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取捨之間

樓麓被劉修忽悠得熱血沸騰,沒等回到大城塞,就帶著他的黑翎衛義無反顧的走了。

風住,雲開,日現。碧空萬里,陽光普照。

像那天在九原一樣,長水營風風光光的回到了大城塞,天子賞的二十名鼓吹在城門口相迎,一看到長水營的戰旗,就鼓足了腮幫子,吹起了雄壯的凱旋曲。

魏氏站在城頭上,看著氣宇軒昂的呂布和趙雲並肩入城,引起一陣陣歡呼,忍不住熱淚盈眶,痛哭失聲。多年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以前呂布所有的不是,在這一刻都隨風而去。

風雪披著大氅,縮在女牆後面,看著哭倒在地的魏氏,鼻子酸酸的,卻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怨恨。劉修帶著五千長水營出塞半個月,轉戰千里,三戰三捷,殺死的鮮卑人近萬,俘獲的戰利品無數,為自己的從軍路開了一個好頭,按說她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一想到劉修殺死的是她的族人,而且當初槐縱就是這麼死在他的陰謀詭計之下的,她就高興不起來。

陳諶寒著一張臉,看著緩緩入城的將士,看著夾道歡呼的百姓,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對百姓們單純的快樂表示不能認可,雖然他不擅長經濟,可是他也知道,就憑劉修取得這些戰利品,是遠遠不能補償他的付出的。

他哪來的那麼多錢?陳諶百思不得其解,就憑他在洛陽開的兩個麵館,好象賺不了這麼多錢吧。再說了,哪有自己拿錢為國家打仗的,這又不是他們家自己的事。

「先生,又在想什麼大文章?」袁紹笑容滿面的出現在他的面前,拱手施禮之後,習慣的把左手按在了刀環上,右手負了身後。陳諶臉上的笑容一滯,調侃道:「本初,你現在可真成名將了。」

袁紹訕訕的放下了手,用大氅將環刀遮住。「先生還是那麼古道熱腸啊。」

「是忠言逆耳吧。」陳諶緩緩向前走去,袁紹恭敬地在後面跟著。「本初,你知道你叔父為什麼讓我跟著你到北疆來嗎?」

「還請先生指教。」

「就是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陳諶轉過頭,用嚴厲的眼光看了他一眼,看得袁紹打了個寒顫:「你覺得你用兵能比張然明更強?」

袁紹猶豫了一下,心想現在不知軍事的人可不能做三公之首的太尉,張然明怎麼了?我父親也好,叔父也好,這一輩子大概做不了太尉了。

「陛下在洛陽舉止失措,你叔父有意送袁徽入宮。」陳諶側過身來,輕聲說道:「你戰功也有了,難不成還要呆在北疆,把偌好的機會送給袁術?」

袁紹眉頭一挑,面色頓冷。

「黨錮開解之後,天下名士元氣漸復,不少人都到了洛陽。本初,洛陽現在缺一個像你這樣的青年才俊做領袖啊。」陳諶語重心長地說道。

袁紹沉吟半晌,點了點頭:「容我思量思量。」

……

劉修大步進了屋,卻沒看到風雪出來迎接,不免有些意外,一面隨手解開大氅扔給郝昭,一面叫道:「風雪,風雪,大人我回來了。」

「回來了就回來了唄,大呼小叫的幹什麼。」風雪慢騰騰的從後面繞了出來,鼻端有一黑點。她看著劉修,絞著手站在那裡,不時的抽了一下鼻子。

劉修大奇:「這是怎麼了?難不成我不在的時候,有人敢欺負你?」

「我就是一個俘虜,被人欺負還不是應該的事。」風雪嘟嘟囔囔的答道,一邊從郝昭手中接過大氅疊了兩下,一邊向內室走去。

「風雪,誰欺負你了,告訴我,我給你揍他去。」張飛一嗓子叫了起來,聲音大得嚇了風雪一跳,連劉修都嚇了一跳,最後把他自己也嚇了一跳,不好意思的捂著嘴,連連表示歉意。

劉修走上前來,上下打量了一下風雪的臉色,關切地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風雪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澀的轉過身子:「真沒什麼,你別問了,沒有欺負我。」

「沒什麼?」劉修摸著下巴,打量著風雪的身子,「我不信,我把和連打得連營門都不敢出,你居然一點高興的意思也沒有,難道……」

「打敗和連有什麼用,他就是一個廢物。」風雪被他看得實在忍不住了,反唇相譏:「你什麼時候能把慕容叔叔打敗了,你才是真正的英雄呢。」

「慕容風?」劉修嘎嘎笑了兩聲,搖了搖手,「你就別說了,慕容風和田中郎正在雲中一帶激戰,雙方不分勝負,說真的,我可沒看出他是什麼名將來。再說出,和他齊名的你爹風裂不也是檀石槐手下的名將嗎,不照樣……」

劉修見風雪臉色不對,連忙收住了嘴,自己抽了自己一個嘴巴。風雪本來很生氣,見他如此自責,倒忍不住笑出聲來。她一邊給劉修倒茶,一邊說道:「那你可就錯了。你如果不是在陣前耍詐,你能打贏我阿爸?我可告訴你,我阿爸輕易不服人,唯獨對兩個人沒有任何輕視,一個是檀石槐大王,一個就是慕容叔叔。和連算什麼,他不過是讀了幾本你們漢人的書,就以為自己是個聰明人,看不起他,看不起你,就連他的阿哥也不放在眼裡……」

劉修疑雲大起,他在途中接到田晏的軍報,說他帶著漢匈兩萬大軍與慕容風激戰,從平城打到雲中,雙方不分勝負,但是慕容風肯定不可能進入五原威脅他的側翼,請他放心作戰。劉修本來還有些奇怪,因為段熲說過,慕容風和風裂是檀石槐手下最能打的兩個名將,夏育和田晏都不是他們的對手,這次田晏怎麼這麼生猛,把慕容風打得沒脾氣了?

現在聽風雪這麼一說,他覺得這其中有問題了。和和連交手幾次,他大致認可風雪對和連的評價,這是一個過份崇尚所謂智謀,卻不知道怎麼運用自己手中實力的人,說他是書生之見一點也不為過,何況戰爭並不是僅僅是計謀,很多時候需要臨機決斷,需要勇氣的對決。在草原這種更崇尚武力和戰功的地方,他確實就是一坨屎,這也是戲志才對他的評價。

換句話說,不管是戲志才,還是風雪,抑或是段熲,他們對慕容風的評價也不會錯,田宴現在的戰績有水份,而且有很大水份。至於這水份是田晏自己摻進去的,還是慕容風放水,那就說不清了。

而後一種情況顯然更讓人擔心。

劉修靜下心來,仔細的向風雪了解了一下和連和慕容風的事,隨著風雪講述的一件件事,劉修心頭的疑雲越來越重,剛剛打了勝仗的喜悅不翼而飛。

他一個人沉思了很久,忽然對風雪說道:「風雪,鐵狼可靠嗎?」

「當然可靠。」風雪不假思索地說道。

「那好,我放他回去。你讓他告訴你阿爸和阿哥,讓他們小心彈汗山的報復。」

「報復?」風雪不解,笑了一聲,卻沒笑出聲來,她從劉修沉重的臉色中聞到了不祥的味道,漸漸的緊張起來。「是你們漢人和他們打仗,關我們牛頭部落什麼事。」

「因為你。」劉修緩緩的轉過頭,直視著風雪的眼睛:「因為你,我擔心彈汗山會對牛頭部落不利。牛頭部落的勇士們如果在你阿爸的手中,我一點也不用擔心,檀石槐不會冒著兩敗俱傷的代價對他下手,可是現在你阿爸在丁零,牛頭部落的實力全在你阿哥裂狂風手裡,他不是檀石槐的對手。」

「我?」風雪驚得話都說不利索了。

「都是我的疏忽。」劉修懊惱的一拍腦門,「當初我不應該讓你去勸阿黛拉。你想啊,阿黛拉做了營妓,可是你卻一點事兒也沒有,她能不恨你嗎?她如果把消息傳回去,說你和我們勾結,才導致她被劫,那檀石槐能坐視不理?」

風雪瞪圓了雙眼,一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忍不住叫出聲來。她雖然練過劍術,一直也自詡不比男人差,可是面對牛頭部落的生死存亡,她還是亂了方寸。很快,劉修讓人從牢里提出了鐵狼,風雪按照劉修的吩咐,讓鐵狼立刻趕回牛頭部落報信,讓裂狂風小心戒備,最好能與檀石槐保持一定的距離,如果可能,就讓風裂回來主持大局。

劉修最後對鐵狼說,你家大人的名聲是壞在我手上的,我非常遺憾,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願意提供一些你們急需的生活物資作為補償。不過,這不是官方的,所以不能做得太明顯,我給你寫封信,你讓風裂按照我信上的吩咐去做,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鐵狼暈頭轉向,還沒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帶著劉修寫好的信,帶了兩匹馬匆匆的離開了。送走了鐵狼,風雪還是不放心,在屋裡來回亂轉,轉得劉修眼都暈了,只好勸道:「你放心好了,就算檀石槐現在得到了消息,他也不會立即對付他們,不管怎麼說,總得打完這一仗才行。只要鐵狼不出意外,牛頭部落不會有任何危險。」

「萬一鐵狼叔出了意外呢?」

「不可能,他是草原上有名的射鵰手,我又讓他裝成是逃出去的,沒有充足的理由,誰敢傷他?」劉修非常有把握地說道。

見劉修說得這麼胸有成竹,風雪總算安定了一些。她感激的對劉修說:「多虧你提醒,要不牛頭部落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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