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潛龍在淵 第12章 過河拆橋

「聞香大酒樓」在火車站附近算得上是比較有檔次的飯店之一了。孫百祥已經在二樓的一個包房點好了兩桌菜等著。

各自落座,方寶坐在了那短髮青年凌展與魯榮之間,也不說什麼客套話,就先舉筷開動起來。

一邊吃飯,一邊喝酒,方寶觀察著凌展,卻見他動作粗獷,大塊大塊的挾肉往嘴裡塞,有三月不知肉味兒之狀,知道此人必有一段故事,在這桌上也不詢問,只是勸大家飲酒作樂。

魯榮是個好酒之人,喝得性起,見到方寶豪爽,就把著他的肩道:「寶哥,你是個耿直人,身手又好,火車站這塊地盤實際上是你打下來的,蛤蟆其實也沒有出多少力,可是現在大頭被他撈去了,我真替你不值。你不知道,我聽到消息了,蛤蟆已經租下了東升大廈的一層樓,準備搞個夜總會,據說投資要好幾百萬,他的底子我是清楚的,搞那個爛汽修廠連老本都虧掉了,現在能夠拿這麼多錢出來,還不是因為在票上賺了大錢,另外再找熟人在銀行想辦法貨款,生意就越做越大了。」

方寶既然決定踏上這條路,就是橫了心要賺大錢超過崔正直的,豈會甘心肥肉落入他人之口,但是他的頭腦很清晰,明白自己的實力還處於非常薄弱的起步階段,而且對各方面的關係還接觸不深,絕對要謀後而定,不能一蹴而就,火車站的地盤他遲早要全部拿到手中,但現在還不能和蛤蟆起衝突,知道像魯榮今天跟自己喝酒說這樣的話,明天蛤蟆請他喝酒所說的難保又不一樣了,逢人只說三分話才是行走江湖的道理,當下只是呵呵地笑道:「榮哥,現在我覺得不錯了,全哥有魄力把生意越做越大,那就該他發財。不過你是火車站的老闆凳了,兄弟今後有什麼事,你可要多多幫手。」(老闆凳:重慶道上俗稱,指一些上了年紀,有一定勢力與威望的人。而與之對應的叫做少幺爸,指的是才出道的小混混。通常一個老闆凳手下有些少幺爸,就像是劉啟強有方寶他們這些人一樣,應該是從川渝一帶過去盛行的袍哥中沿襲至今的一種稱呼。)

魯榮聽著,自然是滿口答應,他的酒量甚好,方寶就讓孔武來拼,而他自己,必須隨時保持著警惕心,人在江湖飄,哪有不挨刀,這是個千古不變的至理,只是這一刀什麼時候來,誰又能夠說得清,雖然說防不勝防,但小心些總有好處。

魯榮與孔武體格相近,很快就賭起酒來。拿著啤酒杯各自先倒了十杯,看誰喝得又快又多,最後喝吐或者喝不下的那個人就算輸。

……

孫百祥等與魯榮的手下都站起身為自己人加起油來,方寶沒有去看,而是瞧著那凌展,卻見他也已經停下了筷,在饒有興緻的看著兩人拼酒,便倒滿了兩杯酒,遞到他的手中道:「凌展,有沒有興趣也去參加。」

凌展見方寶來敬自己的酒,趕緊與他碰了碰,一口將酒喝了下去,然後搖頭道:「我的酒量沒他們好,可不敢丟人獻眼。」

方寶笑了笑,又遞過去一支煙,跟著凝視著他道:「你過去在樂清是做什麼的,怎麼會跑到重慶當棒棒。」

凌展沉默了一陣,忽然嘆了一口氣,回視著他道:「寶哥,這事本來我是不會給人說的,但我服你,就告訴你一個人。」

說著他點上了煙,吐了一口煙霧才道:「我們樂清在中國經濟環境是很好的,那裡的人比起內陸來要富裕得多,但資金的流動缺口也很大,一些人做生意要周轉,一些人賭錢紅了眼,因此地下的放數公司不少,小時候我很調皮。又不愛讀書,高中之後就沒有找著工作了,由於我爺爺過去在老家開過武館,別人介紹,我就去了一家公司,主要是替他們收錢,由於能打,沒多久在這個公司裡面當了一個小頭目。但就在三個月前,我奉老闆的命令去收一筆兩百萬的債,可是發現找的人除了一個還沒有滿三歲的女兒,根本就沒有錢了,就連房子也早就抵押給了銀行。開始的時候,我還是把那人狠揍了一頓,逼他交出錢來,但這人似乎已經麻木了,無論我怎麼打,連聲都不吭。後來我問了跟著我的一名知道情況的手下,才知道這個男人過去是一個服裝廠的小老闆,家裡有房有車,雖然不是大富,但日子還過得不錯,可是碰到了我們老闆,見他有些錢。就邀他去我們公司開的地下賭場去玩,只一晚上就把他套住了,欠下了一百五十萬,然後按規矩打了二百萬的借條,那人輸急了,第二天晚上主動來了,結果又欠下了三百萬。」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道:「在我去之前,老闆已經派人收走了他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就連他老婆也駭得跑了,讓我去。就是讓我再想辦法逼他去找親戚朋友借錢,不過那人已經變成活死人了,別說找親戚朋友借錢,就算我打死他也沒有什麼反應,於是我就打電話告訴老闆,誰知道老闆居然給我下了一個命令,讓我把那人的小女兒抓起來,當著他的面砍掉一隻手,看他到底有沒有反應,用這種辦法去刺激他借錢還債。」

此刻,凌展已經咬牙切齒起來,道:「媽的,雖然欠債還錢沒話說,可是人在做,天在看,事情也不能做得太絕了,那人的家產已經被榨乾了,而他的女兒是無辜的,那道命令我無論如何都不會執行,就讓跟著我的人先回去,然後告訴那人要他帶著女兒躲到外地。出了他家我就離開了樂清。因為我過去那個老闆不僅僅開著高利貸公司,還是當地最有名的黑道老大,我違背了他的命令,他是不會放過我的。」

方寶默默的聽完,又倒滿了兩杯啤酒,與他碰了一起喝下,道:「凌展,這事你做得不錯,我敬你,是不是到重慶沒錢了,才到火車站來找生意。」

凌展點了點頭道:「我從樂清到外面已經一年多了,去了不少的城市,可是都沒有立住腳,到了重慶,連買車票離開的錢都沒有了,我不想偷也不想搶,就想靠力氣混幾個錢到另外的地方去看有沒有發展。誰知道火車站這邊是別人的地盤,有人來趕我走,我一時心情不好,就跟他們衝起來了。後來聽他們說要找厲害的人收拾我,我有些不服氣,就等著,不過這些人沒吹牛,你比我厲害。」

方寶微微一笑,道:「凌展,你覺得重慶怎麼樣?」

凌展想了想道:「我到這裡也沒多久,除了這一帶,也沒去什麼地方,不過感覺還可以,挺熱鬧的,而且街上美女不少,至少可以養眼。」

方寶哈哈笑了起來,道:「原來你也喜歡打望,凌展,有沒有興趣留下來跟我和兄弟們一起打拚,真要是混出名堂了,漂亮的重慶妹兒任你挑。」

凌展當然知道方寶不是做正經生意的,望著他道:「寶哥,我服你,而且目前也沒別的地方去,跟著你沒問題,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方寶道:「好,你說,是什麼事?」

凌展立刻道:「撈偏門的生意有很多,但我只希望,你不要讓我做太傷天害理的事情,我爺爺當年傳我功夫的時候,再三叮囑過我,做事不能做得太絕,否則會傷陰德,也會讓祖宗丟臉,我們凌家世代習武開武館,過去在樂清還是有些臉面的,到我這一代,不能毀了。」

方寶凝視著他,微笑道:「如果你覺得我讓你做的事傷天害理了,可以馬上離開,放心,我不會像你過去那個老闆一樣派人砍你的。」

凌展頓時也笑了,大聲道:「好,寶哥,只要你答應這一條,我就跟著你,也不會給你丟臉。」

說著這話,他從椅子上站起,倒了一杯酒,雙手捧到了方寶面前,算是正式拜見大哥,而方寶接過酒杯,「咕嚕嚕」的一口喝了下去,跟著把酒杯扔到了一邊,伸手就和他緊緊把在了一起,只覺這個凌展觀念與他相近,身手又不錯,是他所需要的人,正所謂意氣相投,心中實在痛快。

此刻,孔武與魯榮的比酒也結束了,魯榮沒有斗過年輕力壯的孔武,喝到十六杯啤酒的時候,已經噴了出來,而孫百祥等人正在歡慶勝利,方寶便把他們叫來,把凌展今後要和大家一起打拚的事情宣布了,孫百祥等人見過凌展的身手,知道他比自己等人強多了,多了一個能打架的人,當然也很高興,便紛紛過來找凌展喝酒,而凌展則是來者不拒,一個個的和他們很豪爽的喝著,雖然有酒意,但絕不露醉態,酒量絕不算差。

晚上,凌展就跟著方寶到了他們租住的房間,屋裡的四間卧室,方寶、孫百祥、謝子華各住了一間,而孔家兄弟與袁家國有時候要回家,來了就擠在一起住,現在多了一個凌展,剩下的一間卧室自然給了他。

……

就這樣,「菜園壩六虎」又變成了「菜園壩七虎」,而凌展過去在樂清的由於身手快捷迅猛,有一個「豹子」的綽號,大家就以此叫他。

而這時方寶也漸漸地懂得了更多,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難分得清黑與白的,除了火車站的票是內部的人拿出來的之外,附近的那些大小夜總會,洗腳城,美髮美容館,大多數都涉黃,它們所能夠生存下去,是因為向管轄區域的某些警察燒了香,而這些人就擔當了保護傘,還不像他們天天辛辛苦苦的賣票,每到過年過節,自然有人送上門去孝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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