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四十五章 趁虛而入

三天後,劉修越過一片丘陵,看到了緩緩流淌的湟水,還有湟水側那座安靜的城。

不錯,是安靜的城。城門雖然開著,可是城門口沒什麼人,幾個懶洋洋的士卒抱著矛戟,靠著城牆,正沐浴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中。沒什麼風,城頭旌旗不展,安靜的掛在旗杆上。幾個趕著騾子的百姓將手攏在袖籠里,縮著脖子,晃晃悠悠的走著,肥大的褲腿和緊小的上衣相映成趣,整個人看起來像只短頸大腹的壺。

眼前的這一幕是如此的安詳,以至於走出了山谷的漢軍都覺得有些不適應,他們辛辛苦苦的從山裡鑽出來是為了來殺人的,可是這裡哪有敵人?怎麼看,也看不出這裡在打仗啊?

「不會是走岔了吧?」將士們互相看看,有些啼笑皆非。

「看樣子應該不是允吾,不是破羌便是安夷。」劉修回頭看了看陸續走出山谷的將士,臉上看不出一點笑容。這次奇襲吃了大苦頭,五十多里的山路走了三天,損失了兩百多匹戰馬,三十幾個將士摔死,受輕傷的有三四百人。六穀山凍成的小路實在太難走,不僅滑,而且遍布碎石,一不小心滑倒,就很容易被碎石割傷。

「派人一問便知。」荀攸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不管怎麼說,他們總算從山裡出來了,眼前的一切告訴他,沒有人會想到他們突然出現在這裡。

「令明,你帶幾個人去搶佔城門。」

「喏。」龐德和帶路的幾個羌人催馬而去。下了土坡,來到城門前,守城的士卒見大道上奔來幾匹馬,連忙站了起來,將攏在袖子里的手抽出來,握上冰冷的武器,嘴裡先罵了一聲。

「幹什麼的?」

龐德一邊勒住韁繩,降低馬速,一邊舉起手中的一件軍報,掃了一眼城牆上的「破羌」二字,大聲叫道:「我們從金城來的。有緊急軍報,快讓開。」

「再急也得檢查。」一個門侯模樣的中年漢子走了過來,怒氣沖沖的罵了一句,接過軍報掃了一眼,忽然詫異地說道:「是官軍的軍報?」

龐德沖著身後的幾個人使了個眼色,那幾個人不動身色的散了開來,各自看準了目標。龐德從馬上伏下身子,右手伸到肋下,握住了環刀,輕聲笑道:「你以為是誰的軍報?叛羌的?」

那漢子大吃一驚,張嘴欲呼,龐德面色一冷,長身而起,環刀出鞘,一刀割開了那人的咽喉,大喝一聲:「動手!」

剎那間,城門口刀光霍霍,血花四濺,那幾個士卒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砍翻在地,城牆聽到慘叫聲,大驚失色,轉身要去關城門,龐德縱馬猛衝,環刀左劈右砍,將衝上來的士卒殺得手忙腳亂。城上的士卒一邊敲響了示警的銅鑼,一邊衝下來接戰,突然,一個士卒指著遠處驚叫起來:「快看,快看,官軍……」

士卒們舉頭一看,見遠處煙塵滾滾,一隊打著漢軍旗號的騎兵,舉著如林的鐵戟,呼嘯而至。雖然還隔著一里路遠,可是那股一往無前的殺氣卻撲面而來。

「是官軍!是官軍!」有人大聲嚷了起來,「別打啦,別打啦,是來平叛的官軍。」

正鼓起勇氣,準備與龐德等的廝殺的士卒一聽是來平叛的官軍,全都沒了戰鬥的慾望。羌人造反,他們只是被脅從,官軍既然到了這裡,說明金城一帶的羌人主力已經被擊敗了,再和官軍作對,那豈不是自找麻煩。

在他們猶豫的功夫,劉修帶著大軍湧入城內,很快控制住了局面。

破羌長羅勇跌跌撞撞的趕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在劉修的馬前,黑瘦黑瘦的臉上全是汗水:「大人,大人,你可來啦。」

劉修看看他,又看看那些膽戰心驚的士卒,和聲問道:「羌人犯境,何以如此放鬆?是不是因為投靠了羌人,覺得天下無事了?」

「大人,我們……我們也是沒辦法啊。」羅勇汗如雨下,他結結巴巴的說,金城的羌人來得迅猛,又有名士邊章和王國為號召,城裡的大戶們紛紛響應,他一個外來戶,如果不從,很可能直接就被砍了。至於守備不嚴,是因為大部分的士卒都被徵發去攻打麴家塢堡了,城裡只剩下幾十個人,也就是裝裝樣子,更何況羌人主力就在金城,誰也沒注意這裡。

「大人已經擊敗羌人了?」羅勇小心地問道。金城那邊只說官軍快到了,卻一直沒有交戰的消息,更沒聽說羌人戰敗的消息,羅勇對於劉修突然出現在這裡感到非常不解。

「快了。」劉修沒心情和他閑扯:「邊章、王國在哪裡?」

「大概十天前,他們和湟中羌、義從胡一起去打麴家了。」

「允吾現在還有多少人馬?」

羅勇一聽,猜到了劉修的意思,連忙挺起胸脯:「大人,允吾現在也沒多少人馬,如果大人要奪允吾,我願意為大人前驅,將功贖罪。」

劉修笑了,點點頭:「很好,帶上你的人,跟我去奪允吾。」

「大人,你不休息一下?」

「兵貴神速,拿下允吾再休息。」劉修看了一眼方圓不足一兩的破羌城,心道這麼小的城可養不起我這三千騎兵,還是去允吾吧,別讓百姓覺得官軍就是一群蝗蟲,不如投降羌人。

羅勇不敢多說,實際上也真怕劉修要在破羌休息一下,破羌總共只有三百多戶人家,根本拿不出東西來供應劉修這三千看起來已經餓了兩天的人馬。他隨即領著幾個縣吏趕往允吾城,冒充有緊急事務,混入允吾城內,控制了城門。

劉修順利的進入允吾城。

王國和邊章都去攻打麴家了,太守府內沒人主事,面對突然到來的劉修,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反抗。劉修兵不血刃的接收了太守府,在某個希望立功的郡吏的帶領下,直奔後院。

閻忠坐在案前,《潛夫論》放在面前,卻一動也沒動。太守府的前院一陣喧嘩,好象來了不少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只知道看守的士卒在切切私語。直到劉修大步走了進來,閻忠才露出了笑容,隨即又趕上兩步,慚愧的向劉修躬身請罪:「忠無能,辜負了將軍的厚望。」

劉修連忙扶起閻忠:「先生何必如此,這是意外,連我也沒有想到邊章、王國如此大膽,與先生無關。先生秉持忠義,不肯與叛賊同流合污,我心甚慰。」

閻忠見劉修說得誠懇,倒是有些意外。在得知劉修是從六穀山過來,鍾羌的主力可能都被吸引到了榆谷,閻忠大喜,一拍手道:「將軍,如此說來,金城郡只有一個地方有叛羌了。」

「哪裡?」

「麴家。麴家實力強勁,王國他們一直沒能攻克。將軍到了金城之後,他們擔心腹背受敵,這才下狠心,不過麴家不是那麼好打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消息傳來,顯然是還沒有得手。將軍此去,又可得一助力。」

劉修聽閻忠一說麴家的情況,倒也不敢怠慢,把允吾的防務交給太守陳懿之後,他就帶著簡單休整了一下的親衛營出發。

邊章坐在指揮車上,看著煙火中的麴家塢堡,心煩意亂。攻打了五六天,還是拿麴家沒辦法,麴英一直躲著不露面,麴義一看到他不是罵就是一陣亂箭,讓他空有滿腹的說辭卻沒有機會說。本來是集結了兩萬多羌人攻打塢堡的,可是鍾滇的消息一來,說劉修襲擊榆谷去了,請王國無論如何去攔截,結果王國和北宮伯玉帶著一萬人走了,只剩下他和李文侯繼續攻擊。

他知道王國是不願意與麴家撕破臉,所以主動要求去截劉修,他也知道李文侯對他不滿,一心想拋開他,單獨攻打麴家。可是他沒有選擇,他既不忍心打麴家,又不能讓李文侯獨立攻打,一是李文侯沒那本事,二是他怕萬一李文侯攻破了麴家,會大開殺戒。

整天處在這患得患失的矛盾之中,邊章快瘋了。

「怎麼停止攻擊了?」李文侯陰著臉走了過來,站在邊章面前,大聲喝道:「我都快攻上去了,你這一鳴金收兵,我的人全白死了。」

「天黑了,將士們戰鬥了一天,也該休息一下了。」邊章盡量壓制著自己的情緒,軟言解釋道:「打了這麼多天,也不差這一天,傷亡太大了,對你們也不好是不是?」

李文侯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他是張掖的義從胡,實力本來就不強,在麴家損失一個便少一個,當然不想傷亡太大。可是攻打麴家這麼久,人也死了不少,如果不能攻破麴家劫掠一番,怎麼安撫他的士卒?按照邊章的辦法攻城之後,進展的確快多了,今天他第一次踏上了麴家牆頭,險些得手,卻被邊章的命令打亂了步驟,後面的支援沒跟上,又被麴義帶著人擠了下來,這心裡自然憋氣。

他覺得這是邊章故意的,邊章生怕他攻破麴家,故意拖他的後腿。

「先生是名士,這種血腥的事干不來,還是我來指揮吧。」李文侯揮揮手,「請先生去大營里休息。」

他身後的幾個親信將領擁了上去,剛要動手,邊家的部曲喝了一聲,沖了過來,雙方都不約而同的拔出了刀。李文侯冷笑一聲,輕蔑了掃了一眼邊家部曲,又看看邊章。邊章黯然,站起身來,最後看了一眼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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