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二百零九章 問計

「恭喜恭喜。」劉修笑嘻嘻的向曹操祝賀,拿過案上曹操送來的酒,拍開封泥,酒香四溢,他陶醉的吸了一口氣,贊了一聲:「好酒,就看在這壇好酒的情份上,我同意你兒子用我的名字。」

曹操樂了,伸手取過一隻耳杯,用袖子抹了抹,罵了一聲:「這些獄卒也太懶了,也不知道來洗洗酒杯。」

「得啦,這坐牢呢,你以為在家,將就一些吧。」

劉修給他倒上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兩人一飲而盡,就著曹操帶來的下酒菜邊吃邊說,閑聊了幾句,曹操扯到了正題。

「大試結束已經快兩個月了,如何安排這三百人,現在成了司徒府最大的問題。」曹操嘆了口氣,把外面的情況粗略的說了一下。現在宋豐最頭疼的事情就是這三百人如何安排,如果安排不好,罪名肯定落在司徒的頭上,到時候只怕宋豐這司徒要做不長。「司徒大人不是不想撈你,全是何進在攔著,皇后為了替你求情,都快和天子翻臉了。」

劉修微微一笑,曹操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看著他,顯然是有些水份的,宋家要撈他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要說他們會為了他和天子翻臉,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有一點最能說明問題,他在洛陽獄呆了大半個月了,宋家父子從來沒來看過他。不過這種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戳破了也沒有意義。

劉修呷了口酒,悠閑自得的品著:「孟德,你說天子為什麼這麼久都沒安排這三百人?」

曹操思索了片刻,苦笑一聲:「天子大試,本來是想選一些寒門子弟,好與世家抗衡,結果選出來的人中絕大多數是世家,或者與世家有關聯的,這些人如果入仕,世家的力量會更強。」

「對了,這就是根源,人是天子選出來的,可是他們的心卻還是世家的心,所以天子不甘心。」劉修將酒杯輕輕的放在案上,發出咯嗒一聲。「這讓人很不舒服,但是這就是現狀,凡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哪怕他是天子。」

曹操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也是回到洛陽之後才知道這個消息的,對於這個結果,他既有些慶幸,又有些不甘。世家的力量太強大了,強大得似乎無懈可擊,這讓他越發的感覺到袁紹的實力雄厚。

這個主意據說就是袁紹出的,他只是輕輕一撥,就讓天子的努力化為烏有。

「但是沒關係,萬事開頭難,只要解決好了這三百人的去向,天子的努力就沒有白費。」劉修安慰他道:「要想一下子打敗世家是不現實的,任何人如果有這個念頭,都是輕敵的表現。當然了,世家也不需要被全部打倒。」

曹操詫異地抬起頭看著劉修。

「不是說所有的世家就是好,也不是說所有的世家就是壞。」劉修敲敲桌面,「現在天子想把所有的世家一網打盡,這是逼著世家建立同盟。」

曹操點點頭,他也是這麼想的。天子現在不僅打擊了袁家,還打擊了楊家,甚至連蔡邕這樣的地方豪強都不放過,那遲早會有一天打擊到他曹家的頭上。這種推演結果讓他不寒而慄,也在猶豫是不是應該站在天子一邊。

「何進是河南尹,在河南尹上面,還應該有司隸校尉。陽球死了大半個月了,也該選一個新的司隸校尉了。」劉修頓了頓,「我覺得楊彪挺合適。」

「楊彪?」曹操遲疑了一下,有些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他的確合適。」

「楊家雖然和袁家有姻親關係,但是楊家和袁家是兩樣的。」劉修提醒道:「如果天子要強行壓制楊家,那就是逼著楊家和袁家站在一起,遲早會後悔的。任楊彪為司隸校尉,有助於緩和和楊家的關係,也有利於把楊家和袁家分裂開來。」他笑了笑,又說:「我相信楊彪能秉公執法,不會故意要我的性命。」

曹操笑了,指著劉修道:「你啊,歸根到底還是怕死的。」

「誰不怕死?」劉修反問道:「你不怕?」

曹操翻了個白眼:「我也怕,行了吧?」

「彼此彼此。」劉修哈哈大笑。

……

曹操一出洛陽獄就趕到司徒府,建議宋豐任命楊彪為司隸校尉。宋豐開始有些擔心,但是聽了曹操轉述劉修的建議後,他答應了,讓人把任命報到了宮裡,同時還由曹操親自執筆寫了一份上疏,詳細說明了其中的重要性。

天子接到上疏,下詔宋豐和曹操入宮面奏,曹操委婉的解釋了劉修的建議之後,天子陰著臉,一言不發的看著宋豐:「司徒是不是應該把劉修闢為司徒掾,予以重用啊?」

宋豐愕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天子的問題,他聽得出來,天子對他這個舉動很不滿。

天子拂袖而去,把宋豐和曹操晾在那裡。回到宮中以後,天子大發雷霆,指著聞訊趕來的宋皇后說,你父親這個司徒做得好,自己拿不出主意,還要到獄裡去請教劉修,是不是沒有劉修,他這個司徒就不知道怎麼做了?

宋皇后嚇得臉色煞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稱死罪。天子看了,又生氣又失望,揮揮手,讓皇后自己回去,他一個人坐在殿上發了好一會兒悶氣。

張讓拱著手,小心翼翼的湊了過來,天子聽到腳步聲,抬頭看了他那消瘦的面龐一眼,心裡總算有了一些安慰。「張公,你說我讓宋豐做司徒,是不是錯得太離譜?」

張讓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用恭謹而不失慈愛的聲音說道:「陛下,宋豐的確不是棟樑之材,他不是一個稱職的司徒,可是,他對陛下卻是忠心的。」

天子掃了他一眼,嘴角翹起鄙視的笑:「這個主意可不是他的主意,是劉修的主意,當朝司徒居然要聽一個囚徒的主意,這未免也太無能了一些。」

張讓點點頭:「宋豐的確無能,他和竇武比起來差遠了。」

天子一愣,忽然直起了腰,似笑非笑的看著張讓:「張公,我記得你兒媳還是何貴人的妹妹,什麼時候和宋家也結親了?」

張讓面不改色:「臣的心裡只有陛下,和何貴人走得比較近,只是同鄉之誼和姻親之故,那是私,而司徒之任得當與否,是公。臣雖然是個卑賤之人,卻不敢因私而忘公。」說著,他眼圈紅了,抬起袖子抹抹眼角,跪倒在地,哀聲道:「臣自知下賤,不容於世人,卻不敢不忠於陛下。陛下,劉修雖然現在是個囚徒,但是他的建議是對的,世家太強了,陛下雖然英明,卻不可能一下子就將他們擊倒。操之過急,於天下不利,光武皇帝當年為了度田險些逼起民變,不可不三思而行啊。」

天子眯起了眼睛,看著伏在地上的張讓,嘴角一陣陣的抽搐。經過兩個月的僵持,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宋豐身為司徒,不能為他分憂,卻要到獄裡去請教劉修,這讓他非常惱火。他對劉修印象並不差,他一直很欣賞劉修的才能,但是這件事讓他非常不高興。

如果劉修在獄裡還能影響朝政,那一旦他出了獄,當了官,又將如何?

所以他非常憤怒,以至於當面斥責了宋豐和曹操,並且給了宋皇后一個冷臉。現在聽到張讓這一番話,他覺得自己這個情緒的確有些過了,有失天子的身份。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歪靠在憑几上,有氣無力地問道:「張公,你覺得劉修這個人怎麼樣?」

「這個人忠勇可嘉,但是武人之氣甚重。」張讓很謹慎地說道:「他還是太年輕了,為了一個女子居然千里奔波,要殺曹節全家,太莽撞了,太莽撞了。」

「為了一個女子?」天子好奇心大起。他只知道劉修是殺人未果,卻不知道他要殺人原來是為了一個女子。

張讓有些詫異地看著天子:「陛下不知道?」

「我哪知道這些,快說快說。」天子有些急不可耐地說道。

張讓笑了,輕咳了一聲,這才說道:「劉修看上了故虎賁中郎將王苞的孫女王楚,只是因為王楚要參加選秀,所以王家一直沒有答應他。後來王楚落選了,劉修這才上門求親,王家也已經允了。後來劉修家中出事,他趕回涿郡去,不知怎麼的,曹破石卻看上了王楚,非要強娶她。當然了,這對曹破石來說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他強搶的良家女子多了去了……」

張讓用說書的口吻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天子聽得津津有味,最後竟然拍著大腿笑出聲來:「為了一個落選的女子,他就要殺曹節全家?這個莽夫,真是可笑。」

張讓笑笑,「王楚雖然落選,但是才藝並不差,如果不是當時妝容不善,又選錯了曲子,未必不能入宮。」

「是嗎?」天子在張讓的提醒下,終於想起了王楚這麼一個人,那個背影和一小節琴聲從心頭一閃而過。張讓見天子沒有發火,這才悄悄的鬆了口氣,有了這個預伏,他們這幾個人的責任就算是消除了,以後天子就算看到了王楚本人,他也不會再有什麼過激的反應。

張讓雖然不知道曹節為什麼會主動去惹劉修,但是聽到關於王楚的事情之後,他隱約猜到了一些。他不喜歡劉修,但是他也不喜歡曹節,劉修嚇死了曹節,也算是給他除掉了一個強勁的對手,再加上這件事他也是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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