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四十三章 麴義

王國看著邊章,心中不期然有的些不屑,邊章說起來也是涼州名士,金城大豪,可是空有賢名,卻無實際的才能,一遇到事就亂了陣腳,不堪重用。要不是現在情況緊急,王國真想拋開他。

「子文,你怎麼了?」

邊章一驚,強笑了一聲:「先生以為將如何應付?」

王國又看了他一眼,繼續慢慢的轉圈子,語氣平和地說道:「北宮伯玉和李文侯劫我等起兵,是想藉助我們的名聲和威望,如今劉修突如其來,羌人兩戰皆負,竟然讓劉修突到金城,羌人只怕已破了膽,如果我們不能擋住劉修,大事必敗。」

邊章有些不耐煩,心道這情況我也知道,還用你說?現在要緊的是如何擋住劉修。

王國彷彿猜到了邊章的想法,在廊下站定,看著院中的一株臘梅,出神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來得好,我正擔心抓不住他,他倒趕來了,這才叫心想事成。」

邊章一愣,轉到王國面前,看著他臉上的笑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意思是?」

王國看著邊章,哈哈大笑,他拉著邊章走到堂上,指著案上的地圖,「你看,涼州廣大,關中四塞,我們雖然大軍十多萬,可是要攻進關中去談何容易?且不說羌人不善於攻堅,紀律又差,一遇到挫折便容易四散奔逃。就說這一千多里路就讓人生畏,只怕羌人走不到一半,就會心生退意。我們又如何能打進關中去,生擒了劉修?」

邊章眨眨眼睛,有些明白了。要打進關中,生擒劉修不易,可是現在劉修主動送上門來了,而且只有不到萬人,他們卻可以集中絕對優勢兵力,以逸待勞。擒住劉修,就算關中不是唾手可得,可對於官軍來說也是一個重大挫折,正如當年先零羌在射姑山斬殺了車騎將軍馬賢一樣,如果能擊敗甚至斬殺近幾年風頭最盛的劉修,恐怕幾年內都不會有人敢再來涼州平叛。

邊章忽然王國的臉不是那麼可憎了,而劉修似乎也不那麼可怕了。的確,在連續戰勝之後,劉修以不到一萬的兵力匆匆忙忙地趕到金城來,顯然不是一個謹慎的舉動,讓人覺得他是不是在初勝之後有些輕敵了。

年輕人,到底還是年輕人,不夠穩重啊。

王國將邊章眼中的神色看在眼裡,淡淡一笑,又接著說道:「可是劉修也不是尋常之輩,從他在北疆的戰績來看,他善於捕捉戰機,不動則已,一動則如迅雷,一擊而中,然後又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飄然遠去。這樣的對手是非常棘手的,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否則的話,很可能重蹈聶嘯覆轍。」

「先生的意思是說,劉修來得雖快,卻未必魯莽?」

王國搖搖頭,「我說過,如果掉以輕心,我們就危險了。」

邊章不明白,卻又不想輕易的去問王國,讓王國顯得自己很愚蠢似的。他沉吟片刻,「這麼說,他這麼急著趕到金城來,有他不得不來的原因?」

王國頜首,笑而不語。邊章見他這副考問學生的神色,頗為不悅,可是又不能當面反駁,只好接著說道:「先生是說韓家?」

「有可能,但不排除他只是在做做樣子。」王國點點頭,又搖搖頭,「我們到現在也沒能攻下韓家和麴家的塢堡,不是我們攻不下,只是我們不想強攻,免得傷了大家的和氣。劉修趕到金城來,又何嘗不是這個意思?如果能擊敗我們,他自然是韓家的大恩人,以後韓遂還不唯他馬首是瞻?如果不能擊敗我們,他也盡了力,萬一我們一時失手傷了韓家人,那韓遂無論如何也要和我們拚命了。」

邊章附和地點頭道:「是啊,對韓家又不能殺,又不能放,這分寸真的很難掌握。」

「不錯,可是麴家就不一樣了,我們沒有必要對他太過忌憚。算起來,我們已經給了他們半個多月的時間,如今劉修快到了,如果不拿下麴家,我們難免會難以兼顧。」王國沉下了臉,「子文,你到麴家去一趟,最後給他們一個警告,如果麴英那豎子還不俯首聽命,休怪我們不顧鄉梓之誼,拿他麴家來做個例子。」

邊章眉頭一聳,剛要說話,王國冰冷的眼神閃了過來,「子文,我這是看在麴英平時和我們處得不錯的情面上才讓你去,否則的話,只要我一聲令下,北宮伯玉拿不下麴家小小的塢堡嗎?到了那時候,只怕麴家雞犬不留,殊為可惜啊。」

邊章吃了一驚,知道王國是真的要對麴家下手了,一想到麴家老少上百口會被羌人殺得乾乾淨淨,他不敢再說什麼,連忙點頭答應了。

邊章出了府,站在門口想了想,又折了回去,穿過一條長長的巷子,來到關押閻忠的小院。閻忠還在看那本《潛夫論》,聽到腳步聲,他的眼皮抬了一下,見是邊章,便笑了起來:「子文,來做我的書佐了?」

邊章強笑了一聲,自顧自的坐在閻忠的對面,拿起案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又喝了一杯,這才笑道:「先生這麼有信心,焉知不是我來請你做書佐的?」

「嘿嘿,就憑你們幾個能打敗衛將軍?」閻忠悠然自得的翻著書,漫不經心地說道:「衛將軍快到金城了吧?」

邊章一愣,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過了才擠出一絲苦笑:「先生明察秋毫,言無不中。」

閻忠的目光掠過書頁,瞟了邊章一眼,忽然笑了起來。他輕輕地把書放在案上,雙手交叉握在腹前,沉默了片刻,這才輕聲說道:「子文,這時回頭還不算晚。」

邊章搖搖頭,笑了起來。「先生,現在勝負未定,你說這些還為時過早吧。劉修雖然到了金城,可是他只有數千人馬,其中還有近一半是投降的羌人。你知道金城有多少羌人?」邊章戲謔的看著閻忠,伸出一隻手晃了晃:「金城有五萬,隴西兩萬,一共七萬人,是劉修的十倍。」

閻忠也笑了。「羊再多,也傷不了虎,只會成為虎的口中食。」

「羌人是放羊的不假,可是羌人不是羊。」邊章換了個姿勢,抱腿而坐,顯得非常從容。「漢羌交戰多年,最終勝利的還是羌人。」

「羌人?」閻忠嘴角一歪,「你忘了段紀明?有哪個羌人聽到段紀明的名字不打哆嗦?」

邊章沉默。

「衛將軍是段紀明的弟子,而依我看,他在段紀明的狠辣之外,更多幾分陰險。」閻忠哂笑著,重新拿起書,看了兩行,又停了下來,掃了邊章一眼:「你覺得我閻忠是個隨便什麼人都看得上的人?」說完,再也不看邊章一眼。

邊章繼續沉默,坐了片刻,他起身離開。出了太守府之後,他坐上馬車,出了允吾城,一路向西。

麴家先祖叫鞠譚,原本是平原人,西漢哀帝時做過尚書令,被一件謀反案牽連而削職為民,鞠譚生怕被繼續追究,不敢回老家平原,就一路向西逃到了湟中,在這裡定居下來,並改姓麴。因為是避禍,鞠譚當時不敢在城裡安家,就住在西平亭附近。麴家原本就有家傳的學問,如今又緊臨羌人,不懂武藝是生存不下去的,自然形成了文武兼備的家風。

文武雙全,特別是識文斷字並且稱得上有學問,麴家就是想低調都低調不起來,金城四姓,韓遂、邊章是名聲在外,王國也是一方大豪,但實力最強的卻是麴家。經過兩百年的積累,麴家如今已經擁有一座堅固的堡壘,私兵兩千多人,是名副其實的豪強。

邊章來到麴家塢堡前。麴家已經被羌人圍得水泄不通,多日交戰,牆壁上處處血污,凌亂的羽箭像是叢生的雜草,牆腳的泥土已經被血染成了黑色,一股股惡臭味讓人聞之欲嘔。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聽說邊章來了,都趕了過來。北宮伯玉是湟中羌的頭領,手下有近萬人,可是面對麴家的塢堡,他並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攻城多日無果,反倒損失了不少人手。剛剛又得知劉修擊殺了聶嘯,逼降了天狼,正在往金城趕的消息,神情中都有些緊張,此刻焦急地看著邊章,等著他傳達最新的消息。

「先生讓我和麴家通個話,最後給他們一次機會。」邊章說。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他們原本想打下麴家,讓王國和邊章這樣的漢人名士看看他們的實力,可是幾天的戰鬥讓他們知道了麴家這塊硬骨頭不是那麼好啃的,吃不著肉倒也罷了,說不定還得崩掉幾顆牙。

「麴家至少有兩千部曲,沒有兩萬人,我們拿不下。」李文侯急急地說道。

「我會讓鍾羌來幫忙。」邊章背著手,打量了一下血跡斑斑的城牆,又看了看那些損壞的雲梯,皺了皺眉:「你們就是這麼攻城的?」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汗顏,他們習慣了搶劫,來去如風,有幾個擅長攻城啊,就連用雲梯都是從漢人那裡學來的。

「抓緊時間,築幾個高台,從高台上攻擊城牆。」邊章也不和他們廢話,簡潔明暸的說了幾種攻城的辦法,讓北宮伯玉立刻去準備,然後在兩個舉著盾牌的戰士保護下來到了塢前,讓人喊話,請麴家家主麴英出來說話。

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漢子從塢上露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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