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半渡而擊

王國抬起頭,順著北宮伯玉視線看去,當他看到奔騰而來的洮水湧起一道白線時,突然全明白了。剎那間,他萬念俱灰,一片死寂,所有的豪情壯志,所有的文採風流,都被這洮水沖得乾乾淨淨,再也沒有建功立業,再也沒有光宗耀祖,再也沒有封妻蔭子。

一切的一切,都將被這洮水無情的沖刷乾淨。

王國突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吶吶自語道:「我現在總算是知道大賢良師為什麼這麼忌憚劉修了,這人……的確不好對付啊。」

北宮伯玉已經慌了手腳,根本沒有聽到王國說什麼。他驚駭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原本能夠涉水而過的洮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上漲,前鋒甚至隱隱的形成了一道白線,可見奔涌之急,水面迅速攀升,將正在涉水的將士衝倒,沖走,水中至少有上萬的將士,一個措手不及就被沖走了大半,原本輕鬆悠閑的水面上頓時亂作一團,有的拚命向對岸跑去,有的卻折回來,甚至有人慌了手腳,向下游逃去。散而不亂的渡水人馬頓時四分五散,互相衝撞著,叫喊著,像一團煮沸的粥,翻起一個又一個的泡泡,一個個戰士,一匹匹戰馬在水中打著旋,被水沖得東倒西歪。

好在他為了和鍾滇共進退,部下還在東岸列陣,沒有人在水裡,只是看著這出人意料的變故,所有的戰士都被嚇傻了,不寒而慄。

水火無情,那天與漢軍廝殺了一天,戰死的不過六千多人,現在眨眼之間,至少有同樣數量的羌人戰士被水沖走。更重要的是,如今大軍被截成兩段,隔水相望,任何一邊如果遇到敵人來襲,可能都不佔優勢。

「列陣——」北宮伯玉久經戰陣,知道這時候最危險的不是洮水,而是即將來襲的漢軍。他拔出戰刀,緊催戰馬,在陣前來回賓士,舉刀大吼:「列陣,刀盾手、長矛手在前,弓箭手在手,騎兵準備衝鋒!」

一連串的命令傳達下去,他的部下在慌亂中反應過來,連忙列陣,雖然也顯然有些亂,但比起旁邊鍾滇的人馬,他們訓練有素多了,至少沒有人在陣里四處奔跑、大喊小叫的。

鍾滇真的瘋了,他還想利用洮水打個勝仗呢,沒曾想反過來被劉修利用了,看著數不清的戰士在水裡掙扎、求救,他頭腦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的這一切。

他始終沒想明白,這洮水怎麼會變得如此迅急,如此無情?

這當然是閻忠的主意。

閻忠是漢陽人,經常來往於洮水兩岸,對洮水的情況太熟悉了。眼下春末夏初,正是雪山上的積雪開始融化之時,洮水的水量會變大,浸潤範圍大幅度的變寬。當然了,如果不作任何處理,這洮水雖然會比冬天深一些,寬一些,卻和盛夏時節的水量無法相比,人馬只要小心一些,還是能渡過去的。

所以閻忠建議,在上游的狄道附近築堰蓄水,在羌人涉水過河的時候,再開堰放水,迅速抬升水位,將羌人一截兩段,再集中力量,對其中一部分進行重點打擊,爭取能殲滅之。

這樣的計策並不複雜,荀攸和劉修也都曾想到過,只是他們曾經經過洮水,對洮水那淺淺的水位沒抱什麼希望,聽了閻忠的計畫之後,他們才明白其中的訣竅。

狄道的圍堰是由隴西長史牛蓋負責的,劉修的大軍一直綴在鍾滇後面,因為兩軍跟得很緊,他不敢輕易分兵,生怕一不小心被鍾滇打個悶棍。這幾天上游開始蓄水,洮水水位不升反降,斥候來住於兩岸也容易得很,在得知鍾滇很英勇的留下來殿後之後,劉修果斷的決定用所有的兵力來攻擊鐘滇,以期一戰決勝負。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鍾滇就是這群羌人的王,只有擊潰了他,才讓瓦解羌人的士氣,才能讓羌人重新變成一盤散沙,任我蹂躪。

為了儘可能快的擊垮鍾滇,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劉修在第一時間下令呂布、段煨和中間的關羽同時出擊,不求殺傷,只求切割,先把羌人分裂開來,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連。其他諸將,分率步騎,緊隨其後,以嚴密的陣勢擠壓羌人,大面積的殺傷。

在第一道水浪湧來的時候,關羽等人已經衝出了陣勢,開始加速。

因為那天在陣前的軟弱,數名重甲士被羌人摔倒,咬死,十幾個重甲士受傷,這是重甲士成立以來從未有過的情況,關羽因此遭到了劉修的訓斥,心裡憋了一肚子火,本想在第二天與羌人的戰鬥中用羌人的血來洗刷恥辱,不料羌人猶豫了幾天,最後跑了,關羽一直沒撈著翻本的機會,這次劉修又讓他第一個衝鋒,他鉚足了勁要臨陣斬殺鍾滇,證明一下自己在劉修帳下無可替代的地位。

關羽瞅准了鍾滇的羊皮大纛,筆直的殺了進去。

戰馬不惜力氣的狂奔,所有重甲士緊緊相隨,舞動手中的斬馬大劍,將混亂不堪的羌人斬於馬前,勢如破竹的向深處衝擊。

鍾滇率領大軍已經數年,但是在羌人的地盤上,有誰敢和他較量?就算有些不長眼珠的冒犯了他,也不需要全部出動,派了三五千人足以擺平對手。像這樣十幾萬大軍一起行動,對鍾滇來說也是一個挑戰,而今天這種情況更是從未有過的遭遇。

鍾滇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收拾殘局,他的反應比旁邊的北宮伯玉還要慢上三分。直到看見一群穿著鐵甲的怪物在向他迅速逼近,他才感覺到了深深的恐懼。

「列陣,攔住他們——」鍾滇尖聲叫道,迅速指揮親衛營在自己的身前列陣,至於其他的,他已經顧不上了。

關羽迅速衝破了根本沒有陣型的羌人後陣,直到撞上鍾滇的親衛營,才算遇到了點阻力。他二話不說,推起面甲,舉起斬馬劍,縱聲長嘯:「斬將——」

重甲士們應聲大喝:「奪旗!」

「殺——」關羽猛踹戰馬,飛馳而入,大劍輕若鴻毛的飄過,兩顆羌人的頭顱飛起在半空中,披散的頭髮被關羽帶起來的勁風吹亂,大睜的眼睛中充滿了恐懼,鮮血從腔子里飄灑出來,漫天飛舞。

「攔住他們——」鍾滇被關羽的神勇嚇得面無人色,用和女人一樣尖厲的聲音喊著叫,不停地向後退去,同時指揮著越來越多的親衛堵在自己面前。

羌人身後是洶湧的洮水,無路可退,親衛營的身後更是他們的大豪,他們不能退,關羽的血腥屠殺激起了他們血液中的悍勇,他們結成密集的陣型,奮不顧身的與關羽搏殺。

一桿桿長矛伸了過來,有的刺人,有的刺馬,戰馬哀鳴著倒了下去,關羽跳下馬,一邊指揮重甲士列陣,一邊毫不留情的斬殺著面前遇到的所有敵人。斬馬劍一次次的揮起,打磨得鋒利無比的劍刃如割紙邊的切開羌人的皮甲,斬斷他們的長矛,砍在他們強健的骨肉上。

甲裂,矛斷,骨斷,肉飛。

經過了那一次築京觀的折磨,如今只剩下不到八十人的重甲士彷彿重新經過淬過火的劍刃,變得更加冷酷,更加無情,他們排成一個三重陣,前兩排向前廝殺,最後一排面向身後的敵人,倒退而進,護住同伴的後背,將一個個企圖追擊的羌人斬倒在地。

重達三十斤的斬馬劍在他們的手裡輕盈的飛舞,歡快的歌唱,舞的卻是死神之舞,唱的卻是勾魂之曲。

關羽帶著重甲士,在羌人的重重包圍之中,卻夷然不懼,以鍾滇為目標,不斷地向前楔入,楔入。

左側,呂布縱馬賓士,手中的鐵戟靈動如蛇,猛烈如虎,將一個個羌人步卒、騎士殺死,馬前無一回之將,成廉、魏越一左一右,緊緊的護著他的側翼,他們打馬狂奔,無情的殺戮,羌人匆忙之間列起的小陣根本擋不住這滾滾鐵流,如同洪水前的小石子,一個接一個的被掀翻,隨波逐流。

呂布很憤怒,很失落,作為劉修帳下最驍勇的將軍,率領著并州最勇敢的騎士,他本是無可非議的前鋒,可是現在前鋒卻是那個曾經敗在他手下的關羽。據說關羽上次臨陣斬殺了聶嘯,所以得了個刺客之名,號稱是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這次又擔當了攻擊鐘滇中軍的重任。

羌人已經亂了,鍾滇能指揮的只有他那數千親衛營,這算什麼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再說了,鍾滇那羌狗也配稱上將?呂布很不服氣,他決定讓關羽看看,什麼才叫上將,什麼才叫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

「右轉,右轉!」呂布在馬上站了起來,血淋淋的鐵戟一指右前方,嘶聲大吼。

成廉和魏越心領神會,毫不猶豫的發出了命令,三千多騎士做出了同樣的動作,雙腳踩著馬鐙,身體偏到了戰馬的右側,利用身體的重量,強制戰馬向右偏轉。

戰馬奮蹄狂奔,流暢的陣形轉了一個彎,像一柄鋒利的彎刀,斜斜的向鍾滇的右肋刺了過去,而呂布、魏續就是那鋒利的刀尖。

鍾滇聽到了親衛驚慌的吼叫,大驚失色,連忙指揮一部分親衛向左側靠攏。

關羽面前壓力一輕,迅速殺進,他看了一眼不按劉修計畫行動的呂布,冷笑一聲:「想搶功?休想。」他推起面甲,鳳目圓睜,驀地一聲大喝:「殺!」

與他正對面的一個羌人百夫長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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