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黃巾亂 第三百二十章 投鼠忌器

劉修在第一縷晨曦中醒來,摸了一下身邊,已經是空空如也,想起昨夜的瘋狂,他不禁笑了一聲,猶在夢中。端莊穩重的長公主居然也會有如此豪放的一面,實在讓人意外。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梳妝整齊的長公主款步走了進來,瞟了劉修一眼,笑道:「醒了?睡得可好?」

「還好,就是夜裡做夢被狼咬,很累。」

「狼?」長公主黛眉一皺,伸手過來摸摸他的額頭,擔心地說道:「頭疼不疼,會不會是傷沒好利索,做了噩夢?」

劉修搖搖頭,抓過她的手在唇邊親了一下:「沒事,就是一頭母色狼而已,我還對付得了。」

長公主這才明白過來,不禁紅了臉,嬌嗔的掐了一下他的臉龐:「就知道胡說。」

劉修哈哈一笑,把她拉了過來,摟在胸前,親了一口:「既然是夫妻,又是在自己家中,有什麼不能說的。」

長公主不舍的伏在他胸前,悠悠地說道:「你還知道有家啊,那以後可不要再和人拚命了,你現在是將軍,不再是個普通的士卒,以命搏命的事情還是別做了。」

「唉——」劉修長嘆一聲,想起和檀石槐的那一戰,還是心有餘悸。檀石槐明明已經筋疲力盡,沒想到最後垂死一搏,還是險些要他的性命。「你不知道,那個檀石槐一個人殺了七十三名虎士,片刻之間,傷了仲康,敗了翼德和王道長,兩次擊敗盧夫人,我當時如果不出手,只怕盧夫人會被他一腳踩死。」

「真有這麼驍勇的人?」

「嗯,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我也不敢相信。」劉修怔怔地看著窗外的朝陽:「你知道嗎,他非常快,快得讓人來不及躲。你和他一起出招,你剛剛準備發力,他可能已經攻擊得手了,說起來也就是差那麼一點,但是那一點就足以分出勝負。」

長公主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對武技上的事情不懂,也根本沒興趣。

「睡足了沒有?如果睡足了就起來吧,先生等著你吃早飯呢,好像有話有對你說。」

劉修點點頭,知道盧植現在有很多話要和他說。長公主扶起劉修,親自幫他穿衣服,本來這些事由婢女侍候就行了,不過她知道劉修和其他人不一樣,他非常排斥把婢女當成妾,甚至不願意由她們侍候入浴,也不肯在她們面前露出身體。

「宮裡最近有什麼事嗎?」劉修穿好了衣服,由婢女幫他梳頭,隨口問長公主道。長公主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他,一時有些出神。劉修沒聽到回答,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麼?」

長公主掩著嘴唇笑了一聲:「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姊夫回來之後誇你的話。你知道嗎,姊夫的報捷文書送回來之後,所有人都知道落日原大捷,你和鮮卑大王檀石槐惡戰的英雄事迹了呢。姊夫在文章裡面說你是用兵如龍,無跡可尋,以少勝多,無所輕發,發則有中,簡直是不世出的名將。」

劉修不以為然的笑了笑,伏完的文章寫得妙,但更多的是他的想像和虛構,他只看到自己的一次次勝利,卻不知道在每一次決策之前是多麼糾結,要費多少心血,要和荀攸、賈詡和諸將反覆商量、推演多少次。當然了,伏完這麼寫,可能還有一層意思,那就是要把袁紹比下去。要論斬首數量,這次袁紹比他還多,兩次惡戰斬首在四萬以上,三路大軍中,袁紹是斬首最多的。如果不是最後斬殺了檀石槐,他能不能拿到首功都是個問題。

「宮裡有什麼反應?」

「陛下高興,皇后也高興,太后也開心,只有何貴人不高興。」長公主淡淡地說道。「何苗跟著袁術出征,據說也上了陣,但是他沒有斬首功勞,只能跟著袁家兄弟沾光。大戰之後,陛下嫌她和袁美人走得太近,找由頭訓斥了她幾次,她哪能高興得起來。」

「皇后和陛下還是那樣?」

「說不上來。皇后現在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有些冷清了,不像以前那樣盯著陛下。」長公主嘆惜了一聲:「陛下不來,她也不問,陛下來了,她也不拒。閑了就讀讀書,畫兩筆畫,要不就一個人坐著,一坐就是半晌,倒比個道人還像道人。」

劉修沒吭聲,他也搞不清宋皇后這是怎麼了。

「陛下倒還好,可能是因為喜愛皇嫡子的原因吧,他隔三岔五的就去椒房殿坐著,彈彈琴,和皇后說說書道繪藝,有時候做了什麼滿意的新壺,也拿去和皇后一同鑒賞。」

「這不是蠻好嘛。」劉修鬆了一口氣:「那袁美人呢?」

長公主撇了撇嘴:「你的報捷文書到的那一天,陛下就再也沒去過蘭台。不過,我想這不是袁美人的原因,而是陛下對袁家沒什麼好感。袁美人卻是個難得的聰明女子,凡是陛下喜歡的,她沒有不精通的,就是連政事也強過一般的男子。如果不是姓袁,我想宮裡沒有人是她的對手。」

「袁逢生了幾個好兒女,特別是兩個女兒,更是女中豪傑。」

「是呢,只可惜她命苦,也許是太聰明了吧。」長公主惋惜地嘆了口氣,又取笑道:「夫君,你當初為什麼拒婚?她如果嫁給你,對你的幫助可比我們幾個強多了。」

劉修皺了皺眉,很嚴肅的思索了片刻:「我不喜歡袁家那股從骨子裡透出的傲氣。」

「呵呵,原來你是可憐我們幾個啊。」

「那倒不是。」劉修換了一副嬉皮笑臉,「其實我一看到你,我就中了意,只是那時候剛到洛陽,立足未穩,我還沒那底氣去接近你。後來袁家要奪我的麵館,我就順水推舟,去求你幫忙,開始以為你未必答應,沒想到稍微一勾搭就成了。」

長公主被他說得不好意思,抿著嘴輕笑了一聲,對自己當時鬼使神差的答應了劉修覺得非常滿意,要不然也不會有今天的婚姻。作為孝桓帝的女兒,她當時已經不抱希望了,做好了和次姊潁陰長公主一樣獨守終生的準備,對於公主來說,其實她們的婚姻大多都不幸福。

「你看哪天方便,我們帶著皇嫡子進宮看看皇后?」

「行啊。」劉修點點頭,站起身來,就著婢女手中的銅鏡大略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模樣,和長公主一起向外走去。

盧植坐在案前,看著面前的粥碗和小菜發愣。劉修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行禮:「先生早。」

「啊……啊,早,早。」盧植連忙招呼道:「坐下吃飯吧。」

劉修入了座,端起粥碗喝了兩口,又吃了兩片鹹菜,盧植就急不可耐的開口了。「德然啊,子行有家書來,說北征大軍遲遲沒有撤離,上谷的糧食吃緊,那些士卒立了功,卻沒有得到賞賜,軍心不穩,不少士卒四處劫掠,搞得人心惶惶啊。」

劉修放下粥碗,拿起一塊蒸餅咬了一口,慢慢的嚼著。「他們應該有文書報給朝廷了吧?」

「到了,可是陛下一直沒有下詔,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盧植唉聲嘆氣,愁容滿面,「伯珪也寫信來了,說遼西太守趙苞為國犧牲,朝廷也沒個說法,這樣子下去可不行。」

劉修沉默了片刻,有選擇的把昨天天子和他說的話轉述了一遍,暗示盧植天子可能要對汝潁世家動手,在這種情況下,封賞肯定會拖延一段時間。

盧植一聽就急了,「這怎麼能行,有功不賞,還要追究責任,那天下還不大亂?連光武皇帝度田都失敗了,他能搞得好?」

「我看天子的意思,大概是準備亂一場了。」劉修苦笑著搖頭,「他現在一方面在安排可靠的人到汝南、潁川任太守,一方面可能要重整禁軍,確保洛陽的安全,這分明是準備重症下猛葯,以亂治亂的意思。」

「胡鬧!」盧植怒不可遏,將竹箸拍到案上:「你怎麼不勸阻他?」

「我勸不住啊。」劉修很鬱悶地說道:「光武皇帝度田失敗,那時候人口不多,還可以拖延一段時間,現在拖不下去了。世家、豪強肆無忌憚地和天子爭奪人口、土地,朝廷財源枯竭,連北征這樣的戰事都拿不出錢來,還要袁家自籌。這到底是朝廷出征,還是袁家出征?袁紹立了功,不賞肯定是不行,可是要賞了,袁家的實力更強,以後還有誰治得住他們?」

盧植憤怒地瞪著劉修:「那你的意思是支持天子了?」

「我不知道。」劉修很無辜地說道:「除了支持天子,我想不出有其他的辦法。我想請教先生,先生以為現在應該如何?」

盧植張口欲言,可是隨即又發現自己無法選擇。支持天子,那就是自取其亂,不支持天子,難道支持袁家?袁家來勢洶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們就是又一個意圖篡漢的王家啊。如果不是劉修這次奪了首功,斬殺了檀石槐,就憑北征的戰功,還有誰能和袁家抗衡?憑袁家的實力,袁美人登上皇后之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又一個外戚將出現在大漢的朝堂之上。

這個外戚是前所未有的強大,袁家的整體實力遠遠的超過了以前的任一個外戚,甚至比起王莽都更勝一籌:不僅袁家的人脈超過王家,袁紹的能力也遠遠超過王莽,他可不僅是個書生那麼簡單,從他這次在塞北的兩次大戰來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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