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博得(二) 第七十六章 走向終點的人們(四)

隨著神殿軍團的進入,博德之門整個城市沸騰了!

每個人都宣稱,自己就在現場,並看到了史詩般的一幕,英雄的誕生從未像此刻這般激動人心!圍觀的人們都在歡呼著,簇擁著海姆騎士團和緊隨其後的神殿軍團,向著焰拳駐地緩慢涌去。

當鐵閘如同詩歌一般升起時,守衛的鐵王座衛兵們同樣崩潰了,他們大部分是當地人,是聽著歌頌博德安的詩歌長大的一代人,甚至幾代人。這詩歌對於他們的影響,堪比神明的教誨。因此他們丟下手裡的武器,悄悄的混進了圍觀的市民中,裝作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

安其羅·都森帶著剩下的士兵,最先撤退下來,向著焰拳的駐地搶先跑去。

雙方都在想著怎麼爭取焰拳的支持,這一方面,安其羅·都森還是有把握的!他已經在裡面安排了整整兩天時間,焰拳的大部分指揮官都已經被解除的職務,關了起來,現在各個關鍵崗位上都是他的人。

所以當他到達焰拳的總部,看到守衛的衛兵還是鐵王座的人時,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沒來晚!這次贏了!

「給裡面的人發信號!推開大門!我們需要馬上備戰!內戰開始了!」安其羅·都森大聲的喊著,跟隨他的士兵稍微恢複了一些士氣。是啊,只要博德之門最大的武力,焰拳軍團站在我們這邊,我們沒有失敗的理由!

……

大門打開,可安其羅·都森想像中的,那整齊排列好的方塊陣型,大聲、整齊的敬禮,等著他檢閱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僅僅有一個人,在下午的陽光里,站在門內。

刺眼的陽光,讓他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只是從鎧甲的式樣可以判斷,這是一個焰拳的軍官。

「是來報信的么?」安其羅·都森向前走了兩步,終於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史卡,焰拳的副指揮官,維軍官的養父,在最長一夜遭遇刺殺、生死未卜的史卡,居然出現在焰拳的軍營!他穿著全套的焰拳制式盔甲,眼神冷漠的看著安其羅·都森,從他身後的陽光里,走出越來越多焰拳的軍官……他們都是曾經被安其羅·都森囚禁的人。

安其羅·都森渾身發冷,他的心向著無底的深淵沉了下去。

彷徨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滿嘴的苦澀!剛剛……他還以為贏定了!他後面跟著的人也一個個目瞪口呆,士氣再度低落下去。看看站直了擋在門口,沉默不語的史卡,不知不覺就能翻雲覆雨,這還是那個以真誠著稱的史卡么?手段用到這種程度,真是可怕!安其羅·都森擺了擺手,帶著手下調轉方向,急急忙忙的向著鐵王座趕去。

已經無需解釋,完了……一切都完了……!

史卡沒有說話,也沒有派人去追趕,僅僅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目送著他離開。

……

史卡還記得,兩天前,當劍與玫瑰冒險團帶著重傷的他拜見伊爾坦大公爵時的情景。

伊爾坦大公爵滿臉病容的躺在床上,在卧室里接見了他們。

他像一個真正祥和的老人那樣——談起自己的病時十分坦然,笑看生死的坦然;看到劍團收集的,關於鐵王座的證據時非常憤怒,表示一定會全力支持他們,讓正義得以伸張;認出史姬後親切的開玩笑,讓她無需擔心父親的事情,關於安塔死亡的消息都是謠言;對於史卡的重傷十分震驚,堅決的讓他留下來,說出了「拚命也會保護」史卡這樣的話來,讓史卡熱淚盈眶。

最後他表示他收到消息,鐵王座的高層將在燭堡聚會,商量進一步的陰謀。他需要有人去調查,可是他現在的情況……於是劍團的各位主動請纓,隨後接過伊爾坦大公爵贈送的燭堡門票(燭堡需要上交珍惜的書籍才能進入)離開了港務局官邸。

劍團離開,史卡坐在邊上的躺椅上不言不語,他後背受傷無法移動,所以就盯著自己的腳尖兒,就像看珍惜動物一樣專註。

直到,伊爾坦大公爵直接坐起來,史卡這才注意到,當伊爾坦大公爵躺在床上蓋著被子時,身上居然還穿著鎧甲!

伊爾坦大公爵拿著一塊濕毛巾,幾下擦掉了自己的「病容」,然後從床下摸出一瓶烈酒來,一口氣喝了大半瓶。

「喝么?」他問道。

「我從不喝酒。」史卡的語氣並沒有什麼變化,儘管他臉上「感動的淚水」都還沒幹透。

「無趣的男人」,伊爾坦大公爵低聲說了句,一仰頭,將剩下的酒全部倒進嘴裡。「知道他們接下來會怎麼樣?他們會順利到達燭堡,然後看到瑞塔等鐵王座高層的屍體。也許是他們殺的,也許是別人殺的,是知道呢?這不重要。因為沙佛洛克一定會為他們安排好的。他們必然會被當做兇手抓起來,然後……等到沙佛洛克當上大公爵,準備開始戰爭時,他們就是沙佛洛克成為鐵王座領袖時的祭品!報仇,多好的理由?這就是政治!史卡,骯髒的政治!安塔·銀盾就是趴在最後面的那隻老蜘蛛,而我和沙佛洛克?都是棋子而已。那麼,史卡,沒有什麼想說的么?」

史卡沉默的搖頭。

「不想問點兒什麼?你為什麼要讓我去送死!我是那麼的忠誠!之類的……」最後兩句話,伊爾坦大公爵模仿者女人說話聲說出來的,頗有搞笑藝人的潛質。

「在等您說。」史卡雙手搭在自己胸前,十指互相交叉,語氣平靜地說道。

伊爾坦大公爵停下來,仔細的觀察著他的表情,看到他確實沒有什麼憤怒的表情,也沒有什麼不滿、憎恨之類多餘的情緒時,滿意的點點頭,「確實成長了不少,你已經有資格當我的接班人了。史卡,你跟著我二十年了,那你知不知道,什麼才是衡量焰拳大公爵的標準?」

史卡無言的搖搖頭。

「是命硬!」大公爵斬釘截鐵的自己回答道,「指揮啊、戰鬥啊什麼的,有個中等評價就夠了!永遠能找到更好的手下可以託付。決定焰拳大公爵的,還是誰能活下來,就是這麼簡單!你要是因為今天的危險而憎恨我,那你就是不合格的!我寧可去培養安其羅·都森,都不會再選擇你。你知道當年的時候,我經歷了多少次險些死亡的危險?!我自己都記不住!現在說起來,有些是靠算計、靠實力躲過去,有些單純的就是運氣好!所以我命硬,我可以當幾十年的總指揮。」

老人停止了宣講,在史卡面前重重的坐了下來!「說吧,想要什麼?作為你活下來的獎勵,我和銀盾的遊戲,你也可以分些好處。」

「我要去第三隊」,史卡想了想說道,第三隊是他起家的分隊,「還有那個安其羅·都森,我受夠他了,您換個人吧。」

「好」,伊爾坦大公爵注視著史卡,毫不掩飾他的欣賞。不怨恨,有分寸,但又不會姑息自己的對手,這確實是個值得當接班人培養的年輕人!可惜啊,他在內心裡搖搖頭……對於馬上要獲得新的壽命的自己來說,接班人是最不需要的東西,等到史卡老死時自己還精力充沛呢。不過史卡這麼好用的工具,當然不能捨棄掉。

史卡的目光似乎一直在盯著什麼看?他順著目光看過去,欣然一笑,史卡居然一直看著他手上的那枚,代表大公爵權柄的戒指。

「想試試么?」伊爾坦大公爵抬起手,毫不在意地說道。

「這!真的可以么?!」伊爾坦大公爵很滿意的看著史卡震驚的表情,嗯,看來這次的生死也激發了他的野心啊!有野心好,有野心的年輕人更加容易控制——反而是史卡原來那副「無欲則剛」的樣子,更加讓他頭痛。鐵王座想除掉史卡,其實是目標選擇上的錯誤,史卡並不算是他的親信。史卡本質上,並不是效忠伊爾坦大公爵,他效忠的是博德之門和焰拳。這樣的人才,任何人都該好好珍惜才對,當做炮灰消耗掉有些可惜了……

「試試好了,不過是一枚戒指。」他有些開玩笑的摘下戒指遞給史卡,說了句,「我伊爾坦大公爵,正式任命副指揮官史卡擔任焰拳大公爵一天時間。」

史卡手足無措的擦著手,又試圖支撐起身體,直到伊爾坦大公爵提醒他,才小心翼翼的雙手接過戒指,然後將它更加小心的戴在左手上。戒指是一枚紅寶石的印璽戒指,用紅寶石做戒面,似乎是北地的固有傳統。戒指戴上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因為史卡知道,戒指本身其實只是一種契約的憑證,真正有效的是契約的本身。如果沒有剛才大公爵隨口的任命,這枚戒指大約會直接夾斷他的手指。

僅僅戴了一小會兒,史卡就覺得渾身彆扭。他立刻將戒指摘下來,用一塊絲綢的手帕擦拭乾凈,然後不顧扯開傷口,雙手捧著遞還個給了伊爾坦大公爵。伊爾坦滿意極了,他甚至於覺得如果史卡始終這麼識趣,他不介意讓他一輩子坐在副手的位子上!

他用一種略帶著矜持和隨意的動作,將代表身份的指環重新的戴在手指上——安塔·銀盾在他面前表演過很多次,那種天生富貴般的隨意和修養,總是讓他羨慕嫉妒恨。要知道為了在人前展示一下,他私下裡對著鏡子不知道練習了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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