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共逐鹿 尾聲

建安元年八月,燕然山。

無邊的草原漸漸變成深綠,隱隱的帶上了一抹淡淡的土黃,漸冷的秋風吹過草原,牧草如波,露出其中成片的牛羊。牧人們騎著駿馬,甩著馬鞭,唱著歡快的歌謠,盡心盡職的看守自家的牛群、羊群。女人們在帳篷處忙碌著,大一點的男孩子騎上駿馬,幫著父親放牧,大一點的女孩子正在母親的帶領下做家務,只有那些小不點,可以無憂無慮的玩耍,像頭小野狼,發出放肆的歡叫。

慕容風看著眼前的這一切,輕輕地吐了一口氣,滄桑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一年在北海向劉修低頭,換來了難得的安定生活,經過四五年的休養生息,他的部落漸漸的撫平了創傷,再次興旺起來。牛羊在翻番,人口也在不斷的增長,再假以數年,等那些孩子長成為年輕的勇士,他就可以重新擁有一個強大的部落。

年輕的魁頭牽著馬,看著慕容風高大的背影被夕陽鍍上了一層金,心中莫名的有些感慨。他知道眼前的這一切來之不易,他也知道慕容風向劉修低頭服輸是不得已的辦法,可他是槐縱的兒子,是鮮卑大王檀石槐的孫子,他的祖父、父親都是死在劉修的手上,他必須時刻謹記仇恨,一天不殺了劉修,他一天無法在草原上抬起頭。

他時刻想殺回大草原,而不是躲在這裡偷生。

可是他不敢,因為他沒有足夠的實力。慕容風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他只能等待。

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魁頭轉頭看去,頓時眼前一亮。那是一個風塵僕僕的斥候,從他的神情可以看得出來,肯定又發生了什麼大事。

「大帥?」魁頭壓制著自己的興奮,提醒慕容風道。慕容風偏過頭,看了一眼那斥候,莫名的嘆了一口氣,已經有些花白的眉毛挑了起來。

斥候奔到慕容風面前,雙手奉上一封信。魁頭站在慕容風身後,從他的肩膀處看過去,一看到信封上的方塊字,他便吃了一驚。

是漢人寫來的信。

慕容風拿著信,半天沒有動彈,臉色卻陰得像快要下雪的天空。魁頭不解其意,卻不敢多嘴,只能耐心地等待著。

「原來……他還沒有忘了我。」慕容風嘆了一口氣,用小刀挑開了信封,用兩根手指夾著信紙展開,靜靜地看著微黃的紙上飄逸的字跡。

魁頭不認識漢字,他只能眼巴巴的待慕容風給他解釋。不過,從慕容風的臉色看得出來,漢人寫信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漢人的大將軍要來打獵。」慕容風慢慢的折起信紙,收入懷中。轉身從魁頭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了馬,看著還沒回過味來的魁頭:「你有什麼想法?」

「打獵?」魁頭忽然笑了一聲:「打什麼獵,這是我們的牧場,他想來就來?」

「他有五萬精騎,想去哪兒,都可以。」慕容風嘴角一撇,不再看魁頭,撥轉馬頭,向大帳方向馳去。魁頭愣了一下,連忙飛身上馬,跟了上去。

「大帥,大帥,你打算怎麼辦?」

「趁著天氣還好,儘快西行。」慕容風抬起頭,看看天色:「希望在到達新的牧場前,老天不會下雪。」

「大帥要逃?」魁頭下意識地叫道。

「是的,我要逃。」慕容風不為所動,「不想死,就只有逃。」

「我們為什麼要逃?」魁頭眼珠一轉,大聲說道:「大帥,漢人這是嚇唬你呢。他們正在打高句麗,打三韓,怎麼可能還有大軍來找我們?」

慕容風淡淡地說道:「打高句麗和三韓的是劉備,來找我們的卻是劉修,你莫非到現在為止,對漢人的名字還分不清?」

「我分得清。」魁頭生氣了,搶上兩步,拽住了慕容風的馬韁,急得黑色的臉膛都有些發紅:「大帥,我的意思是說,漢人怎麼可能在東西兩個方向同時開戰,他們就算有這麼多的鐵騎,又怎麼可能運輸足夠的糧草?就算我們正面作戰不是對手,我們也可以暫避其鋒,等他們斷糧之際,再殺回來,何必要逃?」

慕容風看著魁頭,思索了半晌:「你說的有道理。要不這樣,你率本部人馬先去試探試探,如果他們只是虛張聲勢,那我們就不理他,如果他們真的來了,我們就暫時躲一躲。」

魁頭大喜,連連點頭。

……

浚稽山下。

劉修居中而坐,裂狂風坐在對面,看著正在給他們斟酒割肉的劉淵笑逐顏開。不遠處,風雪和幾個嫂嫂團團而坐,拿出一匹又一匹的精美絲綢,耐心的幫每個人挑選花色。這些從大漢來的奢侈品就連裂狂風這樣的大帥也很難見到,這些女人們早就被晃花了眼,那些小女孩子們更是賴在一旁,羞澀地看著風雪和她身後的小雪兒,希望她們能發現自己的存在。

「大帥,這幾年日子過得不錯吧?」劉修打趣地說道:「我看你又多了好幾個女人。」

裂狂風大笑:「都是承大將軍的福,我這幾個的確過得不錯,部眾多了,牛羊也多了,所以才有財力多娶幾個女人。」

「聽到和連的消息沒有?我找他快兩年了,連一點音訊都沒聽到。」

「和連?」裂狂風連連搖頭,「那個畜牲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那人就算還活著,也只是一隻狐狸,除了一肚子陰毒的主意,什麼也沒有。」

「和連是狐狸,可是慕容風卻是一頭虎。」劉修說道:「我對他很不放心。這次來,我就想把他再趕得遠一點。你有沒有興趣幫我?」

「慕容風啊?」裂狂風有些猶豫。

「我知道,你們和慕容風關係匪淺,要你們對他下手,未免有些不好。沒關係,我只是這麼一說,其實我自己已經好了安排,慕容風如果敢來,不需要你出手,我也能擺平他。」

裂狂風看了劉修一眼,臉上的神采有些不自然:「那趕走了慕容風之後,那片牧場歸誰?」

「給我啊。」劉淵理所當然的插了一句嘴。

「真給阿牛?」裂狂風盯著劉修的眼睛,握著酒杯的手有些顫抖。

「當然給阿牛,這是阿爸當年就說好的。」風雪走了過來,手裡牽著一個羞答答的小姑娘:「阿哥,你這女兒我很喜歡,嫁給阿牛吧。」

一直陪在呂布身邊的呂小環眼睛頓時瞪了起來,捅了捅呂布的腰,拚命地使眼色。呂布正忙著喝酒,被呂小環捅得一扭身子,不高興地問道:「幹嘛?」

「他們……他們……」呂小環沖著風雪等人連連呶嘴,呂布還是沒搞明白怎麼回事。呂小環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劉淵身後,嘿嘿冷笑一聲,亮出了小拳頭。劉淵嚇了一跳,連忙說道:「阿媽,我還小,又有了小環,不用急著納妾吧。」

風雪看了一眼兩個小人兒,頓時明白了,忍不住瞪了劉淵一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時候輪到你做主了?這是你阿舅的女兒,說起來,也是你的表妹,親上加親,有什麼不好?」

呂布這才明白,「噌」的一下跳了起來,剛要說話,風雪眼睛一瞪,呂布「啊」的了一聲,把涌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求助地看著劉修:「大將軍……」

劉修很無語。劉業做了皇帝,劉安將來一心向學,將來肯定是個大學者,風雪總覺得自己的兒女最弱,所以什麼好東西都想給劉淵和劉雪,一心想著拉攏裂狂風,為將來劉淵在草原上立足找一個強勁的盟友,卻不知道親事這東西牽涉到的東西太多,根本不能這麼隨便。

「才多大的孩子,納妾太早了些,還是以後再說吧。」劉修捏捏那個小女孩子的臉:「這孩子的確不錯,要不你把她帶在身邊,和雪兒作個伴?」

風雪見他糊稀泥,兩不得罪,氣得一扭腰,拉著小女孩轉身走了。

劉修有些尷尬,正要說個圓場的話,一個年輕的士卒快步走了過來,躬身行禮:「大將軍!」

劉修應了一聲,抬起頭,剛要說話,突然愣住了:「周瑜?」

周瑜笑了笑:「護鮮卑中郎將帳下斥候營第三曲曲長周瑜,拜見大將軍。」

劉修笑了起來:「好小子,才來半年,就做了曲長了?不錯,不錯,孺子可教。」他擺擺手,劉淵連忙端上一杯酒。周瑜謝了,一飲而盡,這才說道:「屬下剛剛探知,慕容風帳下大將魁頭率領三千多人迎了過來。」

「才三千多人?」劉修思索半晌,淡淡一笑:「看來慕容風想試試我的虛實啊。」

「大將軍,魁頭是槐縱的兒子。」周瑜頓了頓,又道:「這次他率領的三千多人,都是當年檀石槐的殘兵,算是僅次於慕容風本人的一支力量。」

劉修瞥了他一眼,點了點頭:「既然如此,傳令徐中郎,讓他擊破魁頭。」

「喏。」周瑜躬身領命,轉身走了。

呂布連忙湊了過來:「大將軍,要不要我去策應一下?」

「策應自然是要的,不過,如果慕容風不輕舉妄動,你也不要出手。我相信以徐晃的能力,擊破魁頭不在話下。他難得立次功,你不要搶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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