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三十九章 右賢王

校場上歡聲如雷,幾乎所有的士卒都興奮得漲紅了臉,嘶聲力竭的吼叫,他們不懂什麼聖人經典,不懂什麼名士風流,他們只佩服勇武的人。長水營的將士雖然跟了劉修這麼久,但是他們只知道劉修的武技很不錯,曾經在北疆立過戰功,從來沒有機會親眼看到劉修展示武藝,特別是馬上的武藝,今天總算一滿眼福,大開眼界。

至於九原新徵召的士卒,他們大多都是附近有名的馬賊,哪個不知道呂布的威名,當發現無敵的呂布被劉修一擊就擊落塵埃的時候,他們在感到震驚的同時,也對劉修是自己的上官而感到熱血沸騰。

跟著這樣的上官征戰,一定是非常痛快的事情。

在火紅戰旗映襯下,劉修舉著鐵戟,緩緩繞場一周,享受著將士們如潮水般的歡呼,而單腿跪在場中的呂布形單影吊,只有那匹花斑馬轉了回來,不時的舔了一舔他的手,給呂布一點安慰。

呂布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就連小腹的劇痛都漸漸遠去,耳畔雷鳴般的歡呼聲漸行漸遠,他非常想鬧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卻本能的迴避著事實的真相。

他無法接受這個真相,他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真相,他不敢去看,不敢去聽。

看著呂布一動不動的跪在場中,如同一塊驚濤駭浪中的頑石,劉修大概能理會到他的心情,他下令全軍解散,各回營地,自己下了馬,將鐵戟交給張飛,徑自回了大帳。郝昭小臉通紅的迎了上來,一邊替劉修解甲,一邊贊道:「大人好武藝。」

劉修卻一點也不激動,反而語重心長地說道:「伯道,孫子有雲,為將有五德:智信仁勇嚴,勇在其四。更何況匹夫之勇也算不得勇。」

郝昭連連點頭:「大人教誨的是,不過,大人如此勇武,將士們會更有信心。」

劉修笑了,他之所以答應呂布比武,又花了那麼多心思布局、造勢,要的就是這個目的,他現在只有五千人,如果不能把這五千人打造成一個信心十足的精銳,僅憑這五千人如何能左右北疆的形勢。別的不說,使匈奴中郎將和度遼將軍、西河長史就不會太把他放在眼裡,他們會因為你是天子的寵臣而非常客氣,可是內心裡也只會把你當成一個寵臣,僅此而已。

他只有在長水營建立起自己的絕對威信,才有可能在這場內外交織的鬥爭中取得主動權。

名士要成名,需要造勢,名將要成名,同樣也需要抓住一切有利的時機造勢。這些都是不足為外人道的秘密。

眾人散去,校場上只剩下成廉等人,他們看著孤單的呂布,都不知道怎麼辦,他們和呂布呆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知道呂布的性格,知道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這時候去勸他很可能會被他臭罵一頓,可是不勸他,難道就讓他這麼跪在那裡?

黃氏輕輕地嘆了一聲,款步上前,柔聲對呂布說道:「阿布,大丈夫一諾千金,你還不去向劉大人報道,更待何時?」

呂布哽咽道:「阿母……」

「別說了,這是命,這是你的命。難道有個能賞識你的上官,你就不要再猶豫了。」黃氏反而平靜了下來,「希望他也是個守信的人,能讓我有一天風風光光的回家歸省,不管是我在草原上的家,還是那個遙遠的家。」

呂布泣不成聲,抱著黃氏的腿吞聲道:「阿母,兒一定奮勇殺敵,光宗耀祖。」

魏氏喜不自勝,眼眶也濕潤了,呂布瞎混了這麼多年,終於知道上進了。

黃氏摸著呂布的頭髮,輕聲嘆息,眼中是抹不去的憂慮。

呂布磕了三個頭,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步一步的向劉修的大帳走去,在大帳門口,他和許禇交換了一個眼神,羞愧的低下了頭。許禇淡淡一笑,「請稍候。」轉身進了帳,片刻之後又出來了,「大人請你進去。」

呂布點頭致意,遲疑了片刻,撩開帳門走了進去,見劉修正伏在案上看一份地圖,連頭都沒有抬,原本準備好的話一時又覺得不知道如何開口了,愣愣的站在帳門口。

劉修有些詫異地抬起頭,「有事?」

「嗯……大人,呂布……前來效命。」呂布結結巴巴地說道。

「呵呵呵……」劉修笑了,指了指面前的坐席,示意呂布坐下。呂布躊躇的走過去,有些拘謹的坐下,郝昭倒了一杯酒遞給他,他也有些怯生生的接了過來,慚愧地看著劉修。

劉修拍拍手中的地圖,抬起頭打量著呂布,見他一副剛進門的小媳婦模樣,不由得笑了。「奉先,我有兩個安排,你選一個。」

呂布連忙放下手中的酒杯,雙手扶膝,躬身施禮:「請大人吩咐。」

「一,你在我身邊做親衛騎,先熟悉一下情況。」

呂布眼神一閃,沒有吭聲。

「二,你帶著你的兄弟們到塞外走一趟,一是打聽一下鮮卑人的動靜,二是再徵召一些有實力的馬賊,只要有用,人越多越好,能召到一曲,你就做軍侯,能召到兩曲,你就是司馬。如何?」

「大人?」呂布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麼快就是司馬了?

「我知道你在草原上威名赫赫,想來幾百人應該不能問題。」劉修平靜的語氣中充滿了信任:「不過,那些只會欺負商人、百姓,遇到鮮卑人就跑的爛人不要,我要的是比匈奴人、烏桓人更強的精銳,以後將成為長水營的主力,濫竽充數的不要。」

呂布聽了這話,這才眉開眼笑,心裡舒坦了很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在出帳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盯著劉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大人,我認輸,可是我不服。」

劉修迎著他的目光,也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無知,所以無畏。等你明白了今天為什麼會輸,你就不會再說這句話了。」

呂布一噎,啞口無言,似懂非懂的出去了。他跟著郝昭去輜重營領了裝備,然後帶著成廉等人離開了大營。聽說只要有足夠的人馬,他們就都能當官,成廉等人興奮莫名,一個個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飛到大草原上去。

劉修隨即拔營西行,一路經過宜梁、成宜、西安陽和朔方几個縣,慰問了沿途要塞的戍卒,最後到達一片浩瀚的湖泊(今烏梁素海)。此時的蒙古高原雖然還不是後來沙漠化嚴重的草原,零零星星的水澤隨處可見,但是如此規模的湖泊還是非常少見。

王允說,這片湖叫楊樹湖——因胡邊隨處可見的楊樹而得名——元朔元年,衛青襲取河南地的時候,就是從這片湖經過,直插到匈奴人的背後,匈奴人從此退出了河套地區。這湖邊本來有座衛將軍祠,是衛青的兒子衛伉屯朔方的時候立的,只是後來衛家因為巫蠱之禍滅門了,衛將軍祠也就破敗了。

王允的語氣很平淡,顯然對衛青並沒有什麼敬意,對衛家的遭遇也沒什麼感慨。劉修聽了很不舒服,淡淡地說了一句:「衛青把匈奴人趕出了河套,現在我們又把匈奴人請回來了,不知道這算是柔遠可邇呢,還是忘戰致危。」

王允非常尷尬,嚅嚅地說道:「匈奴人現在是來投奔的,可不是來掠奪的。」

劉修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王允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窘迫的舔了舔嘴唇,沒有再說下去。匈奴人現在是來投奔的難民,可是這些難民卻不怎麼守規矩,王莽新朝前後,匈奴人見中原內亂,無暇顧及北疆,便趁隙入襲,在并州如入無人之境,屢次打到河東。即使是光武帝即位以後,雁門、雲中、朔方、五原一帶也是他們常來常往的地盤,這幾個郡甚至有一度被取消了,後來雖然重置,但是控制力也遠遠不足前朝。

這一方面是本朝的經濟實力不如前朝,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光武帝劉秀重文抑武,以儒經取士,崇尚氣節,壓制武將的後果,所以本朝的戰功遠遠不如前朝,不僅開疆拓土談不上,連原有的疆域都保不住。最明顯的就是西域,要不是班超,西域早丟了,當然現在也等於丟了,如今討論是要不要棄西涼的問題。并州嘛,相當於丟了一半,名義上好聽一點,匈奴人不是敵人,是客人,不過匈奴這個客人可不老實,一有機會就恢複強盜的本色,客串一下劫匪的本業。

「大人準備對付匈奴人?」王允有些擔心的問了一句。他從劉修的隻言片語中感覺到了劉修對匈奴人的敵意,這次到楊樹湖來,他又再次提到了衛青,他是想和衛青一樣驅逐匈奴人,還是僅僅想和衛青一樣建功立業,尚公主,做大將軍?憑他這三五千人馬是對付不了鮮卑人的,他會不會拿匈奴人開刀?

「匈奴人現在不是敵人,是客人。」劉修無奈地搖搖頭:「我只是想讓客人們知道一點為客的規矩,把他們趕出去,非我力所能及。」

王允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什麼。

劉修對劉表說道:「在湖邊紮營,我要在這裡逗留幾天。」

「喏。」劉錶轉身去了,把劉修的命令轉述給袁紹、韓遂等人。劉修隨即又叫來了徐晃,讓他把斥候曲撒出去。徐晃話不多,但是心思縝密,劉修把從五原徵召來的人中選了一百多人當作斥候,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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