安凌冽的刀鋒。

為此,蘇長安的心莫名一跳。

他隱隱感受到了某種不尋常,但事已至此,他已無退路。

所以他索性心頭一橫,將手上帶著漫天紫電雷光的刀高高舉起,口中發出一聲暴喝,帶著猛虎下山之勢,狠狠的斬向了司馬詡的頭顱。

刺啦!

像是某種敗革被割開的聲音驀然在這極近的雪夜裡響起。

然後在眾人驚駭的眼神中,一樣事物被高高拋棄。

那是一顆頭顱,一顆屬於大魏丞相的頭顱!

它在空中一陣旋轉,然後在數息之後,砰的落下。

而隨之一起倒下的還有他那副老舊的身軀。

一旁被司馬詡拉著手的司馬長雪,她眼裡的獃滯也在那一刻變得靈動起來,她不可思議的看著就這麼倒下的父親。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是慶幸還是悲傷的複雜情緒。

而就在她的這些情緒還未來的及噴涌而出的時候,那顆頭顱連同那道身軀,既然忽的化作一道青煙,消失不見了。

「這?」蘇長安的心底一顫,他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情形。一時竟然便愣在了那裡。

「是傀儡。」而趕到的北通玄也收起了背後的羽翼,走到蘇長安的身邊。他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傀儡術並不是什麼特別奇怪的術法。

但凡到了魂守境以上的儒生都能使用這道術法。

只是他想不通,為何司馬詡會在自己女兒的婚禮上,卻派出這麼一個傀儡前來?再聯想蘇長安的一系列舉動,似乎為的便是拖延住司馬詡的時間。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隱情?

但無論如何,有一點卻可以肯定,在這件事情上,蘇長安中了算計,而自己與司馬詡的親生女兒也只是司馬詡這場算計中的一環。

蘇長安的臉色同樣很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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