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八十章 指點

「皇后為什麼失寵,我現在還不太清楚具體原因,但是我想問一句,你們知道陛下現在最愁的是什麼事,而你們又做了些什麼來幫他分憂?」

宋奇有些茫然:「陛下最愁……什麼事,他有愁嗎?」

劉修很無語,把目光轉向了曹鸞和曹操。曹鸞覺得非常難堪,在劉修來之前,她還和宋豐特地商量過該與劉修談什麼,沒想到宋豐只顧著他宋家的事,除此之外什麼也沒記住。面對劉修失望的目光,她窘迫不安。

曹操咳嗽了一聲,半開玩笑的打趣道:「陛下最愁的當然是北疆的戰事,現在只有德然你的捷報,才是陛下最喜歡看的。」

「還有并州新政的事,陛下為了此事,已經召集三公九卿議了幾次,連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都奉詔與會了。」在曹鸞的示意下,宋奇也想了起來,連忙做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對劉修說:「德然,不是我說,你怎麼能想出這樣的辦法呢。你在北疆有戰事,借并州的山澤鹽鐵之利都情有可由,可是為什麼要立下契約,這不是給自己頭上套繩子嗎?這樣一來,要想做點手腳可不容易啊。」

宋奇說著說著就跑了偏,氣得曹鸞狠狠瞪了他一眼,這才不明所以的住了口。

劉修裝作沒看到他們夫妻之間的小動作,吸了口氣,臉色很嚴肅地說道:「其實這兩件事只是一件事,就是錢。大漢有的是人,如果有錢,大漢現在很容易招集二十萬大軍與鮮卑人決戰,如果有錢,我也不需要在并州拆東牆、補西牆,石頭縫裡淘金子。孟德,你走了一趟交州,運了五十萬石大米到五原,解了我燃眉之急,可你自已從中也撈了不少吧?」

曹操臉一紅,尷尬的扭開了臉。

「我不是指責你。」劉修擺擺手,示意他不要不好意思,「陛下讓你做了長水校尉,不是因為你從中自肥,而是他的確需要一個人能控制長水營。北軍五校,目前戰力最強的就是長水營,袁紹又有過實戰的經驗,由他控制長水營對陛下非常不利,所以把他外放中山太守,其實是陛下要把他調離洛陽的一個舉措。讓你做,就是對你信任,不僅僅是因為我的推薦。」

曹操感激地點點頭。

「那宋君這一年多又做了些什麼,就帶著緹騎和執戟一個月繞三次宮城?」

宋奇點點頭:「執金吾不就這麼一個任務嗎?」

劉修實在對他無話可說了,微微的嘆了一口氣,端起了案上的酒杯。當初為了絕處逢生,他來燒宋家這個冷灶,現在看來,冷灶必然有冷灶的道理,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宋奇作為宋皇后的兄長,現在只想著安享榮華富貴,不想著為天子分憂,還想著以後做一個威風八面的外戚,簡直是蠢到了極點。他和野心勃勃的袁家一比,說他是豬都是對豬的莫大污辱。

曹鸞從劉修的眼神中看到了濃濃的失望,更加覺得不是滋味,她想了想,試探地說道:「莫非德然的意思是讓我們辭了這執金吾的差事,接過交州販運的任務?」

「執金吾現在只是一個身份尊貴的閑職,辭與不辭,並不重要,想必陛下不會吝惜這個職位。」劉修雖然失望,卻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只好接著曹鸞的話說下去。「販貨交州,既能支持北疆的戰事,為天子分憂,個人也可以順道從中取利,這是公私兩便的美差,不應該落入別人的手中。」他看著宋奇,「你還記得你當初從交州回來時,陛下的神情嗎?」

宋奇放下酒杯,回想起他帶著三百萬石米從交州回到洛陽,解了洛陽饑荒的燃眉之急,逼得袁隗自免,他父親宋豐被任為司徒時的情景,不免慨然道:「我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陛下看到我時,就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般,那種從心裡露出來的高興,想裝都裝不出來。」

「德然的意思是讓我再去一趟?」

「如果能夠親自去,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如果你實在忙不開,也可以另外安排人去。宋家是扶風大族,想必不會找不到幾個精明能幹的支族子弟吧。這條路線是走慣了的,既有陛下的詔書,又是官船,想來不會有什麼人敢打主意。」

宋奇和曹鸞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有些猶豫,雖說這是件好事,可是交州遙遠,去一趟至少要三四個月。當初為了死裡求生,宋奇是豁出去了,現在再讓他去,他實在有些畏難。曹鸞卻非常堅定,「德然說得有理,這等好事,豈能讓人佔了去。」

「真要是好事,那為什麼孟德已經辭了幾個月,還沒有人來爭?」宋奇連忙反駁道。

「他們是因為怕沾上經商這個壞名聲。」曹操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可是宋家如今的地位,已經沒有必要再在乎這樣的指責。更何況經商是生財最快的門路之一,那些不屑於經商的人,要麼是清貧的迂腐書生,要麼是過皰廚而不語的偽君子,不足為懼。」

「還是孟德兄高見。」劉修挑起了大拇指,知道只要曹氏兄妹下了決心,宋奇就是不想去也跑不掉了。

「唉,我也是想岔了,虧得有德然提醒,要不然真是丟了一個好機會。」曹操慚愧的拱拱手,接著把話題扯到了并州的事務上,他的父親曹嵩是大司農,也是九卿之一,而且是直接管錢的,因為他與袁紹如今也算得上是分道揚鑣,袁隗復任司徒之後,沒少給曹嵩找麻煩。

「并州的事,看起來很簡單,其實很複雜。」曹操解釋說,三公之中,張奐雖然不表明態度,但是他從北疆的戰事出發,實際上是支持劉修的舉措的,但是劉修這件事做得太離經叛道,所以他又不好支持,只好不說話,偶爾還有反對幾聲;司徒袁隗的態度最曖昧,他當初是支持的,但是現在廷辯的時候,他作為司徒又不吭聲,反而讓司徒掾法衍出來發言支持,實際上他的態度已經很明白,但是他的用意卻晦澀難明;至於司空唐珍,那人撈錢有本事,治國沒能力,根本沒人考慮他的意見。

九卿之中,意見也有不一致的,王瑜因為避嫌,一直不肯發表意見;執金吾宋奇不懂治國,雖有曹鸞在背後出謀劃策,但畢竟不在現場,為了不出現難堪,他一直隨大流;大司農曹嵩是反對的,因為鹽鐵之利被拿走,大司農的任務更加緊張,為了自己的利益,他必須要反對。

反對聲音最大的,就是大鴻臚韓融。他引經據典,極力抨擊劉修這麼做是與國爭財,在國家財政如此緊張的情況下推行這套新政,無益於雪上加霜,而且這也違反了大漢一直奉行的強幹弱枝的既定政策,將來并州的世家強大了,必然成為與朝廷對抗的力量,再加上并州出精兵,現在又增加了兩個牧苑,以後誰能保證并州不會出現不聽朝廷號令的割據者?

這話的殺傷力最大,實際上已經直指劉修,在這種情況下,就是那些想支持劉修的人也要三思而後行,萬一劉修真的成了叛逆,天子追究起責任來,他們這些人豈不是都要受牽連?

「這句話,才是最致命的。」曹操最後做了總結,「陛下猶豫,應該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沒有人敢冒著觸犯陛下逆鱗的危險去支持你。」

劉修早有預料,倒不顯得驚訝,他反問道:「那孟德你自己怎麼想的?」

曹操含笑不語。

劉修沒有再問,宋奇準備了酒菜,打算留劉修用飯,可是劉修說,我不知道陛下什麼時候還會再召見我,我還要趕到我岳父那兒去一趟,這次就不在這裡吃飯了。

宋奇說,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去見皇后?

劉修有些不耐煩,現在他正需要宋家的幫助,宋家也好,曹家也好,一個個袖手旁觀,不肯施以援手,反過來還要他去關心宋皇后的事,實在有些不知進退。不過他沒有多說什麼,這個時候他還不能和宋家翻臉,否則他就真的成了光桿了。

「一有時間,我就去見皇后。」劉修敷衍了兩句,匆匆趕往王府。

王楚已經提前回府,把劉修很快就會來的消息告訴了王瑜。王瑜做好了準備,劉修一下馬,他就把劉修引進了內院,一直帶到王苞的房間。劉修非常詫異,但是也感受到了王家對他的支持,他們這父子祖孫三代人中,對朝政最有見識的就是老爺子王苞。王苞年紀大了,王瑜又已經當上了九卿之一,他心滿意足的怡養天年,已經很久不參與這些事了。

一年多不見,王苞鬚髮皆白,臉上的老人斑更多了,只是氣色還可以。他穿著一身越布單衣,坐在後院的花架下的晃椅上,享受著王楚的按摩,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

劉修上前見禮。

「坐吧。」王苞坐起了身子,睜開眼睛打量著劉修,雖然老態畢露,但是一對眼睛卻還是非常毒辣。他定定地看了劉修半天,滿意地點點頭,對王瑜說道:「看來當初我們真是錯了,這年輕人比你那幾個兒子都強上不少。阿楚有福氣,只可惜被我這個糟老頭子耽誤了。」

王楚知道他在說什麼,嬌羞的看看恭敬的劉修,晃晃王苞的肩膀:「大父,你說什麼呢。」

王苞拍拍她的手,呵呵一笑:「好了,你去看看你阿母,我和他說幾句話。」

王楚應了一聲,給劉修遞了一個戀戀不捨的眼神,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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