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四十章 飛將軍

劉修思索片刻,又說道:「南容恐怕不知道,當初我請段公出面,不僅徵辟了韓遂,還有邊章,只是邊章拒絕了我。我原本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不應徵辟也是常有的事。可是現在,我覺得這裡面不是這麼簡單。」他頓了頓,臉色變得冰冷:「我懷疑,他和張角有勾結,涼州的羌人突然叛亂,而且規模這麼大,絕不是沒原因的。」

傅燮的臉色突然變得很怪異:「大人的意思是說,涼州的羌亂,只是一個開始?」

劉修點點頭。

傅燮笑了起來,他連連搖頭:「將軍,那就是你多慮了。據我所知,太平道在山東佈道並不是什麼隱秘的事,可是在涼州,我卻從來沒有聽說過太平道。難道他們在山東和山西傳道的方式不一樣?要說這次羌亂和張角有關,未免太牽強了。」

「你不信?」劉修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傅燮居然不相信他的推斷。轉念一想,又有些釋然。他是知道張角太平道起事的口號的,可是傅燮不知道,他自然不知道「蒼天已死,黃天當立」這八個字透露的秘密。

「我不信。」傅燮微微一笑:「羌人不信太平道,他們不可能和張角聯合。」

劉修沒有再解釋:「既然如此,那南容就拭目以待吧。我相信我的判斷不會錯,快則一兩年,遲則半年,山東必然有事。」

傅燮撇了撇嘴,不屑一顧。「將軍,我們還是說說出奇兵的事吧。」

劉修一笑:「你願意屈就司馬,我非常歡迎。你願意跟著我去冒險,我也歡迎,可是要讓你代替我,我不能接受。」

傅燮眉頭一皺:「我不是要代替將軍,只是……」

「你別誤會,我也沒有誤會你的意思。」劉修抬手打斷了傅燮的話,「我是說,你到我軍中時間太短,控制不住那些粗野的漢子。這種隱秘的行動,必須要有絕對的服從,一旦出現指揮不靈的情況,很可能會有覆沒的危險。」

傅燮有些遲疑。

「南容,我知道你通武技,而且武技還不錯。」劉修拍拍他的肩膀,「可是你的武技和那些虎士相比,是不能讓他們信服的。」

「將軍的武技就行?」傅燮一時有些不服氣。

「不如我們試試手?」劉修咧咧嘴,站了起來。一手背在身後,一手向傅燮發出邀請。傅燮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從腰間拔出長劍,倒持在手,向劉修拱了拱手:「請將軍取兵刃。」

「不用,我就用空手和你過兩招。」劉修一看到傅燮拔劍的姿勢就大致摸清了他的水平,哪裡還需要用兵刃。傅燮有些生氣,沉下了臉,抖一抖手中的長劍:「那將軍可要小心了。」

「無妨,儘管試來。」劉修胸有成竹地說道。

龐德見了,嚇了一跳,想上前阻攔又不敢,他求助地看了看郝昭,郝昭卻淡定得很,「你放心好了,我們軍中沒有人能擊敗將軍的。」郝昭又輕聲笑道:「你仔細看,對你將來習武大有裨益。」

龐德一聽,立刻興奮起來,睜起兩隻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劉修。

傅燮又招呼了一聲,持劍上前,擰腕便刺。他不敢盡全力,生怕傷了劉修,刺的方向也只是劉修的腿。劉修只是輕描淡寫的撤了一步,便讓他落了空。傅燮趕上一步,再刺一劍。劉修又輕鬆地避開。傅燮連刺幾劍,見劉修都躲得非常輕鬆,這才知道劉修的武技果然高明,不再留手,使出全部的本事,劍光霍霍,一劍緊似一劍的向劉修刺去。

劉修曾經和以快劍著稱的王越交過手,王越一口氣刺了他十三劍,最後才刺中了他的衣角。傅燮的劍術雖然不差,但和王越相比就不夠看了,他把劍使得虎虎生風,卻根本碰到劉修,反倒把自己累得夠嗆。

劉修眉毛一挑,略帶戲謔地問道:「南容,如何?」

「將軍很快。」傅燮不服氣的喘著氣,「可是有退無進,有守無攻,不能稱為妙術。」

「是嗎?」劉修眨眨眼睛,「那你小心,我要攻了。」

傅燮手一緊,擺好了架勢:「傅燮恭候指教。」他剛說了一個傅字,劉修已經縱身上前,抬手便打。他吃了一驚,舉起手臂招架,卻覺得手腕一麻,長劍已經脫手。劉修奪劍在手,手腕一抖,劍尖顫動,如繁花亂錦,劍劍不離傅燮鼻尖,映得傅燮眼睛發亮。

沒等傅燮反應過來,劉修已經後撤兩步,兩指捏著劍尖,將劍柄遞到傅燮面前,看著傅燮,含笑不語。

傅燮滿頭是汗,慚愧的低下了頭,伸手接過長劍入鞘。「將軍果然妙技。」

「匹夫之勇罷了。」劉修擺擺手,「檀石槐的武技高我數倍,最後還不是喪生於虎士之手。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只有把更多人的力量集中起來,才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傅燮從懷裡抽出手絹,抹去額頭的汗珠,聽了劉修這話,他也笑了:「既然如此,將軍又何必以身犯險?」

「這也得看什麼地方用。」劉修微微一笑:「五百虎士,縱使再能戰,面對幾萬人又能起什麼作用?可是這五百人如果藏身於暗處,抓住機會,給予致命一擊,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刺客有刺客的用處,也不能一概抹殺了。據我所知,朝廷平定羌亂,有幾次就是募人刺殺的。」

傅燮點點頭,又嘆息一聲:「只可惜,刺殺只能解決一時的困境,對於徹底平定羌亂卻無能為力。如今的涼州,還是一團亂麻。」

「這就不是刺客能做到的了。」劉修不以為然:「天下從來沒有能解決所有問題的辦法,就像沒有能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總得對症下藥,方能藥到病除。南容,我現在要解決天狼,刺客就是一個很有效的葯,保證能藥到命除。」

聽了這話,傅燮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

傅燮自詡身體強健,不像荀攸那麼文弱,可是當他在半夜被山風凍醒的時候,他還是有些後悔,看向身邊虎士們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這些粗野的武夫背著武器和乾糧,在山路上奔跑了一天,一個個還是精神抖擻,簡單的吃完晚飯之後,不當值的人不管睡得著睡不著,鑽進睡袋就不動了。有的人很快打起了鼾聲,可以想像他們睡得非常香甜。冬夜裡的寒風對他們來說似乎不起什麼作用。

「凍醒了?」劉修從遠處輕手輕腳的走了過來,將一壺酒遞給傅燮,「喝一口,暖暖身子。」

「將軍還沒睡?」傅燮接過酒壺抿了一口,火辣辣的酒滾下胸腹,身體頓時熱了幾分。

「睡過了,正準備上值。」劉修溫和的笑著。

傅燮愣了一下,劉修如今貴為衛將軍,位在三公之下,九卿以上,他親自帶隊執行突襲任務也就罷了,怎麼還親自當值放哨?他想到那些虎士對劉修無條件的服從,不由得暗自感慨了一聲,劉修在這些虎士中的威信果然不是他能代替的。他相信,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只要劉修一聲令下,這些虎士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就往前沖。

「將軍堪比漢陽郡的名將,飛將軍李廣。」傅燮由衷的贊了一聲。

「李廣是漢陽人?」劉修有些詫異。李廣可以說是西漢第一名將,甚至超過衛青和霍去病,誰不知道「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的李將軍啊。

「是啊。」傅燮靠著一塊石頭坐了起來:「漢陽郡原為天水郡,是從隴西分析而來,李廣的故里成紀如今便是漢陽的一個縣,離冀城不過百十里。」

「原來如此。」劉修也挨著樹坐了下來,和傅燮輕聲閑聊。李廣是個悲劇人物,「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是很多人引以為憾的事情。「成紀李家現在還有人嗎?」

「沒了,早就沒了。」傅燮有些傷感:「自從李陵投降匈奴之後,隴西人便以李姓為恥,就算是李家子孫,大多也不願意稱是他的後人了。」

劉修皺了皺眉,沒有再說什麼。李家似乎總出悲劇人物,秦始皇滅六國的時候,李信就做了王翦成功的反襯材料,到了李廣,又成了衛霍陰影下的悲劇,等到了李陵,就更悲劇得無以復加了。

「其實不僅是李家,武人大多不外如是。自從光武皇帝以經術取士,武人的地位便大不如前朝了。」傅燮苦笑道,「如今到涼州來做官的,大多是山東的儒生,這些儒生好的能愛惜名聲,不與民為惡,壞的卻橫徵暴斂,貪墨軍餉,驅役百姓及羌人,逼反了百姓,他們卻另調他任,等到羌亂不止,他們又議什麼棄涼州。唉——」傅燮說到激憤處,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再也說不下去了。

「文治國,武安邦,本來就不可偏廢。正如人有兩手兩腳,缺了哪一個都是不行的。」劉修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他的感觸雖然沒有傅燮那麼切身,卻也非常深刻。他在晉陽辦學堂,在長安辦書院,都遇到了這樣的問題,那些儒生的眼裡只有聖人經典,對兵學有著強烈的鄙視。

傅燮贊同地點點頭。他有些慶幸,本來他還覺得劉修只是一個靠取悅天子上位的佞臣,現在他卻覺得傳言有誤,且不說劉修在并州所立的戰功,就憑他能和士卒同甘共苦,就不是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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