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二十四章 風起

唐英子躡手躡腳的趴在窗口,歪著頭,眯起眼睛,透過縫隙向里看去,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地退了回來,捏著嗓子對站在柱子後面的郭嘉說道:「他們還在說話,快走,我們告訴長公主去。」

郭嘉跟著她一路小跑,唐英子搶先進了門,大聲對長公主說道:「長公主,將軍哥哥還在和我外兄說話呢,你還是自己先睡吧。要是一個人怕,我陪你睡好了,將軍哥哥今天晚上估計是不會回來了。」

長公主正和李氏說話,被唐英子的話逗得笑出聲來:「他們還在談,談什麼?」

唐英子眼睛一翻,「呃,我只看到他們在談,談什麼,我卻沒聽到。」

「他們先是談潁川學院的事,後來談朝廷要打擊豪強的事,現在談的是五石散的事。將軍說,服散對身體不好,勸荀文若戒掉。」

唐英子很詫異的轉過頭:「咦,你怎麼知道?」

郭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們說話的聲音又不小,只要用心聽,站在門口就能聽得到的。」

唐英子翻了翻眼睛,走去過摸了摸郭嘉的頭:「看不出你還蠻聰明的嘛,怪不得將軍哥哥喜歡你。」

郭嘉羞澀的垂下了頭,長公主和李氏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禁笑了。長公主說道:「英子和將軍雖然沒什麼血緣,卻親如兄妹,英子被他寵得有些不像話,失禮之處,還請夫人見諒。」

李氏雖然出自李膺一族,可是畢竟現在寄人籬下,面對長公主,她不敢有任何失禮之處,連忙躬聲道:「長公主言重了。將軍仁義,英子姑娘也是天性自成,我兒能得將軍器重已是天幸,又得英子姑娘相伴,正是求之不得的好運道呢。」

長公主笑了,瞟了一眼對面燈火正明的房間,正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壺,估計劉修今天大概要和荀彧說得很晚,便不再猶豫,讓人給劉修送了夜宵,便自行先睡了。

劉修果然沒有回來,兩人說得投機,後來荀彧乾脆也沒回去,和劉修說了大半夜,最後共床而眠,一覺睡到大天亮。也許是睡得太遲,實在是太困了,兩人都有些散漫,你的腿擱在我的肚子上,我的胳膊攬著你的腰,第二天荀彧醒來,發現自己正像個孩子似的縮在劉修懷裡,嚇了一跳,心虛的看了看四周,連忙抽身出來,也沒叫醒正在酣睡的劉修,出門對正在院中練武的關羽和張飛說,請轉告將軍,我回去梳洗一下再來,便急匆匆的走了。

關羽和張飛互相看了看,張飛羨慕的搖搖頭:「先生就是有手段,又搞定一個名士。」

「什麼名士。」關羽撇撇嘴,一甩鬍子:「這姓荀的一身香氣,像個女人似的,我看不出來哪兒好。」

「女人,我說雲長兄,你現在看誰不像女人?」張飛強忍著笑:「讓你把杜家嫂嫂帶來,你就是不肯,現在又想得不行了吧。」

「多嘴。」關羽被他說得惱羞成怒,好在他臉本來就紅,倒也看不出什麼。「我替仲康護衛將軍,哪能帶著家屬,萬一有點事,是顧著她還是顧著將軍?」

「這麼說,是嫂嫂比將軍還重要了?」張飛斜著眼睛,嘿嘿奸笑一聲。

關羽這才發現自己這話有問題,鳳睜一瞪,轉身就走。

……

洛陽,邙山靖廬。

張角盤腿坐在一塊懸空突出的大石之上,看著對面倚樹而立的盧夫人,盧夫人冷著臉,目光落在遠處的蒼茫山影上,像一塊沉默的石頭。

「師妹,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問一問,既然檀石槐是虎嘯,你們是如何擊殺他的。」張角舔了舔嘴唇,壓低了聲音,慢慢說道:「我只是覺得這事有些奇怪,檀石槐一個鮮卑人,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話也就罷了,如何能通曉我漢人的道術,而且境界還那麼高。我記得師尊當年也未能進入虎嘯……」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盧夫人打斷了他的話,「你真想知道,你應該去問鮮卑人,我和你一樣不清楚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張角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不覺得這件事有些蹊巧嗎?」

「有什麼蹊巧的?天下事,你不了解得太多了,要不哪來的神仙鬼怪。」盧夫人不屑的瞪了他一眼:「大賢良師,你現在不是普通的道人,你現在是汝南太守,擔負著大漢中興的希望,不在府衙里辦公,跑到這兒來問這些,是不是有些不務正業?」

張角被她搶白得很尷尬,他垂下頭,沉默了半晌,又抬起頭:「那好,我不問了,我只問最後一個問題。你回答我,我馬上就走。」

盧夫人斜睨著他,目光冰冷中又有些譏誚。

張角迎著她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說道:「劉修擊殺檀石槐,是不是因為練房中術的緣故?」不等盧夫人說話,他抬起手,「你不要說風雪,我看得出來,風雪在房中術上沒幫上什麼忙。」

盧夫人的臉突然紅了,冷笑一聲:「這和你有關係嗎?」

「有。」張角說道:「這關係到我和劉修還能不能保持這種默契,一起為陛下效力。」

「可笑之極。」盧夫人轉聲就走,聲音遠遠的傳來:「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只是請你以後不要再來煩我。」

張角咬緊了嘴唇,眼中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悲傷,他獨自坐了很久,這才慢慢地站了起來,拖著沉重的腳步向山下走去。

「大賢良師,我們先回驛館?」大約三十多歲的卜已見張角臉色不對,小聲地問道。

「不,入宮請見。」張角眼神慢慢變得兇猛起來,腳步也越來越快,他突然深吸了一口氣,撮唇長嘯,嘯聲在邙山中飄蕩,過了好一會兒才傳來迴音。

「大賢良師,你快要跨入虎嘯了。」卜已欣喜地叫道。

「有什麼用。」張角苦笑一聲:「檀石槐就是虎嘯,不一樣被人殺了。當年師尊就說過,龍吟以下都沒有本質的區別。私鬥也許有些用處,但用於作戰,卻終究不能當得千軍萬馬。檀石槐還有他縱橫草原的玄武營,不還是被劉修殺死了。」

「大賢良師,我卻覺得事情不能這麼看。劉修殺死檀石槐也不是隨手可得的,他自己就是個高手,身邊還有盧夫人和王道長相助,身邊的將士也都不是泛泛之輩,這些人集合起來本就是難以匹敵的力量,如果換了其他人,能不能擋得住檀石槐都是個問題,更別說殺死他了。檀石槐縱橫草原三十載,他的名頭也不是白來的。」

張角忽然心中一動,目光一掃卜已,似乎想到了什麼。卜已靜靜地站在那裡,不解地看著張角。過了一會,張角轉了轉眼睛,慢慢地說道:「你說,如果我們集合一些道術比較高明的弟子,是不是也能發揮更大的力量。」

「這是自然。」卜已不假思索的說道,隨即眼前一亮:「大賢良師,你是要……」

張角一抬手,微笑著點點頭:「不錯,我想這麼做的話,我們大概不會比檀石槐的玄武營差。」

「那還用說。」卜已興奮不已:「大賢良師的道術不比檀石槐差,我們太平道通曉道術的弟子也比玄武營的將士高明,如果能集合在一起,再配合一定的陣勢,那肯定是無往而不利啊。」

「是的,還要有陣勢。」張角走到山下,上了馬車,想了想又道:「如果能有指環在手,那就更好不過了。」

卜已一聽這話,眉頭一皺,沒說什麼,緊跟著上了車,御手一抖馬韁,兩匹駿馬奮首揚蹄,直向洛陽城奔去。到了宮外,早有人候著,把張角引到了宣明偏殿。

天子卷著袖子,正叉著腿坐在轉盤前做陶藝,兩隻手上全是泥漿,臉上都濺了些泥點。聽到張角的腳步聲,他頭也沒抬,張角拜伏在地,大聲唱名。

「起來吧。」天子說道,手一指旁邊的坐席:「賜座!」

「謝陛下。」張角誠惶誠恐:「陛下在此,哪有臣的位置。」

天子無聲的笑了笑:「坐吧。等朕做完了這個瓶,再和你說話。」

張角應了一聲,恭恭敬敬的在一旁坐下,目不轉睛的看著天子做陶藝。天子細長的手指非常靈巧,泥團在他手上不斷地變幻著形狀,很快一隻長頸大腹的陶瓶便在天子的手下成形。

「陛下真是神乎其技。」天子洗手時,張角真心誠意的恭維道。天子掃了他一眼:「真的?」

「當然是真的,臣哪敢在陛下面前虛言。」

「呵呵呵……」天子笑得很開心,擺擺手,帶著張角到旁邊坐下,有小黃門來上了茶,天子喝了一口,滿意地點點頭,讓人賜張角一杯。張角連忙謝恩,呷了一口,連贊好茶。

「汝南的事準備得如何了?」

張角連忙放下茶杯,從懷裡掏出幾張紙,小黃門接過來,遞給天子。天子翻了翻,嘴角一挑:「人不少啊,怪不得汝南四十餘萬戶,占豫州三成,每個上交的賦稅卻不足一成,原來都被這些人吃了。」

「陛下所言正是。這些人貪得無厭,這次隨袁紹出征,又多了不少為官之人。如今汝南豪強橫行,宗族、姻親枝蔓甚廣,牽一髮而動全身,是以臣不敢輕舉妄動,要待陛下鈞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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