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三百零八章 意外

弩手射出第一輪箭後,兩個壯漢狂吼一聲,沉腰坐馬,雙臂肌肉賁起,再次掛上了弦,箭手迅速的將羽箭填進了箭槽,略作調整,再次扳動了弩機。

羽箭急馳而去,瞬間飛過一百多步,刺穿了一匹正在狂奔的戰馬脖子,去勢不竭,從頸後透出,射殺伏在馬背上的騎士。騎士翻身落馬,戰馬一個趔趄,再跑出兩步,轟的一聲摔倒在地,隨即被後面的戰馬踏死。

王匡負著手,在射聲營的陣地上不緊不慢的走著,不時的喊一聲:「弓手隨意射擊,弩手注意目標!」

在他的指揮下,弓弩手們手不停揮,箭如暴雨。每架弩車前都站著三個將士,兩個壯漢負責掛弦,一個負責上箭和射擊,配合默契,動作迅速,雖然還是不能和弓手相比,但是比起慣用的強弩卻快了很多。

這是王匡的功勞。他對強弩下了工夫,將強弩射擊的速度提高了一倍,並且要求射手不要盲目射擊,儘可能的選擇有價值的目標,將強弩的威力發揮到最大。而弓箭手則不需要考慮太多,他們的任務就是儘可能的快,只要將箭射出去,力量足夠就行。

他的辛苦沒有白費,在經過了最初的緊張之後,射聲營的將士很快鎮靜下來,將平時訓練的水平充分發揮出來,接連不斷地向鮮卑人傾泄著怒火。

鮮卑人苦不堪言,他們手中的騎盾太小,只能遮住身體的重要部落,卻無法遮住戰馬,在漢軍密集的箭陣面前,沖在最前面的騎士先後被射倒,但是他們不敢停,他們只有衝過這兩百步的死亡地帶,接近漢軍,才有可能進行反擊。

彌加為了加快衝擊速度,減少傷亡,放棄了射箭。迎著晚霞的漢軍身上閃閃發光,可以看得出大部分人都穿了鐵甲,對於這樣的對手,他們的弓箭能造成的殺傷非常小,反而會因為射箭影響衝鋒速度。

鮮卑人號角長鳴,騎士們伏在馬背上,毫不憐惜的抽打著戰馬,希望能衝過漢軍的箭陣,與他們展開面對面的廝殺。

在付出了慘重的傷亡之後,一部分鮮卑騎士衝到了步兵營的面前。面對著如林的長矛,他們沒有退路,只能義無反顧的撞了上去。

「噗!噗!噗!」鋒利的長矛刺穿了戰馬的身體,哀嘶著摔倒在地,龐大的身體撞得手持長矛的戰士立足不穩,手臂酸麻,引起一陣慌亂。站後後面的伍長一面大聲吼叫著「鎮靜」,一邊迅速的刺出了手中的長矛,將馬背上的騎士刺下馬去。

「鎮靜——」

「注意陣形——」

吼叫聲此起彼伏,安撫著步兵營將士的心,他們來不及抹去臉上的鮮血,用顫抖的雙手握緊了手中的長矛,對準下一個衝過來的騎士。

「噗!」又是一輪衝擊。

鮮卑人瘋狂地撞擊著步兵營的陣地,眨眼之間就倒下了幾十匹戰馬,整齊的長矛陣搖搖欲墜,夏侯淵面沉如水,握緊了拳頭,忽然一揮:「重甲士,出擊!」

關羽倒拖著長柄斬馬劍,從步兵營的陣勢中的空隙里奔了出去,怒吼一聲,斬馬劍帶著風聲迎頭斬下,迎面衝到的鮮卑騎士驚恐的發現自己飛了起來,他看到自己無頭的身體坐在無頭的戰馬上,手中的戰刀掉落塵埃,隨即被漢軍的長矛洞穿。他還看到那個高大如天神一般的漢軍勇士快如奔馬,轉眼之間又殺死了一個騎士,接著奔向下一個。他看到天地在旋轉,如巨石般的漢軍陣地,如狂潮一樣的鮮卑騎兵一一在他眼前掠過。

最後,他看到了大地,下一刻,他被一隻馬蹄踩中,裂成碎片。

天地一片黑暗。

重甲士從步兵營預先留好的空當里魚貫而出,無所畏懼的沖向陣前的鮮卑騎士,大砍大殺,一下子將鮮卑人的勢頭打了下去。夏侯淵趁著這個機會重整長矛陣,然後發出命令,召回重甲士,讓他們到陣後休息,保持體力,以備再戰。

重甲士強悍的戰鬥力震驚了鮮卑人,鼓舞了所有的漢軍將士,特別是離他們最後的步兵營更是熱血沸騰,他們為自己剛才的慌亂感到羞恥,咬緊了牙關,握緊了長矛,等待著鮮卑人的再一次衝擊。

長箭呼嘯,殺聲震天,鮮卑人在步兵營的陣地面前留下了層層疊疊的屍體,卻無法撼動漢軍分毫,反而有失速陷入陣地戰的危險,只得狼狽的退了回去,在五百步外重整隊列。

喧囂的陣前靜了下來,弓箭手鬆開了弓,活動著酸麻的手臂,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上弦的壯漢一屁股坐在地上,兩隻手臂無力地垂在身前。他們第一次上陣,面對著洶湧而來的騎兵,有幾分緊張,有幾分害怕,又有幾分激動,剛才注意不到,現在才發現自己有些脫力。

「不要緊張,活動一下身體,喝點酒,吃點東西,準備再戰。」王匡大步在他們面前走來走去,大聲提醒著這些初經戰陣的將士,鼓舞著他們的士氣。「我們是天子的禁軍,是大漢最精銳的戰士,我們是鮮卑人的噩夢。勇士們,奮勇殺敵,用你們的箭,把鮮卑女人變成寡婦,把鮮卑孩子變成孤兒……」

袁術皺了皺眉頭,對身邊的何苗和劉備說道:「這王公節怎麼像個土匪似的?」

何苗茫然的搖了搖頭,劉備卻笑了起來,「袁兄有所不知,軍中將士都是粗人,他們不懂什麼太高深的道理,戰陣之上,只有激起他們的殺氣才能保全自己,戰勝敵人。張護羌也是個讀書人,可是在陣前巡陣的時候,也是用這樣的話來激勵士氣。」

袁術轉過頭看了一眼笑容滿面的劉備,微微一笑:「劉君文武雙全,既是大儒盧子乾的弟子,又是北中郎將的兄弟,在宮裡是太后的寵臣,到了疆場之上也是一名悍將啊。我聽說你第一次上陣就斬殺了十二個鮮卑人?」

劉備無聲的笑了笑,心道老子第一次上陣是在幽州,可不是斬殺了十二人這麼簡單,不過那次我被鮮卑人打敗了,裝死才能逃生,這事還是不告訴你的好。

「袁兄謬讚,備受之有愧。主要還是張護羌和皇甫大人指揮有方,我不過是適逢其便罷了。」劉備指了指遠處的鮮卑人,「他們賊心不死,還想要繼續衝擊,袁兄武技高強,不想親手斬下幾顆髡頭,一泄胸中的惡氣嗎?」

袁術心動不已,卻還有些擔心,「我……沒上過陣。」

「誰都有第一次。」劉備從容地笑道:「大人身邊有這麼多虎賁郎,有他們的保護,等鮮卑人撤退時趕上去殺幾個人是輕而易舉的。」

袁術官居虎賁中郎將,這次帶領著虎賁郎來參戰也是存了立功的心思,只是袁紹沒讓他上前線,一直讓他看守糧草,他只能看著其他人在塞外血戰。這次袁紹被檀石槐追擊,才給了他帶兵參戰的機會。他也知道,劉修之所以把這個機會讓給他,實際上是因為他的名聲不好,要借他這張狗皮來隱藏皇甫嵩這個剛剛擊敗了慕容風的名將,給鮮卑人一個錯覺,誘他們來攻,所以心裡難免有些不痛快,聽了劉備的話,他不禁有些躍躍欲試,心跳加快。

「皇甫義真……能答應嗎?」

「我想袁兄如果請戰,他不會不答應的。」劉修指了指前面射聲營和步兵營的陣地說:「他們的人數太少,又是初經戰陣,傷亡很快就會增大,有了袁兄和虎賁郎的大力協助,他們就能堅持更多的時間。」

袁術連連點頭,射聲營和步兵營的規模的確不大,一個營連官帶兵加趕來不足千人,陣勢的確顯得有些單薄。他立刻向皇甫嵩請求帶虎賁郎去加強步兵營的陣地,皇甫嵩答應了,讓他帶著虎賁郎站在步兵營的後面,先熟悉一下,然後再相機補缺,配合步兵營作戰。

袁術興沖沖的去了,橋蕤帶著幾個人寸步不離的保護他。夏侯淵接到命令之後,安排虎賁郎手持長矛站在最後一排,即可以近距離接觸鮮卑人,又不至於一下子被鮮卑人撞中。

鮮卑人很快又發起了一輪衝鋒,經過短暫休息的射聲營再次開始發威,步兵營的將士們齊聲吼叫著,互相鼓舞士氣,握緊了長矛,等待著撞擊的開始。袁術站在夏侯淵身邊,看著鮮卑人衝過箭陣,催動戰馬狂奔而來,剎那間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中軍離前線不過百步,可是這感覺完全不同,在這裡,他能聽到羽箭在頭頂飛馳的嘯聲,他能聽到將士們的吼叫聲,他能感受到鮮卑人戰馬踩踏大地帶來的震動,他能看到鮮卑人扭曲的臉,能聽到他們凄厲的嘶吼,能聽到長矛刺入身體時的悶響,能聞到鮮血的熱腥味。

他看到一匹戰馬被長矛刺中,摔倒在地,卻依然向前滑動,強大的力量崩斷了長矛,將那名步兵營士卒壓在身下,口吐鮮血而死,眼睛卻一直不肯閉上,絕望的眼神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里,讓他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渾身戰慄,拳頭卻握得緊緊的。

「殺!」馬背上的鮮卑人敏捷地跳下馬,揮著戰刀沖向漢軍士卒,他剛剛舉起刀,一柄長矛急速刺到,洞穿了他的皮甲,鮮卑人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向前划了兩步,一刀砍下了那個長矛手的手臂。長矛手慘叫起來,不過很快被人捂住嘴,拖到了後面,另外一個長矛手補了上去。

激勵的戰鬥再一次展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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