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七十八章 蠢事

劉修攤開一個帳本,詳詳細細的把并州的相關帳目說給天子聽,最後對天子說,臣到邊疆一年半,兩次小戰事,雖然每次不過兩三月,但是花費也不少,到現在為止,臣還欠著并州人三億多錢,要不是并州人為了保家衛國,大力支持,臣怎麼可能打贏這兩仗啊。

天子嚇了一跳,并州一年交到朝廷的賦稅不到三千萬,劉修欠了他們三個億?

「你哪一年能還清?」天子覺得嘴裡像是剛喝過湯藥一般苦。

「臣估算了一下,如果不發生大戰的話,臣有信心在十年以內還清債務,然後再花十年時間發展并州的經濟,二十年後,能保證并州自已自足之外,每年上交的賦稅達到一個億。再給臣十年,臣希望能將并州上交的賦稅達到三個億。」

天子哭笑不得的一揮手,「你別跟朕說空話,三個億?豫州一年的財賦不過三個億,并州能有三個億?」

「陛下,臣這可不是空口說白話,臣是有把握的。」劉修很嚴肅地說道。

「有把握?你現在最要緊的是打敗鮮卑人,讓檀石槐向朕稱臣納貢,而不僅僅是幾個鮮卑部落。」天子眼睛一睜:「你才打了兩仗,就欠了并州人這麼多債,那還能打敗檀石槐嗎?」

「陛下。」劉修哭喪著臉:「就并州這爛攤子,臣哪能打敗檀石槐啊。打敗他一次兩次容易,今年臣已經做到了,可是要想徹底打服他,那可不是一仗兩仗就能完成的。當年孝武皇帝打匈奴花了多少年?陛下要臣兩三年之內打敗檀石槐,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天子眼睛一翻,露出潑皮的架勢。劉修一縮脖子,嘟囔了兩句:「反正我是做不到,誰愛做誰做。我還回洛陽開麵館,做生意。」

「嘿,你敢跟朕撂挑子?」天子又好氣又好笑,想了想半天,最後抬起腿給了他一腳,指著他罵道:「你欠了并州人三億錢的債,誰還敢去接手?你要想不做也可以,你要麼找一個願意還這債的人代替你,要麼你先把這三個億還了。要不然,你得給朕負責到死。」

劉修不服氣的反問道:「這又不是我家的事,我憑什麼要去還三個億?」

天子氣得說不出話來,指著他的手直哆嗦:「我就奇怪了,你給自己做生意怎麼就賺錢,替朕做事就賠錢?你故意的吧?」

「這不對啊,臣開麵館的時候也是先賠錢後賺錢的。」

君臣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辯來辯去,張讓拱著手,站在遠處,臉上堆著笑容,眼裡卻是一陣陣的擔憂。三個億?我的天啦,這并州豈不是一個爛泥潭?就并州那點兒財賦收入,這哪一年才能還清啊。天子肯定是不會掏這錢,誰要接手并州刺史,先得填三個億進去,傻子才幹呢。有這麼多錢,能把三公輪著做一遍了。

劉修和天子說了半天孩子氣的話,最後天子收起了笑容,正色問道:「如果把你留在并州,你能打敗檀石槐嗎?」

劉修也收起了頑笑,嚴肅地說道:「臣如果不能打敗檀石槐,讓鮮卑人全部向陛下稱臣納貢,臣就不離開并州。」沒等天子高興,他又說道:「臣比檀石槐年輕,耗也要耗死他。」

天子「噗嗤」一聲笑出聲來,抬腿又踢了他一腳:「原來你是這麼個打算啊。」

劉修虛讓了一下,又笑道:「陛下,從今年的情況來看,臣可以保得邊境平安無事,只要這個情況再堅持幾年,鮮卑人的實力必然會大受影響,彼消此長,臣可以逐漸佔得主動。只是佔了上風,並不等於最後的勝利,要想徹底打垮鮮卑人,至少需要持續三到五年的戰事,臣估算了一下,花費至少要八十億左右。在做好準備之前,臣不想輕舉妄動,否則這必然演變成西羌的故事,持續數十年,花費上百億,最後還是一個爛攤子。」

天子細眉緊鎖,沉吟半晌,「朕覺得并州人不是沒錢啊,他們能拿出三億來支持你打仗,卻沒有鬧出是非,可見他們的家底很厚實,你為什麼不向張角學學,他在濟南為相一年,打擊豪強,濟南民風為之一整,搜出來的家資足有兩個億。」他看著劉修,眼神凌厲:「你不覺得這樣更簡單,更快嗎?」

劉修皺了皺眉:「陛下,臣覺得這是竭澤而漁,殺雞取卵,看起來似乎更有效,可是從長遠來看,絕不是長治久安之道。」

天子臉色一沉,不高興的哼了一聲,頗不以為然。他盯著劉修看了半天,覺得劉修在這件事上不夠魄力,不免暗自惋惜的搖了搖頭。

「朕準備讓張角的幾個弟子都出來做官,從縣令開始做起。」天子說。

劉修遲疑了片刻,什麼也沒說,只是躬身施了一禮。天子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劉修拜了一拜,退出大殿,剛要轉身離開,又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錦盒,雙手遞給站在一旁的張讓,「這是臣為陛下準備的禮物,見到陛下一時心喜,竟然給忘了,請陛下恕罪。」

天子眨了眨眼睛,看著劉修離開,這才從張讓手中接過並不大的錦盒,打開一看,是一枚小小的印章,似玉又似石,上面有鮮艷如血的花紋,雕著一隻造型古樸的龜鈕,粗看並無特別之外,細看卻別有一番味道。他看了看印文,不禁咦了一聲。印文不是常見的繆篆,而是一種看起來更生動,更活潑的印文,分布在錯落有致的方格中,印文是道德經上的一句話:治大國如烹小鮮。

「這豎子怎麼變得和那些酸儒一樣,動不動就是聖賢經典,也不想想他那學問。」天子笑著搖搖頭,愛不釋手的撫摩著溫潤的印章。

……

太極道館熱門非凡,盧植也從北軍趕回來了,像一家之主似的坐在正堂上,和藹可親的和張飛等人說著話,詢問著北疆的情況,張飛和郝昭恭敬地站在一旁,有一句答一句,既不敢亂說話,也不敢敷衍了事。

曹操、夏侯淵和張郃也得到了消息,一起趕了過來,曹操聽了劉修的勸告之後,趕回京城,通過一番運作,果然得到了長水校尉的職務,不用再做運輸大隊長了。

劉修跨進門的時候,大堂上響起了一陣打招呼的聲音,容貌秀麗,衣著整齊的胡女招待們排成兩列,齊聲說道:「歡迎館主凱旋!」

「哈哈哈……」劉修感受到了一種久違的親熱,向胡女招待們還禮,又向羅夫人等一班老員工們打了招呼,然後趕到盧植面前,大禮參拜:「弟子劉修,拜見先生,敢問先生安好。」

「起來起來。」盧植心情不錯,親自把劉修拉起來,笑道:「我還沒老呢,不用那麼多啰嗦。來,讓我看看,我這個得意門生現在怎麼樣了。」

劉修連稱不敢當。劉備擠上來說道:「大兄,你不要謙虛了,現在洛陽城都知道先生的兩個弟子在北疆稱雄,一東一西,打得鮮卑人首尾難顧呢。」

劉修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公孫瓚,連忙笑道:「這次伯珪打得可比我漂亮多了,白馬公孫瓚,現在北疆沒有不知道的。」

「大兄,你手頭有兩個牧苑,也應該組織兩千義從嘛。」劉備羨慕地說道:「你的戰旗是朱雀,就挑和那匹大紅馬一樣的紅色戰馬,到時候組織一個烈火義從什麼的,一定威風。大兄,讓我做你的部曲將吧。」

劉修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啊,好好的太學生不做,要去打仗?先生寫給我的信里說了,你現在學問做得不錯,今年通過考試應該沒問題。」

劉備笑了笑,湊到他耳邊說:「大兄,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讀書,只是沒辦法。等我參加過考試,先做兩年文職,然後還跟大兄打仗去,做個文武全才。」

「好啊。」劉修用力地摟了一下他的肩膀:「我等著你。」

「玄德,你又搗什麼鬼?」盧植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笑道:「德然哪,快吃飯吧,聽說你要回來吃飯,羅夫人已經忙了半天了。」

「就是,我為了這一頓免費的大餐都等半天,你再不吃,我可就走了啊。」曹操第一個走上來,對盧植拱了拱手:「先生請先入座,你不入座,我們這些做晚輩的不敢坐啊。」

盧植欣然入座,眾人互相謙讓著依次入座,酒菜端了上來,劉修起身先敬盧植,然後大家開懷暢飲,暢談別情。

宴後,曹操約好明天為劉修接風,便先走了,張郃和夏侯淵也知道劉修今天要和家人團聚,不好多打擾,約好了時間,便先後告辭。

王楚已經在書房裡煮好了茶,劉修把盧植請到書房,兩人坐定之後,喝著清茶,整理了一下思緒,盧植散去了笑容,很擔心的對劉修說道:「德然啊,你這次回洛陽述職,遇到的阻力可不小。你要小心應付才是,可不能大而化之。」

劉修也收起了笑容,慢慢地品著茶:「先生的教誨,我一定牢記在心。今天陛下召見我,我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看來我不在洛陽的這段時間,又出了不少事,連《大公報》和《民報》都沒有提及。」

盧植撓了撓眉梢,嘆了一口氣:「我是不贊成這件事,而袁家的《民報》卻是蓄勢待發。」

「袁家支持并州的新政?」

「支持。三公九卿中,袁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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