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五十三章 因人而計

王國像是在黑暗中摸索了很久,突然找到了方向似的,滔滔不絕的分析起了雙方的優劣。他對鍾滇說,劉修原本是和天狼一起去偷襲榆谷的,可是後來他為什麼又和天狼分兵,自己冒險翻越六穀山,進入金城郡?不是他用兵狡詐多謀,是因為他的并州騎兵不適應這裡的山路,生怕被你追上,徒勞無功,所以才被迫分兵。

鍾滇將信將疑,他本能的不相信王國這樣的名士,可是王國分析得似乎也有些道理,不由得他不聽。如果真正王國所說,那把劉修引到榆谷再戰,顯然對他更有利。

鍾滇很猶豫,遲遲不能做出決定。王國又鼓動唇舌,細細的分析了一下雙方的心理,特別提了一句,如果在這裡與劉修決戰,就算是打贏了,如果損失太大,他回榆谷的這段路也將是一場噩夢,你為羌人付出了犧牲,可是羌人不會感激你,相反,有很多人正等著你受傷,好趁機啃你的肉,喝你的血,分你的部眾。

鍾滇被嚇住了,決定聽取王國的意見,不與劉修決戰。

使者被叫了進來,鍾滇陰著臉不說話,不管怎麼說,劉修邀戰,他不應戰,這是件丟臉的事。王國剛剛展示了自己的才智,此刻神采飛揚,滿臉紅光,很威風的哼了一聲:「你回報衛將軍,要決戰,來榆谷吧。」

那使者看看鐘滇,又看看王國,忽然笑了起來:「果然,果然。」

鍾滇和王國都有些不解,什麼果然?王國咳嗽了一聲,眉頭輕挑:「你說什麼?」

使者收起了笑容,遲疑了片刻,這才有些不得已地說道:「我來之前,曾聽人說過,鍾羌雖有大軍十數萬,卻未必敢與我軍交戰。」

鍾滇眼神一緊,剛要說話,王國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急。「你們也太自信了吧?」

「不是。」使者嘴角一挑,說不出的輕蔑,「我們衛將軍常說一句話,一頭獅子帶領一群羊,能打敗一隻羊帶領的一群獅子。羌人雖然驍勇善戰,可惜,現在真正領導他們的人卻是……一隻羊。」他在鍾滇的臉上停了片刻,最後停在了王國發白的圓臉上,淡淡一笑:「衛將軍讓我給你帶句話。」

王國沉下了臉,他當然聽得出來這話裡面赤祼祼的挑撥,他是不在乎,可是他不能保證鍾滇不在乎,這些羌人腦子簡單得很。他有些惱怒起來,沒好氣地說道:「什麼話?」

「先生的家人安然無恙,翹首以盼先生歸來。」

王國的眼神一軟,臉色隨即煞白。

「嘿嘿嘿……」鍾滇笑了起來,笑得非常陰森,像是半夜的冤魂。王國臉皮一陣抽搐,轉過身,強行擠出一絲笑容:「大豪,這是他們的離間計……」

「我不懂什麼離間計。」鍾滇坐了起來,「先生,你一定挂念你的家人吧?」

王國猶豫了一下,挺起胸膛:「我雖然挂念我的家人,可是現在與大豪在一起,俗話說得好,忠孝不能兩全,我……」

「我只是個羌人,不值得你這麼賣命。」鍾滇毫不客氣的打斷了王國的話:「先生,你還是先回去看看家人吧。」

王國愣了半晌,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使者,拂袖而去。北宮伯玉看了,直皺眉頭,走到鍾滇面前,輕聲勸道:「大豪,我覺得王先生說得有理,他的確是為大豪著想啊。」

鍾滇不耐煩的哼了一聲,眼珠一轉,忽然盯著使者說道:「你們的衛將軍說大話,是想嚇唬我吧?」

使者臉色一僵,不自然的笑了兩聲,搶聲道:「戰書在此,不敢戰的是你們,又不是衛將軍,談什麼嚇唬人。大豪如果敢戰,我們衛將軍才不怕你呢。」

「哼!」鍾滇得意的笑了一聲,又叫進一個會寫漢字的人來,讓他在戰書上寫上四個字:來日會戰,然後把臉色有些難看的使者轟了出去。北宮伯玉見了,無可奈何的嘆了一聲。鍾滇卻笑了起來:「北宮,你看不出來嗎,那個劉修想跑了。」

「想跑?」北宮伯玉詫異地看看鐘滇,不明白他這話從何而來。

「肯定是大賢良師攻擊迅猛,漢軍支持不住了,劉修要回去支援,這才急著結束這裡的戰事。」鍾滇哈哈大笑,「大賢良師給我的任務就是纏住劉修,我豈能讓他這麼輕鬆的走?要走也可以,且留下半條命來。要不然,我豈不是對不起大賢良師對我的信任。」

北宮伯玉撓撓頭,覺得似乎也有些道理,卻又不敢肯定。他想回去問問王國,王國是個智者,他應該能看出真假。

……

劉修接過回覆的戰書,聽使者講完了經過,笑著點點頭:「逸風,你立了一功,功勞記下了,且去休息。大戰在即,你的斥候營任務很重。鍾滇雖說答應決戰,可是很難保證他不會再怕王國說動,我們可不能讓他跑了。」

李逸風笑了,「將軍放心,我把斥候全撒出去,他們有任何動靜,我都會及時報與將軍。」

劉修滿意地點點頭,讓李逸風去休息。拿著戰書,他忍不住想笑。閻忠不愧是和賈詡一樣擅長陰險的計策,簡單的兩句話,就讓鍾滇和王國翻了臉。有了這個心理背景,以後王國說什麼,鍾滇都要考慮考慮了。

說實話,這樣的計策並不複雜,如果用在他身上,他就算有所擔心,也不會做得很明顯,可是用在鍾滇的身上,效果卻非常的好。好的計策,並不是顯得多麼高明,而是特別具有針對性,就像賈詡寫給和連的那封信,他準確的把握了和連和慕容風的心理,讓他們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就上了當,等回過味來,事情已經難以挽回。

還有兩天,只要這兩天王國說不動鍾滇,那決戰就勢在必行。劉修相信,在他選定的地方,他選定的時間,使用漢軍最擅長的陣勢,他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擊敗鍾滇。

劉修把荀攸、趙雲等人一起叫了來,再一次推敲大戰的細節,力爭做到沒有任何疏忽。

……

在緊張的準備中,兩天很快過去,當第一縷明媚的陽光照耀大地,劉修背臨湟水,擺下了一個中規中矩的步騎聯合大陣。五萬步騎,各就其位。趙雲、呂布在左,徐榮、段煨在右,麴義、姜舞在前,劉修背靠湟水立下了中軍,游騎李文侯被安排在了湟水北岸,遠放斥候,以免有滇人北而來。

劉修穩坐中軍的指揮車上,雙手扶在大腿上,雙目微垂,閉目養神。龐德、郝昭站在他的身後,一個手裡捧著他的戰刀,一個手裡捧著令旗。閻忠、荀攸穿著儒衫,分據後方兩角,他們誰也不說話,傾聽著節奏舒緩的戰鼓一聲聲的敲著。

「咚……咚……咚……」

趙雲坐在戰馬上,面色平靜,靜靜地看著遠處的地平線,天邊是連綿起伏的群山,山頭是終年不化的白雪,像是一束束雪白的盔纓。趙雲穿了一身白色的戰袍,身上的魚鱗甲沒有塗成黑色,而是漆成了白色,鍍銀的頭盔上,一束雪白的盔纓在初春的微風中輕輕搖擺。一根白色的系帶在頜下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全身雪白,沒有一根雜毛的戰馬安靜的站著,不動如山,竹批一般的耳朵不時的轉兩下,傾聽著周圍的聲音。一桿打磨得雪亮的大戟捧在隨身親衛趙融的手中。趙融是趙雲的從兄,在洛陽混了幾年也沒能混個模樣來,乾脆到趙雲的部下做了親衛。

賈詡穿了一身魚鱗甲,腰間插了一把環刀,不過他看起來不像一個武士,三綹長髯配上他那張儒雅的臉,風度翩翩,怎麼看也沒有一絲半點陰險的氣息。他略微向前傾了傾,輕聲說道:「趙中郎,這仗打完,我們該回并州了。」

趙雲轉過頭,和賈詡交換了一下目光,點了點頭。「冀州黃巾鬧得很兇,袁紹大軍雖然逼近鉅鹿,但勝負未可知,我們不得不小心一些。」

「是的,冀州戶口百萬,不管被誰佔了,對我們都是一個威脅。」賈詡輕聲和趙雲交談,「這次回冀州之後,我們應該到晉陽去一趟,然後將各關巡視一番才對,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趙雲讚許的笑了笑:「本當如此。」

賈詡笑了,不再說話。趙融有些不解地看了他們一眼,在羌人大戰在即,他們不考慮怎麼和羌人作戰,卻在考慮回并州的事?他本想問問趙雲,可是一想到賈詡在劉修面前都非常受尊重,趙雲對他更是言聽計從,只怕自己問也問不出什麼來。

呂布托著腮,伏在馬鞍上,百無聊賴的看著遠處,遠處很安靜,沒有一點羌人要來的跡象。「他老母的,鍾滇那羌狗不會是跑了吧?」

「應該不會。」成廉向四處打量了一下,見別的陣地上都安安靜靜,唯獨自己這一片地兒有些散漫,身為主將的呂布更是不顧形象的趴在馬背上,人馬俱紅,像是一團不安份的火,不免有些赧然。「大人,坐起來吧。」

「煩個鳥?」呂布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對付些許羌狗,還用什麼步卒?要按我的,咱們直接用騎兵干翻了他,然後再狠狠的蹂躪一番,就可以大獲全勝了,有必要這麼慎重嗎?」

成廉咂了咂嘴,閉上了嘴巴。

「唉,衛將軍打仗,是越打膽子越小,沒有以前那種猛勁了。」呂布向劉修的中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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