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三十四章 神譴

王稚走了出去,劉修把張飛和郝昭叫了進來,準備和他們閑聊一陣。張飛比郝昭略大幾歲,非常照顧郝昭,兩人隨侍在劉修左右,幾乎是形影不離。一進帳,張飛就笑了,對劉修說:「先生,伯道剛才還擔心呢,他說這兒匈奴人太多了,真要打起來,我們可能要吃虧。」

郝昭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從火塘上提下了一隻銅壺給劉修倒了一杯酒。劉修捂著熱乎乎的酒杯,看看郝昭,隨口問道:「翼德跟你怎麼說的,他是不是又在吹牛了?」

郝昭吭吭哧哧的搖搖頭:「翼德兄沒有吹牛,他只是對大人有信心罷了。」

劉修笑笑,沒有吭聲。上次他準備回洛陽大殺四方,提前把張飛留在了涿郡,後來又把許禇趕回了譙郡老家,獨闖曹府,後來張飛等人知道詳情之後,都嚇得不輕,直到劉修平安無事的從洛陽獄裡走了出來,一點油皮都沒傷,反而又升了官,他們才鬆了一口氣。雖然沒搞明白劉修是怎麼做到的,但是他們對劉修的決定再也不懷疑了。

張飛相信劉修做什麼事都不可能是一點把握也沒有,肯定是謀定而後動。不得不說,他這種信任有些盲目,但劉修現在很需要有人這麼盲目的信任他,要不然他還拿什麼和袁紹他們斗。

「那你自己覺得呢?」劉修呷了一口酒,溫熱的酒液順著咽喉流過胸腹,暖洋洋的散了開來,在這寒冬臘月里真是一種享受。帳門關得緊緊的,但是他能聽到外面越來越緊的北風,大概又要下雪了。

「以有心對無心,我們至少沒有落下風。」郝昭拿起火鉗撥了撥火塘中的木炭,紅紅的火光照亮了他有些稚嫩的臉龐:「匈奴人崇尚蠻力,但是信巫神,不喜歡自己動腦子,和這樣的人對陣,只要自己不露出破綻,應該還是有機會的。」

他的話看似平靜,但劉修還是從中聽出了不安的成份。他笑笑,沒有解釋。郝昭見了,更相信張飛說的話,劉修肯定是有備而來,絕不是看起來那麼衝動。

天可憐見,劉修想震震匈奴人的心思是早就有的,但是拿這件事發揮卻是臨時起意,他開始只是想打擊一下匈奴人,特別是呼征這樣的少壯派的氣焰,並沒有想好怎麼對付他們。事情發生之後,他才臨時決定試探一下單于的心態。讓劉表去召單于和大巫師來見他,就是想看看單于有沒有和他兵戎相見的勇氣。如果單于真的有動武的念頭,他也只能自己找個台階下台,先把眼前的事情混過去再說。

然而劉表的回報讓他非常意外,大巫師要求呼征以鮮血洗卻恥辱,可是單于雖然不敢違抗,卻沒有立即發兵,這讓他發現了其中可利用的機會。單于老了,他對漢人有著本能的敬畏,他不是最危險的,而大巫師才是最危險的人。

這勾起了劉修遼西之行的記憶,他意識到,自己在洛陽的時間太長了,忽略了漢人和草原民族之間的細微差別。漢人是神權和王權合一的,籠絡住了天子,就是把握住了一切,而草原民族的神權是凌駕於王權之上的,真正說了算的是大巫師,而不是單于。

除掉這個揚言要用鮮血洗卻恥辱的大巫師就成了迫在眉睫的事情。王稚是天師道的高手,他的道術在天師道中僅弱於嗣師夫人盧氏,和王英等人不相上下,由他出手對付大巫師有八成以上的把握,就算不成功,他也能全身而退,不會被匈奴人抓住把柄。真要是敗露了,他也不怕,憑他手中的指環,什麼樣的巫術都是小菜一碟。

他的道術境界雖然不算非常高深,可是要論裝神弄鬼,他現在幾乎是天下無敵。

「你們早點休息吧,今天趕了一天路,都累了。」

「喏。」張飛和郝昭同時應了一聲,郝昭給劉修放好了被褥,退了出去。劉修坐在火塘邊,又細細推演了一番,分析了一下可能出現的情況。他沒有上床休息,只是脫了外衣,在帳內練走了拳,舒展舒展身體,做好萬一王稚失手就親自出馬的準備。

隨著他在帳內的走動,拳腳揮動時帶起的風聲擾得火塘中的火苗搖晃不停,將他的身影投到帳篷上,扭動著,搖擺著,似靜似動,形如妖魅。不知是因為郝昭出去之前添了炭,還是他的走動讓空氣流通得更快,火塘中的火似乎更旺了一些,舔著銅壺的底,發出吱吱的聲音。

帳門一動,王稚閃了進來,拂了拂肩上的雪,很自然的坐在火塘邊,取過一隻杯子,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悠得自得的品著,掃了一眼還在行拳的劉修,忽然有些詫異地問道:「大人,你是火質?」

「什麼火質?」劉修停住了拳勢,莫名其妙地問道。

「天有五行,地有五行,人也有五行。」王稚很無語,劉修身擁三件神器,可是卻一直不肯相信道術,連五行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他細心的解釋說,人的體質也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體質,也有不同的性格。普通人可能不太在意,但是對於修習道術的人來說,分清自己所屬的五行非常重要,只有選擇了與自己體質五行相同的道術,他的進展才會快,如果選擇不當,輕則若練無果,重由越練越差。

「你怎麼知道我的火質?」

「你練拳的時候,火變得更旺。」王稚指了指火塘中的火苗,「因為你練拳的時候氣息外放,和火塘中的火氣產生感應,相得益彰,你看現在是不是沒有剛才那麼亮了。」

劉修將信將疑,沒什麼興趣和他扯這些玄乎的東西,立即問他行動的結果。

王稚淡淡一笑,伸手從懷裡取出一隻絲帕,絲帕上有一些黑色的膏狀物。「那個老巫婆沒什麼本事,我只用了三成功力的摧心咒,她就死了。」他撿起一隻木片,挑了一絲膏狀物送到火上烤了烤,一股奇怪的香味立刻散發開來,劉修忽然覺得有些頭暈,連忙捂住了鼻子。

「這就是她裝神弄鬼時混在火里的藥物。」王稚微微一笑,將絲帕收了起來。「不過這類藥物對心神的傷害非常大,她早就油盡燈枯了。就算我不出手,她最多也只剩不到一年的時間。」

聽得王稚得手,劉修鬆了一口氣:「沒人發現你吧?」

「大人放心,我的匿隱術雖然不如駱師兄,對付這些人卻還是足夠了。」王稚泰然自若地說道:「正好外面又在下雪,等他們發現,早就找不到我的蹤跡了。」他笑笑,帶著幾分得意:「他們一定會以為這是上蒼的懲罰。」

「哈哈哈……」劉修也笑了起來,他興緻勃勃地問道:「你剛才說的匿隱術是什麼道術?」

王稚沉吟了片刻,站起身來,指著身後的一個地方說道:「大人站在那裡不要動,目光看著這裡,不要挪開。」

劉修點點頭。只見王稚身子一晃,忽然消失了。他吃了一驚,眼光一轉,卻發現王稚根本沒有消失,只是蜷著身子,縮成一團,緊貼在帳壁上。

「我說了,大人的目光不要挪開,一挪就不靈了。」王稚笑著,剛要舒展身體站起來,劉修卻攔住了他,「你不要動。」

王稚不知道他發現了什麼,只好原樣縮在那裡不動。劉修慢慢轉動自己的目光,發現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王稚剛才指定的那個位置的時候,王稚果然又在他的視野中消失了。他把目光挪開一點,王稚就無所遁形,可是只要看著那個位置,明知王稚就在那裡,但就是看不到他的人影。

他隱約有些明白了,卻裝作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向王稚請教。

王稚簡單的解釋了幾句。他說,匿隱術其實和符術一樣,都是通過人的眼睛來施術,讓對方產生錯覺,在施術之前,最重要的就是判定對方的視線會落在什麼地方,同時還要判斷對方下一步可能會看向什麼地方,提前選擇好隱身的位置,這樣就能保證對方一直看不到自己。

劉修心知肚明,其實這是使用了人眼的盲點,只是他們這些經過長期訓練的人動作遠比普通人快,所以顯得十分神奇。只是這種所謂的匿隱術只能針對一個人施術,如果有兩個人,他是不可能做到同時消失在兩個人的盲點之中的,在公眾面前就更沒有施展的可能了。

「道長的道術果然高明。」劉修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贊了一句。王稚苦笑了一聲,他知道劉修根本沒把這當回事,至於是什麼原因,他卻不知道。劉修手上有那隻藏了無數道術的指環,看不上匿隱術也不奇怪。

「大人,你練的五行術是猴形,猴在五行中屬心,心對火,可是如果不配合意馬,你這火形終究不完備啊。」

劉修不解的眨了眨眼睛:「你說什麼,心猿意馬?」

王稚鄭重地點點頭:「心猿不定,意馬不收,終究還是限在有的境界,難以體會無的妙用。老子說,有以觀其徼,無以觀其妙。靜為燥君,重為輕根,不靜則失君,不重則失根。」

劉修無語,怎麼越說越玄乎了?這老道和後世的老道不一樣,後世的老道是騙別人,這個老道是自己深信不疑。

……

呼征赤條條的躺在厚實的虎皮褥子上,一手攬著一個豐腴的女人,出神地看著帳頂。他非常不高興,自己對劉修那麼客氣,那麼尊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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