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六十八章 發飈

五天後,聖旨送到大營,天子責問盧植擁兵不前,檻車征送廷尉,即日起行。眾人大驚,劉備和毛宗都亂了方寸,張飛卻早有所料,一面安撫眾人稍安勿躁,一面和郝昭帶著兩百精騎護著盧植的檻車趕回洛陽。洛陽來的虎賁郎雖然知道這不合常規,但是面對兩百凶神一般的精騎,他們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沒看見。

護送著盧植進了廷尉詔獄,張飛隨即趕到了衛將軍府,把剛發生的事情轉告給盧植的夫人張氏和兒子盧慎,讓盧慎立刻進宮去向太后求情。同時安撫驚慌失措的張氏說,幾位師兄如今都身居要職,想必天子也不會無所顧忌,再說了,先生只是觸犯了宦官,他的忠誠天子是知道的,斷不會因此害了他性命,你們只管安心等著便是。我這就派人送信給衛將軍,他一定會想出萬全之策的。

張氏這才稍微放心了些,立刻安排盧慎入宮向太后求情。與此同時,張飛派郝昭急赴關中,把消息通報給劉修。

「先生被抓了?」劉修眉頭輕輕一挑,雖有些意外,卻並不擔心。他相信天子只要沒瘋,還不至於會要盧植的性命,雖說這時候把盧植從戰場上抓回來的確有些發瘋的癥狀。

郝昭點點頭,又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劉修便覺得有些奇怪,宮裡那麼多宦官,偏偏要派左豐去?這左昌雖說是死在袁術手裡,可是誰都知道這是他玩的手段,袁術只是當了一把刀而已,派左豐去查盧植,這分明是有所指啊。

劉修沉默了片刻,對站在一旁的孟達挑了挑手指:「研墨。」

孟達應了一聲,手腳麻利的掀開硯台上的木蓋,提起龍形硯滴,滴了幾滴清水,又放進兩片墨,一手捏起研子,一手挽起袖子,輕柔的磨了起來。劉修看著孟達這一連串的動作,突然想起一件事。他剛到這個世上的時候,對這種研墨的方式非常不習慣,對這個身體掌控也不是很自然,經常會打滑,後來慢慢適應了這個身體,再也沒有發生這種情況,也就沒想到要改良一下這種墨片。後世都是用墨錠的,對於制墨的方法,他這個精於書畫作偽的高手並不陌生。書畫作偽對用墨非常講究,要想做出以假亂真的畫作來,墨是不可忽視的一環。

這也是一個生財之路啊,這年頭到處是茂密的森林,松煙什麼的並不難找,只要找些人去試試,咱也制他個曹素功出來。

「將軍,墨研好了。」

「去請荀長史和閻中郎來。」劉修頭也不抬的吩咐了一聲,鋪開潔白的紙,抬起中山狼毫,行雲流水的寫下一行字:「良鄉侯衛將軍臣修昧死敢拜……」

時間不長,荀彧和閻忠並肩走了進來,坐在劉修面前,劉修正好寫上最後一句話:「頓首頓首,死罪死罪。」然後將筆交給孟達,伸手將寫得清清爽爽,筆法飄逸的奏疏推到對面。

孟達接過筆,瞅了一眼那封奏疏,暗自贊了一聲好書法,然後恭謹的低下頭,將筆輕輕的擱在硯台上。

「將軍的書道聞名京師,就連胡昭看了都嘆為觀止,今日一見,果然神妙。」荀彧接過奏疏,贊了一聲,轉手交到閻忠的手裡。他的官職雖然比閻忠高,但是閻忠年紀比他大,他對閻忠還是很尊敬的。

閻忠接過來迅速看了一遍,轉手又交給了荀彧,沉默了片刻,荀彧差不多也看完了,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荀彧拱拱手:「還是請公孝先生建言吧。」

閻忠撫撫鬍鬚,也不客氣:「衛將軍要自請降職削爵,為盧君贖罪,忠以為非常妥當。」說完之後,他就伸手接過孟達遞過來的茶,慢條斯理的品起茶來,再也不說一句話。

劉修和荀彧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荀彧問道:「那先生以為陛下會准嗎?」

「不會准。」閻忠淡淡一笑,放下茶杯,伸出兩根細長的手指,拈起唇邊一片茶葉,看了看,又扔進嘴裡嚼了起來。過了片刻,他慢悠悠地說道:「我估摸著天子的意思,無非是聽了什麼讒言,生怕盧君在朝中勢大,衛將軍、左將軍等在邊關權重,內外相應,會成尾大不掉之勢。如今盧君已經沒了兵權,衛將軍又不是貪權戀位,願意自請降職為盧君贖罪,天子的擔心已經沒有了,他又何必做得那麼過分?」

劉修不動聲色的笑了,他的分析和閻忠所想的一模一樣,所以這才在閻忠他們來之前就寫好了奏疏。眼下天子還離不開他,就算降了他的官職,也不會把他調離關中,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實際損失。

荀彧嘆惜了一聲,猶豫了片刻:「如果天子是出於這樣的考慮,那盧君留在洛陽就沒什麼意義了。正好長安學堂還缺一個能掌控全局的祭酒,不如請盧君來吧。」

「這倒是個好主意。」閻忠贊同道,他想了想,忽然說道:「將軍,你何不親自去一趟洛陽,把盧君接到長安來,而且,胡夫人好像也快生了吧。」

荀彧搖搖頭:「公孝先生,這樣不好吧,關中秋收在即,衛將軍馬上還要主持征討宋建的事宜,這時去洛陽……」

「無妨,來去不過十天就夠了。」閻忠擺擺手,當仁不讓:「相關的準備事宜,我們就可以做,我們甚至可以把人馬先行集結待命,只等衛將軍一到就開戰。」

劉修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就依公孝先生。文若,秋收和軍糧的籌集就拜託你了。我不在,你和他們討價還價也方便些。」

荀彧也笑了,不再堅持。

劉修隨即派人將奏疏緊急送往洛陽,同時上書天子,請求返回洛陽看望先生,並探視家人。天子接到他的奏疏之後,非常滿意,大度的下詔允許。已經在潼關候旨的劉修接到詔書之後,帶著郝昭等人一路飛奔,只用了兩天功夫就趕到了洛陽。

一進洛陽城,劉修第一件事就是進宮見駕。天子在宣明殿接見了他,劉修行禮完畢,天子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指著案上兩幅看起來差不多的畫卷,笑盈盈地說道:「來,幫朕鑒定一下,看哪一幅更佳一些。」

劉修低頭一看,原來是描繪皇子劉協幾個生活場景的畫,兩幅基本一樣,應該一幅是原料,另一幅是臨摹的複製品。他仔細看了看,伸手指著其中一幅道:「這幅更佳一些,雖則筆墨有些倉促,可是神清氣完,皇嫡子的神采更精準一些。另一幅雖然筆墨俱佳,但稍嫌拘謹,不夠生動。」

「果然。」天子撫掌而笑,又看著劉修道:「不過,要得好,還得是你自己來畫才行。」

劉修搖了搖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臣戎馬倥傯,久不碰畫筆,手藝已經生疏了。就算是臣來畫,也不如這二位畫得好。」

「你這豎子,不說老實話,到了你這個境界,又豈是手熟能比擬的?你當朕不懂,來糊弄朕嗎?」天子笑罵道。劉修連忙請罪,天子也不以為然,說說笑笑,一句也不提盧植的事,只說些書畫陶藝之事,說到契合之處,天子不時的發出爽朗的笑聲,看得出來,天子的心情不錯。

劉修陪著天子說話,心裡卻一陣陣的嘆息。不管天子是怎麼想的,天下大亂畢竟是事實,無數的人正在無謂的犧牲,而天子似乎對此無動於衷,他只要保住他的江山,死多少人都無所謂,也許死的人多了,他才好施展手腳,在廢墟上重建一個清明盛世,給後世留下一個中興聖主的光輝形象。

只可惜他的手段不夠高明,心性夠狠辣卻不夠沉穩,否則還真有幾分成功的可能。

說了一陣閑話,天子說,你的奏疏一到,朕就赦免了你的先生。朕也知道,他延誤軍機也許是有的,但擁兵自重卻不可能,他是服膺聖人經典的大儒,怎麼可能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呢。你自請削爵降職,這份孝心,朕非常贊同,但沒有必要,好好在關中屯田,爭取今年平了宋建,到時候朕還要給你加官晉爵呢。回家去吧,看看你的胡姬。說到這裡,天子臉上露出怪異的表情,讓劉修有些莫名其妙,卻又不敢問。天子借著說盧植的話頭在提醒他,他如何聽不出來,這個時候哪敢和天子開玩笑,更何況,他現在也沒心情和天子插科打諢。

出了宮,劉修回到自己的府中,王楚、風雪已經接到消息,風雪不顧自己即將臨盆,辛苦的站在門口等候。一看到風雪那面如滿月,大腹便便的樣子,劉修知道天子在笑什麼了,風雪現在這副樣子可比宋皇后生產後的身材壯碩多了。

「你小心點。」劉修一跳下馬,就趕上兩步扶住風雪,王楚在另一側扶著,風雪有些扭捏:「妾身何德何能,能得夫君和姊姊這麼關照,還是讓我自己走吧。」

劉修微微一笑:「我是難得回來一趟,你要謝就謝謝阿楚吧,看得出來,她照顧你很用心。」

王楚羞澀的低下了頭:「也說不上用不用心,只是有過這個經歷,體會比妹妹深些罷了。妹妹離家萬里,夫君又不怎麼在家,我只希望妹妹不覺得孤單。其實說起來,師母可幫了大忙,有好多學問,還是她教給我的,阿母也常來看望。」

「雖說如此,你的功勞也是有目共睹的。」劉修笑道,兩人一起把風雪扶進了屋,安頓好了,劉修道:「我先去見見先生,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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