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蘇長安的道 第六十章 我想為她討個公道

那自然是很驚艷的一槍。

蛟龍護繞,風雪相隨。

槍紅如血,人去如箭。

即使在場諸多見識頗廣的來客也不由得暗暗心驚。如此一槍,縱然穆歸雲才地靈境,也足以讓許多天聽境的高手避讓。

但北通玄的臉色依舊未變。

他虛空一握,一把通體雪白的長劍便出現在他的手上。

然後他腳下步影晃動,他的身子也因此變得有些飄忽不定。

這是縈塵步。

是西域早前歸順大魏的奎狼部族特有的身法。也是這天下公認的頂尖身法之一。雖然北通玄所用與奎狼部族的縈塵步有些差別,但在場的一些人還是一眼認了出來。

穆歸雲只覺眼前一花,北通玄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不定。他想起了在聖皇宴上北通玄曾用這一招,避開了他取其性命的一槍。

他的心不由一沉,但槍去勢已成,容不得他再做半分他想。

於是他暴喝一聲,手中的槍便再無半分退意的刺了過去。

轟的一聲巨響炸開。

高台上的石板驟然化作粉粒,一股氣浪夾雜著這些粉粒化作的塵埃四散開來。

場上的諸人紛紛下意識的退避,但一些修為較弱的僕役卻免不了被這股氣浪捲起,身子暴退數丈。

「不好!」在槍勢停下的瞬間,穆歸雲的臉色一變,他知道自己的槍落空了。他雖然不太明白北通玄一個儒生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避開他這一槍的,但很明顯,他確實做到了。

「蓮花綻。」一道冰冷的聲線自還未散去的塵埃里傳來。

然後,一道如雪般潔白的劍光亮了起來,它從穆歸雲的左側而來,如同吐著信子的毒蛇一般,透著陰冷的殺意。

穆歸雲心頭一驚,他趕忙將槍橫於胸前,身子一轉。一朵劍影組成的蓮花便在他的瞳孔中陡然放大。

那劍光來的太得太過突然,速度又太過迅猛。

穆歸雲幾乎避無可避。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北通玄如萬年枯井的臉在那蓮花劍影之後慢慢變得清晰,他的聲線不悲不喜,卻似乎帶著某種惋惜。

穆歸雲咬牙,強行運氣周身的靈力,可北通玄殺意如跗骨之蛆一般無孔不入,加之剛剛一擊不中,穆歸雲的心神動蕩,一時不查,體內的經脈竟然被這股陰冷的殺意侵蝕,一時間竟然難以運起靈力。

而那朵蓮花雖還未至身前,但劍風已如利刃便襲來,在他的臉上刮出數道血痕。

「歸雲!」一聲嬌呼傳來,司馬長雪幾乎就要衝了進來,卻被不知從哪裡竄出的黑甲護衛生生攔住。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位太尉之子會落敗於此的時候,一道聲音卻驀然自屋外傳來。

「他不是你的對手,那加上我呢!」

那是一道還有著些許稚氣的聲音,但似乎因為帶著極重的怒氣,所以聲線有些扭曲,帶著一股攝人心魄的森然之意。

然後一道巨大刀芒虛影自穹頂上斬下,神將府用名貴建材築起的大殿就在這一道虛影之下如同豆腐一般,自龍骨處斷開。

已是碎瓦,斷梁紛紛落下。

在賓客們的驚呼聲中,這座極近奢華的大殿,轟然塌陷。

坐在高台上的那位老者半眯著的眼睛豁然睜開,一道精芒閃過,浩然如海的靈力波動猛然盪開,那些落下的事物連同被生生斬成兩半的大殿主體紛紛如得敕令一般朝著兩側遁去,直至飛至兩側的空地處,才轟然落下。

只是數息的時間這座神將大殿便化作了兩堆殘骸敗瓦。

而剛剛還張燈結綵,杯光交錯的諸位賓客,此刻便驀然暴露在這漫天風雪裡。

一道道更加撕心裂肺的尖叫也隨著在這雪夜裡響徹起來。

但是。

那一道數丈大的刀芒虛影並沒有因此而停下。

他如猛虎下山一般的斬下,直至北通玄的頭顱。沒有半分遲疑,亦沒有半分迴旋餘地。

北通玄的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是變了一變。

他不得不收回已至穆歸雲身前的劍鋒,身形一動,數道飛劍便自虛空中閃現而出,呼嘯著迎上那道巨大的刀芒。

但這幾枚飛劍只是他匆忙之間喚出,其所攜帶的力量不足尋常時候的五成。

所以劍鋒與那刀芒交錯,也只是稍稍讓那道刀影停頓數息不到的時間,便被盡數斬落。

但對於北通玄來說這已足夠。

他的腳步再出晃動,縈塵步使出,身影一動。雖然稍顯狼狽,但還是避開了那凌冽的一斬。

轟的一聲巨響在這雪夜裡咋起。

刀影終於落在地上。

一道一尺深的溝壑豁然出現,自北通玄的腳下一直蔓延向府門外的方向。

眾人下意識的尋著這道溝壑望去。

只見一個身影,正手持一把雪白的長刀,立在那裡。

因為大殿的塌陷,黑暗裡眾人看不清那道身影的容貌,只是覺得他那雙眸子,在這雪夜裡閃爍著駭人的光芒。就像是蟄伏在密林里的惡狼,對著眾人露出了森白色的獠牙。

「是你?」北通玄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看著黑夜裡那道有些單薄的身影,如此問道。

「是我。」那道身影的聲音如此清澈,清澈得連他語氣里包裹的殺意也顯得這般坦蕩。

「你來幹什麼?」北通玄再次問道。

這一次那道身影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他只是提著那把刀,一步一步的走來。

他的馬靴踩在那剛剛被雪堆滿的路上,發出一聲聲刺啦的脆響。

那本應該是極其細小的聲音,卻不知為何,在眾人耳中又是如此的清晰可聞。

終於他在離北通玄不過兩三丈的距離處站定,借著地上尚未熄滅的燈光。眾人終於看清了那道身影的模樣。

那是一張還長得並不長起的臉。

與許多這個年紀少年一般,還帶著未脫的稚氣。

但他的眼睛卻那般明亮,像極天上的星辰。

他從懷裡掏出一樣事物,眾人看得真切,那是一本老舊得有些發黃的書。

他的刀也在這時被他舉起,刀鋒直至北通玄的面門。

「我來為人討一個公道。」

他這般說道。

低沉的聲音那般冷冽,冷過他手上的刀鋒,也冷過這漫天的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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