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三十七章 龐德

劉修恍然大悟,隨即又懊喪不已。

如果說三十六這個數字還有可能是巧合,那這個口號就證明了劉修的猜想。他就算再白痴,聽到這個口號也知道這次羌亂肯定和太平道有關係了。

他不知道黃巾起義是哪一年,但是那句「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的口號他是知道的。按干支紀年法,今年是庚未年,還有幾天過了年才是辛酉年,也就說離歷史上的黃巾起義本來應該還有三年的時間。

可是現在,這個口號已經提前出現了,而且不是在東方,是在西方。歷史的進程已經發生了改變,而這個改變,不是往好的方向發展了,而是往壞的方向更進了一步。

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他所做的一切,不僅不能挽救大漢,反而加速了動亂的到來。

「啪」的一聲,馬鞭的柄被劉修生生扼斷。

「將軍?」見劉修臉色不好,荀攸、傅燮都吃了一驚。他們以為劉修是為涼州形勢的惡化而擔心,連忙勸了一句。此時此刻,著急是起不了作用的,著急只會亂了陣腳,解決不了問題。

劉修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看四周,下了馬,向旁邊的山崖上攀去。荀攸、傅燮一看,連忙跟上。山勢並不陡,可比起平地來卻著實難走了許多,劉修每日修鍊五行術,身手敏捷自不在話下,這點坡勢對他來說和平地沒什麼區別,傅燮身體強壯,也能跟得上,可是相比之下,荀攸的身體就弱得多,沒走幾步就被落下好遠。劉修爬到一塊巨石之上站定,向西眺望,傅燮趕了過來,站在他身後,又過了好一會兒,荀攸才氣喘吁吁的爬上來,張著嘴狂喘,讓人很擔心他會不會缺氧而死。

「將軍……」荀攸連連搖手,低著頭,咽了兩口唾沫,這才啞著嗓子說道:「羌人看起來聲勢浩大,可是他們要劫漢人為帥,這本身就說明了他們底氣不足。閻忠……」

「閻忠不會向他們低頭的。」劉修打斷了荀攸的話。他本來還有些懷疑閻忠,但是現在他不懷疑了,如果閻忠真的打算造反,他沒有必要跑到長安來見他,非要在他幕府里做一個小小的從事中郎。既然入了府,就有君臣之誼,如果沒有過硬的理由就背叛,他會背上不忠之名,在這個時代,這樣人的會被人唾棄的。呂布為什麼會被人拒絕?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殺了提拔他的丁原,而不是他殺了董卓。

荀攸一愣,隨即又醒悟過來,連忙說道:「將軍所言甚是,閻君一定是被他們劫持的,邊章、王國劫持閻君,一定是覺得自己威信不足,所以這才要以閻君為帥。未戰而心先怯,此是兵家之大計。」

傅燮有些明白了:「將軍認識閻忠?」

「當然認識,他是我府中的從事中郎。」劉修此刻已經恢複了平靜,從容地笑道:「閻忠去金城,就是我派他去的,原本是要借他的名聲來說服金城豪傑與我合作,不曾想出了這麼一個意外,反讓他身陷險境。」

傅燮一時有些訕訕。他原本以為自己願意幫劉修,是給了劉修天大的面子,沒曾想閻忠居然早在他之前就投入劉修的衛將軍府,而且只是做一個六百石的從事中郎。閻忠是漢陽名士,在中原人的眼裡也許算不上什麼,可是在西涼人的眼中,閻忠卻絕對是個名士,不管是漢人還羌人都對他景仰有加,要不然邊章他們也不會劫持他為首領。

「公達,這裡沒什麼閑雜人等,有什麼想法,你就直說吧。」劉修背著手,緊握著馬鞭,遠眺著西邊的天空下連綿起伏的群山,「過了這道山,我們可能就沒有多少時間停下了討論了。」

荀攸暗自忖道,原來將軍特地離開大隊,是為了照顧我的習慣啊。雖然這裡還有傅燮這麼一個外人,但傅燮是新人,又有些傲氣,將軍讓他來聽聽我的意見,未嘗不是要我顯露一下才智,給他一個下馬威。我可不能讓這個邊地人小瞧了。

傅燮此刻倒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劉修僅帶著荀攸和他上到這高處,已經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對於荀家叔侄在將軍府中的特殊地位,他也有所耳聞,正想聽聽這汝潁智士的高見。

劉修雖然沒有回頭看他們二人,卻將他們各自的心思猜得大差不差。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傅燮雖然出自邊地,卻能得到范津那樣的名士的賞識,學問當然不會差,邊地人大多不缺武藝,這樣的人往往更加傲氣,王允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這樣的人用好了,是個人才,用得不妥當,卻也是最容易產生異心的,因為他們很容易看出你的底氣,知道你有沒有成功的可能。

他到這高地上來,起初只是覺得鬱悶,不想在眾人面前失態,現在荀攸和傅燮跟上來了,也就順水推舟,聽聽他們的意見。傅燮要考驗他,他也想趁這個機會考驗考驗傅燮,萬一這廝也是個徒有其表的假名士,等他正式入府時就不能付以重任了。

「南容,你到冀縣之後,冀縣的情況如何?」荀攸略作思索,轉過頭問傅燮道:「涼州刺史周洪戰歿,對他們可有什麼影響?」

傅燮想了想:「我到冀縣停留的時間很短,只是見到了范府君,得知這個消息便匆匆趕了回來。從范府君的反應和沿途的情況來看,似乎並沒有太大的震動,至少沒有附和羌人的舉動。」

荀攸點點頭,轉過頭對劉修說道:「將軍,漢陽是隴山門戶,佔住漢陽,便是守住了關中的西大門。如今漢陽尚未被波及,攸以為將軍應該立刻進入冀縣,控制漢陽郡,穩定人心。冀縣城高池深,易守難攻,將軍占之,則漢陽可安,金城、隴西的羌人都不肯輕舉妄動,如果被羌人佔了,或者漢陽的百姓被羌人所劫,將軍要想再取冀城可就不容易了。」

劉修暗自點頭,但是他沒有立刻做出決定,而是微笑著看了傅燮一眼:「南容以為如何?」

傅燮連連點頭:「公達所言甚是。將軍應立即進入冀縣,控制局勢。燮願意再赴冀縣,為將軍開路。」

劉修微微一笑:「如今形勢緊急,我豈能安步當車,緩緩前進。事急從權,我自當急入冀縣,然後召集漢陽的豪傑,與羌人一戰,救出閻先生。」

「將軍要親自冒險?」傅燮有些擔心,「羌人雖然還沒有大規模進入漢陽,但冀縣毗鄰隴西,邊章、王國都不是魯莽之輩,他們肯定會派出人馬監視冀縣周邊的情況,如果他們發現了將軍的蹤跡,只怕……」

「兵貴神速,我想羌人不會想到我來得這麼快。」劉修一擺手,胸有成竹地說道:「就算有一些前鋒人馬發現了我,他們也攔不住我入冀縣。我這三千親衛雖然沒有檀石槐的玄武營那麼強悍,但三五千羌人還是攔不住我的。」

傅燮聽他這麼說,也笑著點頭同意。他剛才看了一下劉修身後的親衛營,對將士們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驚的從容印象頗深。劉修是在落日原擒殺檀石槐的人,想必他的親衛營也是非常強悍的。此刻要爭取時間,行動得越快,成功的機率越大,需要的是快速的決策能力和行動動力,確實不宜瞻前顧後,三思而行。

劉修的這一舉動讓他非常滿意。

一聲令下,包括劉修在內的所有人都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以急行軍的速度前進,斥候營校尉李逸風帶著手下的斥候向前狂奔而去。

第二天下午,劉修趕到上邽,遇到了漢陽太守范津派來的使者趙安。趙安精神疲憊,渾身血污,手臂上還受了傷,簡單的用布包紮了一下。跟著他的幾個郡卒身上也都有不少血跡,精神緊張。趙安一看到劉修,急急忙忙的行了禮:「大人,羌人前鋒已到望垣。」

「地圖!」劉修叫了一聲,郝昭立刻從行囊里取出地圖,劉修迅速在地圖上找到瞭望垣的位置,不過他沒有停留,手指在地圖上划了一下,問道:「邽山和固嶺可有羌人蹤跡?」

趙安回憶了一下:「沒有見到。」

「現在雖然還沒有,但是應該很快就會有。」趙安身後的一個年輕郡卒忽然大聲說道。

「大膽!將軍未曾發問,你怎敢大聲喧嘩。」趙安沉下臉,喝了他一聲,轉過頭又向劉修拜了一拜:「鄉野之人,不識禮儀,請將軍莫怪。」

劉修眨了眨眼睛,沖那個有些窘迫的年輕郡卒招了招手,把他叫到面前,打量了片刻。見此人面相稚嫩,唇上沒有鬍鬚,只有一些淡淡的茸毛,最多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但身體很結實,雖然護著趙安從冀州奔到此,身上也有不少血跡,也有些緊張,但眼神並不慌亂。劉修注意了一下他身上的血,見血跡雖然不少,卻不是他本人的。

劉修笑了笑,這小子應該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犢,正是想建功立業的熱血青春期,要是在官場上再歷練幾年,也許就沒這麼衝動了。「怎麼稱呼?」

那郡卒見劉修語氣溫和,並無生氣的跡象,心裡的緊張去了幾分,他沒有回答劉修的話,反而打量了劉修一番,這才翻身拜倒:「漢陽太守府小吏龐德,拜見衛將軍。」

「起來說話。」劉修禮貌的虛扶了一下,等龐德站起來,他才忽然覺得意外,重新仔細地打量了龐德一眼:「你叫龐德?」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