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落日原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反目成仇

「以多勝少,十戰九勝,以少勝多,十戰一勝。」段熲輕輕的放下手中的兵書,淡淡地說道:「以少勝多,需要很多機遇,不是什麼時候都能碰得上的。如果在廟算的時候就把希望寄托在以少勝多上,是非常致命的失誤,就算是打贏了,也不足為法。」

「那段公當初征羌,為什麼只要了騎五千,步萬人?」

段熲眼睛一翻,剎那間豪氣干云:「那是因為我漢軍的戰力過人,與那些羌人作戰,不說以一當五,至少也能以一當三。」片刻之後,他又恢複了那副唯唯諾諾的樣子:「當然了,我說的漢軍不是指北軍五校這些富貴兵,我說的是邊軍。」

劉修有些頭疼,天子有意北征鮮卑,他不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邊軍上,如果用邊軍為主力打贏這一仗,那以後朝廷還拿什麼震懾地方?可是要用北軍五校為主力出征,這些人就和段熲說的一樣,是富貴兵,是渣,根本上不了戰場。

「其實,北軍也不是不能上陣。」段熲輕描淡寫地說道:「也許這是一個重建強大的北軍的機會。」

劉修探詢的看著他。

「一是從邊軍中抽調精銳充實北軍,二是整軍備戰,加強訓練,把那些不頂用的人全給沙汰掉。」段熲稍微考慮了一下:「如果有大半年的時候,至少這些人的精神狀態能一個大的轉變,到時候再派到邊疆去實戰,未嘗不能練出來。只是……」

「只是那些人都是有些背景的,不管是沙汰掉,還是死在戰場上,都很難交待。」劉修接著段熲的話頭說道:「這些人要麼是權貴子弟,之所以到北軍來,就是因為北軍基本不用出征了,又安全,又舒服,要麼是文士,根本上不了戰場。」

段熲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沒事,可以慢慢來,反正也不是現在就上戰場。」劉修卻並不太擔心,他相信天子會希望看到一支強大的北軍,而不是現在這些軟腳蟹。「對了,段公,你能不能列一張單子出來,看看能抽調多少人充實到北軍來。」

段熲眼神一亮,和田晏交換了一個眼神,田晏隨即警覺地說道:「大人,這個辦法是個好辦法,可是不能太過,把那些精銳都抽掉,邊軍的戰力會大損的。」

段熲沉吟了片刻:「的確,現在邊疆吃緊,確實不能抽調太多,看來主要還得在洛陽另選。」

劉修笑了,用手中的筆指著田晏,故意用拖長的聲音說道:「我說田大人……」田晏剛剛被天子召見,天子聽了他的北征計畫之後,任命他為使匈奴中郎將,馬上就要赴任了。這個時候他當然不希望從邊軍中抽調太多的精銳來充實北軍,很顯然,他是不會有機會指揮北軍的,北軍打了勝仗,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你的私心,大大的重啊。」

田晏尷尬的笑了笑,又辯解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私心,你不信發公文去問夏育和你的師兄盧敏,看看他們願不願意。」

「行了行了,你也不要著急,我本來也沒打算從你們那兒要多少人,有先生在,我不相信大漢還缺少將才了。」劉修道,「我已經向陛下重提建兵學的事,可能還要恢複從六郡抽調精騎的舊制,只是阻力不小,需要一些時間。」

「恢複舊兵制?」段熲搖了搖頭:「那可不容易,現在的編戶齊民大部分可掌握在那些世家、豪強手中呢。」

「是不容易,可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更要恢複舊兵制,要不然的話,這些人不僅有錢,而且有兵,就更不得了了。」劉修嘆了一口氣,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們打算先重建北軍,把京師的安全先穩住。」

「培本固元,徐徐而進,倒也是個辦法。」段熲表示贊同,又對田晏說道:「你到了美稷之後,也不要刺激匈奴人,當以守為主,乘隙進擊,不要急著與鮮卑人決戰。」

田晏猶豫了一下,點頭應是。

段熲又對劉修說道:「你要想以後帶兵出征,有一點一定要記住,手裡一定要有一支強悍的親衛營,這些人數量不要很多,但是一定要非常強悍,在很多時候,他們可能會決定局勢的走向。」他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站在門外的許禇,「這個人……就是最好的榜樣。」

劉修忽然生出一個主意,要不我再到會任之家找幾個這樣的高手來組建個親衛營?

……

天子背著手,來回踱著步,剛剛被授了侍中的段熲和劉修並排站在一旁,靜靜的等候著天子的決定。天子向段熲詳細徵詢了北征的可能性,段熲卻非常謹慎,他說目前不具備大舉北征的實力,一是沒錢,二是沒兵,如果還想以邊軍各營為主力,打勝了,邊軍可能尾大不掉,打敗了,那大漢的邊境洞開,以後將一發不可收拾。

天子不敢掉以輕心,他雖然急需一場勝利來證明自己的能力,可是也不敢冒這麼大的險。

「陛下,」劉修向前跨了一步,天子停住了,用希冀的目光看著他,劉修接著說道:「臣實在太年輕了,還不足以承擔如此重任,請陛下給臣一點時間,先從整練北軍開始。」

天子眨了眨眼睛,笑了,劉修這句話正好說中了他的心思。他和劉修差不多大,還有大把的時間,等個三五年還是等得起的,只是在群臣面前,他必須表現出一種積極進取的勁頭,不能主動泄氣,由劉修出面說這句話,那卻是再好不過了。這也是他選擇劉修來主持這件戰事的原因之一,劉修年輕,會遇到很多的質疑,要完全消解這些質疑,沒有三五年時間讓劉修來證明自己,是做不到的。

「要多久?」

「先生說過,半年時間,便能有小成。」

「半年?朕等得。」天子很高興的點了點頭:「現在是六月末,到十月的時候,朕要校閱,趕得及嗎?」

劉修有些為難,他說是半年已經是很短的時間了,天子卻只給他三四個月的時間,這未免也太急了。

「你不要怕,朕只是想看看你這幾個月是不是能有進步,並不是要你立刻上戰場。」天子嘆了口氣:「就是你來得及,朕也來不及為你準備糧草。今天又旱了,雖然沒有去年那麼嚴重,但也不可小視啊。」

他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劉修知道,天子對司徒宋豐非常不滿。他把自己給宋豐出的上中下三策原原本本的向天子做了彙報,最後宋丰采用的是中策,堅決不肯放棄司徒之位,現在正在推行三公府掾屬由自行辟召改為朝廷委任的改革,困難重重,進展也不盡如人意。

「那是天災。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

「那些儒生可不這麼說。」天子煩惱地說道,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去年你提議天下士子論道,可是後來你回涿郡了,這件事不了了之,現在還能再辦一次嗎?」

「陛下想論什麼道?」劉修一時沒明白過來。

「讓那什麼太平道的和儒生們論論天道。」天子忽然有些興奮起來,「我和太平道的人接觸過一兩次,覺得他們說的也有些道理。」

劉修明白了,怪不得這幾個月一直沒看到張鳴,原本他已經搭上了天子啊。劉修非常不高興,臉上卻一點也沒有露出來:「好啊,理不辯不明,大家互相探討探討,總比隨口亂說的好。不光是太平道,還有天師道,天下的有道之士,都可以參加嘛。」

「不錯不錯。」天子興緻頗高,拍著手說道:「那就這麼辦了,還要太極道館論道,靈台的人也一起參加。」

……

「天師道?」張鳴冷笑一聲:「張衡已經傷重死了,天師道哪裡還是我太平道的對手,劉修想把天師道抬出來和我們對抗,是不是有些太想當然了。」

張讓笑眯眯的看著他:「上使有把握贏他?」

張鳴很自負地點點頭,渾然沒有注意到藍蘭對他使眼色,等誇完了海口,才想起來自己最大的倚仗青牛角名義上還是劉修的,一時不免有些尷尬,卻不肯在張讓面前落了威風。劉修入獄之後,他以為劉修這次必死無疑,便走了張讓的門路。在用重金和還陽秘術吸引了張讓等人的興趣之後,他這次又因為傳授何貴人房中秘術,成功的使何貴人重新獲得了天子的歡心,而成為何進和張讓等人的貴客,有了他們的幫助,太平道在洛陽的傳布也越來越順利,大量的權貴入道,不僅使太平道的勢力大增,而且給他帶來了無數的財富。

張鳴現在有些忘乎所以了,從心底里不怎麼把劉修放在眼裡,再加上藏在心底的一絲愧疚,他更不願意去見劉修。現在劉修要抬出天師道和他對抗,他那絲愧疚都沒有了,只剩下不屑。

回到自己的住處,藍蘭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劉修要是要回青牛角怎麼辦?」

「沒有青牛角,我就不能戰勝天師道的人了?就算我贏不了,不是還有大賢良師?」

「大賢良師自然是沒問題的,可是,如果請大賢良師出手,那師傅的神上使還能做嗎?」

面對藍蘭的追問,張鳴惱羞成怒,拂袖而去。藍蘭和楊鳳互相看了看,都有些擔心。自從張鳴做了神上使,主持洛陽的傳道事務取得重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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