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天下崩 第四百零九章 風雨欲來

劉修這個年是在洛陽過的。從冀州回來之後,張鳴親自趕到洛陽,和馬強做了溝通,他們拿著劉修提供的那張畫像在黃巾軍之中進行了查訪之後,發現事情正與劉修估計的一樣,英子的母親曾經在鉅鹿城晃蕩了很久。

她的外表特徵非常明顯,一身破舊的絲衣本色是不是白色,倒是沒幾個人說得清,但是從冬天到夏天,再到秋天,總是那一襲單衣,冬天也不見她叫冷,夏天也不見她叫熱,這倒是給見過她的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她長得還算端正,還有人曾經想過她的心思,不過這女人凶得很,接連撓傷了幾個不軌之徒之後,就沒人敢再惹她了。

馬強破口大罵,這麼一個瘋女人,在城裡轉了大半年,你們居然沒發現?別人看不出這女人有道術,你們這幾個也看不出來?

張鳴捏著鼻子,一聲不敢吭,這事兒他自己也覺得挺丟人的。

不過,黃巾軍內部的矛盾可以暫放一時,如何渡過眼前的難關,保證百萬流民的生存,才是最大的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只有向天子和劉修求援,向天子求援,最後還是要向劉修求援,因為天子也是兩手空空。

不過,天子雖然沒錢,卻有權,要想劉修支援,先要天子點頭。張鳴和馬強聯袂拜訪了劉修,真心誠意的討教了一番,然後心領神會,回去就在黑山搞起了游擊戰。

要說張角抄襲劉修辦軍校的成果還是有的,黃巾軍在王國的教導下,的確培養出了一批有用兵能力的信徒,他們在慘烈的戰爭中迅速的成長起來,發揮了中流砥柱的作用,將王國制訂的一個調虎離山的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

十一月初,沉寂了一段時間的黃巾突然出動,殺入常山國,在真定一帶大肆劫掠。袁紹得到常山相馮巡的報告後,立刻率軍進入常山。雙方在常山你來我往的戰鬥了大半個月,就在袁紹全力以赴,打得黃巾節節敗退的時候,三萬黃巾主力殺向了邯鄲。袁紹帶走了大部分的主力,黃巾軍如入無人之境,在短短的半個月內橫掃趙郡、魏郡和清河。他們不去攻打縣城,而是集中力量攻擊那些豪強的塢堡。這些豪強幫了袁紹不少忙,和黃巾軍結下了深仇,攻擊他們既可以搶到過冬的糧食,又報了仇,可謂是一舉兩得。

豪強們的塢堡的確夠堅固,但還沒堅固到能抵擋上萬人攻擊的地步,更何況是這些在血與火中成長起來的復仇之師,幾乎是望風披靡,無一倖免。

袁紹得知這個消息,連忙率師回援,結果在薄落津被黃巾伏擊,雖說他見機快,實力也的確強悍,沒損失太多,但是卻領教了黃巾多變的戰術。他再也不敢輕敵,只得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可是這樣一來,他的行軍速度也大打折扣,等他趕到趙郡,黃巾軍已經滿載而歸了,留給他的只有滿目瘡痍。

那些豪強們的臉色頓時難看了。如果你不能保護我們,那我們支持你還有什麼意義?

袁紹叫苦不迭,顧不得年關將近,只得率軍到黑山剿匪。可是要論在山裡跑步,袁紹最犀利的騎兵可就用不上了,更何況黑山之大,袁紹的幾萬兵一撒進去,連個影子都看不到,黃巾沒打著,反倒因為兵力分散而損失了不少人馬,可要是集中兵力攻打,他哪裡追得上那些流民。

黑山像個泥潭,袁紹深深的陷在了裡面。戰報傳到洛陽,那些正準備為袁紹請功的人一個個識相地閉上了嘴巴,這個時候誰還好意思為袁紹請功,這不是自打耳光嗎。

於是,論功的事情就不知不覺的停了下來,朝堂上再也沒人提這事。天子反倒積極起來,三天兩頭把司徒袁隗請進宮去,要和他探討封賞的事,袁隗每一次都被他臊得無地自容,回頭之後免不了要對袁逢發火,相比之下,倒是南陽比較安靜,總算沒讓他把臉面全丟光。

劉修的任務就是每天進宮陪天子閑扯,然後商量如何削弱袁家,大部分時候都是天子在說,劉修在聽。不得不說,天子很具有詩人的氣質,這想法真是天馬行空,一會兒一個主意,可惜大部分都不具備可行性。唯一靠譜的事情就是天子看到了黃巾軍的作用,讓劉修從并州調一部分糧食支持黃巾軍。

劉修提出了一個問題,黃巾百萬之眾,不僅救濟的困難很大,而且更大的問題是明年春耕怎麼辦?總靠救濟是不行的,沒有人能長期救濟這百萬人,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自己耕種,可是黑山能有多少土地?最好的辦法,就是先遷一部分人到上黨,再逐步遷到西河、上郡一帶,如果有可能,再遷一部分人到關中。把那些老弱西遷,可以減輕黃巾軍的負擔,增強他們的戰鬥力,同時也把他們分散開來,免得最後養虎為患。

天子答應了,於是劉修下令北中郎將趙雲率軍出征,從滏口陘和井陘兩路出兵,在黃巾軍心照不宣的配合下,他們「斬獲」頗豐,分別擄獲人口十餘萬人,把他們遷到離石、膚施、高奴一帶,隨後主動「投降」的更是絡繹不絕。戰功報到朝廷,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在幹什麼,可是袁隗卻只能眼睜睜的被天子打了耳光,無計可施,對天子要派并州軍深入冀州協助作戰的好意,他只好婉言謝絕,然後悄悄地把申請擴軍的上疏撕掉了。

當然了,天子不給袁紹擴軍的詔書,不代表袁紹就不能擴軍,在冀州豪強的幫助下,他一下子多了三萬大軍,總兵力達到七萬餘,幾乎整個冀州都被他綁上了袁氏戰車。

雙方的爭鬥已經到了針鋒相對,只剩下最後一張薄薄的紙沒有捅破的地步。天子還掌握著名義上的優勢,但面對袁家日益膨脹的勢力,他也是憂心匆匆,夜不成寐,身體狀況越來越差。

論功雖然暫停了,但是曹操的任命卻很快就下來了,他因功升任鎮東將軍,領兗州刺史,坐鎮陳留,主持對相鄰州郡的軍務,除了兗州之外,徐州、青州亦在其統轄範圍以內,可謂是位不高而權重。如果他能控制好這三州,那天子東西合縱的計畫就可以實現了。

天子的目光落在了曹操身上,對他每一個舉動都非常敏感,甚至敏感到了有些神經質的地步。曹操今年已經二十九歲,在官場上也混了近十年,這次擔負這樣的重任,他一點也不顯得怯場,到了兗州之後大刀闊斧的進行整頓,借著清除淫祀的由頭,一口氣殺了許多和他不對付的豪強。

這其中他在對濟南的處理最為突出。濟南在西漢時是城陽景王劉章的封國,因為在剷除諸呂的鬥爭中,劉章有大功,所以被特詔在國內立祠。濟南屬齊文化圈,齊人本來就比其他地方的人更相信神仙之類的說法,神仙文化昌盛,西漢一代大半方士都出於齊,所以國內各種祠也非常多,僅濟南一國就有六百餘祠,可謂是隨處可見。祠多了,借著鬼神名義斂財的人也就多了,普通百姓沒多少錢,祭祀當時掌握在那些有錢有權的人手裡,在政權之外,他們又掌握了神權,更加不可一世。

曹操一到,首先彈劾青州刺史不稱職,然後上書推薦自己在巴蜀征戰時認識的巴郡閬中人嚴羽為青州刺史。他的上書自然得到了天子的認可。嚴羽上任之後,曹操對濟南下了手,把那些祠堂一一毀壞,那些把握神權,橫行鄉里的人也一一捉拿歸案,關的關,殺的殺,下手之狠厲讓人不寒而慄。

說來也奇怪,曹操毀了那麼多祠,卻沒有毀壞老君祠,而老君祠正是張梁任青州刺史時主持建造的,那些掌管老君祠祭祀的人,多少都和太平道有些關係。這裡面的原由,就不足為外人道了。

當然,做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帆風順,曹操雷厲風行的手段也遭到了不少反抗,彈劾他濫用權力的奏章像雪片一樣飛來,不過都被天子摁住了。這時候不要說殺錯幾個人,就是曹操在青徐一帶大開殺戒,哪怕他把青徐一帶的豪強全部殺光,只要他還控制得住局面,天子都不會說他一個字。如果控制不住局面呢?控制不住局面的人只剩下一個用處,那就是當替罪羊。

曹操對此心知肚明,所以他也是如履薄冰,過得比天子還緊張。

唯一輕鬆的似乎就是劉修了。劉修除了每天進宮聽天子暢談中興藍圖或者擔心袁家坐大之外,就是回家陪老婆,用心耕地,功夫不負有心人,沒人競爭的王楚再次懷上了,每天幸福的吐著,吐得稀里嘩啦的時候卻眉開眼笑的說,這次孕期反應比上次還強烈,應該是個兒子。

劉修很無語,不過他也知道王楚是什麼心思,她和長公主沒法比,能比的只有風雪,風雪是個胡人,她的兒子有胡人的血脈,在重視華夷之辨的大漢,她生的阿牛隻比女兒好一點,只要她能生個兒子,就肯定會比阿牛地位高一些。

劉修自己對此無所謂,可是他無法扭轉其他人的思維,而從他內心來說,他也不希望自己將來的繼承人有胡人血統,畢竟這不僅僅是他一家的產業,而是整個漢人的產業。

如果長公主命中注定無子,那由王楚生一個兒子來繼承,的確也不錯,誰讓王楚命中注定有子為帝呢。這話現在不能亂說,可是等到要爭天下的時候,就多少能有點用處。

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也說不準,自己橫刀奪愛,把她從天子的魔掌中搶了過來,那她生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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