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九十章 小手段

郝昭很快冷靜下來,手腳麻利的生起了火,將一壺水架在了火爐上,又端來了幾碟道館有名的點心。天子背著手,打量著劉修的書房,很快被牆角一個奇怪的東西吸引住了。

「這是什麼東西?」

郝昭瞟了一眼,連忙躬身答道:「回陛下,這是大……」他有些遲疑,現在劉修沒官職了,又不是太極道館的館主,這怎麼稱呼還真是個問題。天子看了,溫和的擺擺手,示意郝昭不要緊張。郝昭鬆了口氣,接著說道:「做陶藝用的。」

「陶藝?」天子細眉一挑,「什麼叫陶藝?」

郝昭拉開一道帷幕,露出一個博古架,架上擺著幾個已經成型的茶壺。天子見獵心喜,正要伸手去拿,郝昭又說道:「那些尚未燒制,不結實,這裡有幾個剛燒好的,請陛下鑒賞。」一邊說著,一邊打開另一個架子,取出幾把形式別緻的茶壺。

天子禁不住笑了,一邊把玩著茶壺,一邊問道:「他這些天就在玩這個?」

「做陶藝需要全神貫注,對手上的力道要求非常高。」郝昭介紹道:「大人練習道術進展不佳,所以做這個來調整一下。」

天子打量著那些壺壁,有些不以為然。這東西也就是個手藝活,和修道扯得上關係嗎?不過,他對眼前這個小夥子非常滿意,不僅手腳利索,而且聲音也好聽,回答得也妥帖。

「并州人?」

「草民是太原人。」

「太原人?」天子想了想,「太原有個郝潔的名士,和你什麼關係?」

郝昭眼圈一紅,落下淚來。「那是草民的先大父。」

天子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下去。過了片刻,劉修推門而進,連聲向天子打招呼。天子嘿嘿一笑,沒正經地說道:「這麼快?」

劉修暗自罵了一聲變態,請天子入座。天子拿著那把壺,「你這些天就在做這個?」

劉修有些莫名其妙,點了點頭,「是啊。」

天子有些酸溜溜的。「你真夠忙的,怪不得也看不到你入宮陪朕說話。」

劉修心安理得地說道:「嘿嘿,陛下日理萬機,臣哪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陛下。」

「這把壺,我要了。」天子老實不客氣的掂了掂,就準備塞到袖子里。劉修連忙攔住了,天子眼睛一瞪:「怎麼,捨不得?」

「能得陛下喜歡,臣受寵若驚,哪有捨不得之理。」劉修一邊笑一邊拿出一個錦盒,從天子手中接過茶壺放進去,然後才推到天子面前。「這壺非常薄,很容易碰壞,需得小心些才行。另外,剛注入茶水之後會燙手,陛下使用時也要留意一二。」

天子興緻很高,眼巴巴的等水燒開了,泡了些茶進去,對著壺嘴嘬了一口茶水,然後很誇張的笑了起來。喝了幾口茶,說了幾句閑話,天子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德然哪,只有到你這兒來,朕才得片刻舒心。」

「臣真是感激不盡。」劉修欠身拜了拜:「能為陛下解憂,是臣最大的榮幸。」

「嗯,你的忠心,朕是知道的。」天子雙手捧著茶壺,慢悠悠地說道:「只是朕眼下有一個更大的憂,不知你能不能幫朕解了。」

劉修用無辜的目光看著天子。

天子說,北伐的事定下來之後,他一直覺得很不安,只是不知道哪裡有問題,今天張奐突然去請辭太尉,同時提醒了他一句:這次大舉出征,幾乎是把北疆能用的兵力全部用上了,萬一事情進展不順利,比如打敗了,鮮卑人殺進來怎麼辦,到時候誰來護衛并州和翼州?鮮卑人會不會一路殺到洛陽?

劉修沉吟片刻,他從天子的語氣中聽到了弦外之音,不禁鬆了一口氣,可是他並不覺得有多輕鬆。天子防的不僅是鮮卑人,他還防著袁紹,他生怕袁紹借著北伐的名頭掌握了兵權之後,滯留不前,擁兵自重,又或者打了勝仗之後沒有人能和他抗衡,袁家會脫離他的控制。

天子希望他能負起這個責任。

「守住并州,鮮卑人就不可能長驅直入。幽州只要守住軍都陘,鮮卑人就算佔了上谷全境,應該也進不了冀州。」劉修斟字酌句地說道:「洛陽有北軍五校,有黎陽營,如果再加上并州的一萬精騎,做好大軍的後援應該是沒問題的。」

天子滿意地點點頭,呷著茶水,直直地盯著劉修:「明天朝會,你來吧,把你的建議說給他們聽聽。」

劉修眉頭微微擰起,天子這可有些沒擔當了。要他去和袁家抗衡,卻不肯直截了當的給他支持,希望他自己跳出來和袁家爭奪,至少要能護住洛陽的安危,不管對手是鮮卑人還是袁紹,還要做得順理成章,讓人挑不出毛病,就算有什麼責任,他也要任勞任怨的承擔下來,反正不能把事情惹到天子頭上去。

這就是給人打工的難處了,特別是遇到一個沒擔當的老闆的時候。

「臣儘力而為。」劉修猶豫了一下,「不過,這次朝會臣就不參加了。有些小手段,臣得準備一下才行。」

「小手段?」天子見劉修答應了,心情輕鬆起來,忍俊不禁地笑道:「又想坑誰,袁紹還是臧旻?」

劉修坦然的聳聳肩:「袁紹我可惹不起,只好欺負欺負臧旻這個外來戶了。」

天子面色有些不自然,覺得劉修這句話非常不動聽,可是他也不好怪劉修,他都覺得袁紹不能惹,又怎麼能強求劉修呢。他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不想再繼續下去,轉而問道:「聽說你這段時間在修習房中術,進展如何?」

劉修搖搖頭:「非常不好。」

他和盧氏學習房中術有一段時間了,開始的按摩、導引、服食什麼的都很順利,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要訣,特別是按摩術,他掌握得最好。只是到靜心這一關,他怎麼也過不去,盧氏要他靜坐,一坐就是一個時辰以上,要聽什麼天籟之音,他卻根本坐不下來,一上座就思緒起伏,別說天籟之音了,就連數息都數不好。

這讓盧氏非常意外,她原本以為劉修鍊習墨子五行術進步那麼快,靜坐也不會有什麼問題的,沒想到劉修倒像是個屬猴的,好動不好靜,根本坐不住。

「盧夫人說,如果不能過靜心這一關,就很難在修習房中術的時候握固不動情,到時候會淪為普通的交合之道,甚至可能演變為淫術,有害無益。」劉修尷尬的揉了揉眉毛,「這房中術果然不是普通人能練習的,面對一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卻不能動情,這要求……也忒高了。」

天子正在想自己聽從張角的勸告練習房中術後的際遇,似乎正和劉修所說的淪為淫術相符,不僅沒有從中得到益處,反而日見虧虛,甚至對房中術產生了懷疑,照劉修這麼說,不是房中術有問題,是他的心性不夠堅定,所以走岔了路?

他的心情頗有些沉重,可是被劉修這個表情一逗,又忍不住笑了。「我告訴你一個高人,他也許能幫你克服這個問題。」

「誰的道術還能比盧夫人和張角更高明?」

「一個月支人,叫支什麼讖,他譯過一些天竺人的佛經,好象會一種什麼白骨觀,專門治你這種見色忘義的病。」天子越說越覺得好笑,忍不住咕咕笑出聲來,差點笑得岔了氣:「他就在城西的白馬寺,你有空可以去請教請教。」

看著樂不可支的天子,劉修覺得很無語,這哪像是一個天子啊,簡直是個促狹鬼嘛。不過,有精通梵文的人,倒不能輕易放過,他非常想知道源自印度的佛教中有沒有保存類似涿鹿之戰這些近乎科幻的戰爭故事。

「多謝陛下指點。」

天子更樂了,一邊笑一邊說道:「你要是修習有成,可不要忘了朕的功勞。」

……

賈詡大步走進了胡市,曹洪連忙起身相迎,一邊把他往裡面讓,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那個姓臧的快來了,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賈詡偏過頭瞥了他一眼,「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冬天到了,沒多久又要年關了,你馬上把今年該上繳的市租給我。」

曹洪一愣,沉下了臉:「我們辛辛苦苦掙來的錢,就這麼送人?」

「送什麼人?」賈詡冷笑一聲:「到年前了,將士們該拿的年賜不發?冬衣不發?各城工坊的錢不給?」

曹洪緩了臉色,還是有些不解:「這些錢全發下去,我們手頭就空了。而且……我們發到百姓和士卒手中,他們要再徵收起來怎麼辦?」

「我就怕他不征。」賈詡陰陰的一笑,一揮手:「我現在還是北中郎將長史,大人不在,我說了算。你不要猶豫,按我說的去辦就行。我還有好幾個地方要去,沒時間和你細說。」

曹洪雖然不清楚賈詡在打什麼主意,可是既然他一到并州,劉修就讓他做了長史,劉修自己回洛陽之後,又把原屬北中郎將的一切事務交給他打理,那現在聽他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放心,我會在半個月……不,十天之內把這件辦妥。」曹洪拍著胸脯說。

「嗯,還有,到時候如果手裡還有閑錢的話,全換成能打造守城器械的木料囤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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