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二百零八章 較力

入夜,劉修置身陰森的洛陽獄之中,卻感覺不到一點陰森,反倒有些感慨。有權力就是好啊,哪怕自己沒有權力,有一個有權的靠山也是非常爽的事情,你看我雖然現在也是個殺人嫌疑犯,但是住的地方也算得上是總統套房了吧,除了不能自由活動之外,這裡不比太極道館的房間差。

可是,為什麼心裡總不是滋味呢,是感慨於自己對權力的嚮往,還是感慨於權力的威力無所不在,亘古永恆?

劉修思緒起伏,莫名的有些煩躁起來,他站起身,脫了上衣,在斗室之間邁開步子,練起了墨子五行術。這套拳法最開始練的時候要求場地大,大開大合,等到了一定程度就正好相反,要求拳打卧牛之地,這間豪華牢房足夠用了。

劉修沉醉在練拳時的奇妙感覺之中,細心體會著那股細微卻很分明的熱流在肌肉筋骨之間來迴流動,體會著胸腹之間汩汩的聲音,體會著舉手投足之間氣機的勃勃生機,整個人都沉醉在亦真亦幻的境界里。

他忽然有些慚愧。原本的他是不相信這些東西的,他總覺得武術就是那些表演的套路,就是那些人嘴中和京劇之類的腐朽國粹一樣的破爛衣裳,是武俠小說裡面才有的成人童話,正如行將就木的中醫,掛著中醫的羊頭,賣著西醫的狗肉,私下裡演練的時候頭頭是道,可是真正到了擂台上,還是拳擊加腿的散打。

可是現在,那種神秘的氣機就在他身體內真實地存在著,在提醒著他以前的認識是多麼的膚淺,多麼的可笑。

在自責的同時,他又在反思,為什麼這樣的武術會失傳呢?

在長時間的思索之後,他覺得自己找到了一點答案,這種武術太難練了,如果沒有人指點,普通人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這其中的關竅,就算有人指點,沒有成年累月的苦練,也很難有什麼真正的成效。他把這套五行術傳給了許禇和夏侯淵他們,但是除了他自己,真正能有所領悟的只有許禇,包括張飛在內的其他人大多並沒有真正體會到明中的妙處。

許禇是從小練童子功的武痴,而他則是擁有一副怪異身體的奇材,如果不是這副身體的特殊性,他最多和劉備一樣是個中流,說不定會和毛宗一樣,根本不是個練武的材料。

難道這就是天意,最美的風景總在最險的山峰?抑或如老子所說「為學日益,為道日損」?

劉修正在出神,忽然覺得後背一緊,心隨意轉,腳步一擰,人便隱在了牆後,左手摸到了門鎖,右手摸到了腰間的短刀。

「德然……」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門外輕輕響起。劉修沒吭聲,外面又叫了一聲,劉修還是沒應他,外面那人似乎有些猶豫,伸出頭朝裡面看了一眼,輕輕的打開了牢門,他閃身進來,剛要說話,劉修的短刀已經到了他的頸旁,一手掀開了他那壓到眉梢的赤幘。

來人瞟了一眼頸邊的短刀,平靜地看著劉修。

「是你?」劉修大吃一驚,訕訕的收回了短刀。

「當然是我。」來人微微一笑,舉起手指豎在唇邊,示意劉修不要聲張,側耳傾聽了片刻,這才指了指牆角,示意劉修和他一起並肩坐下。

……

何進匆匆走進了書房,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何苗和許涼、張津的議論,他們一起看向何進,何進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拘禮,脫了鞋,坐上正中的錦榻,先將凍得有些僵的手伸向了火盆。

「說說,都有什麼進展?」

何苗咳嗽了一聲,先開了口。「貴人有些急,她想趁此機會殺了劉修,去宋家一大助力。」

何時眼神一緊,隨即又看著何苗:「你覺得呢?」

何苗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我覺得不妥。現在力保劉修的是太后,太后對陛下的影響非常大,而且劉修並沒有殺人,如果殺了他,到時候鬧起來,兄長恐怕脫不了干係。」

何進點了點頭:「貴人太心急了,劉修不過是宋家的一條狗,殺了他除了激怒宋家之後,還有什麼用?」

何苗鬆了一口氣,躬身道:「兄長所言甚是。」

何進又轉向許涼,「你可打聽清楚了,劉修為什麼要殺曹節和曹破石?」

許涼躬身一拜:「我打聽過了,是因為王瑜的女兒王楚,王楚和劉修有婚約在先,曹破石想強搶王楚,結果惹怒了劉修。」

「就因為這事?」何進有些不相信。

「的確如此。」許涼非常肯定地說道:「我聽營里的人說了之後,也不敢相信,便趕去問王瑜,王瑜親口證實了此事,他說是曹破石強搶在先,他們家給劉修送的信。按時日算起來,劉修應該是一接到消息就趕回來了。」許涼笑了,將案上的一片紙推到何進面前:「我到城門口查了他入城的時間,又到孟津查到了他渡津的記錄,按這個時間看人,他的確是一入洛陽就直奔曹府,中途未曾到太極道館。」

「這性子還真夠急啊。」何進搖了搖頭,有些鄙夷的笑了一聲。劉修為了一個女子,千里迢迢的從涿郡趕回來,這份情義也許讓人感動,可是也太粗勇少謀了些。要對付曹節有很多種辦法,為什麼採取這麼簡單的辦法呢?現在倒好,雖然他沒有殺曹節兄弟,但還是被投入洛陽獄。入獄容易,出獄可就沒那麼容易了,你以為沒殺人就沒事?

「你呢?」

張津施了一禮:「我到張常侍府上去過了,也到郭常侍府去過,他們所說的都差不多,皇后向天子求了情,但是天子沒有下詔。」

「沒有下詔?這算什麼意思?」何進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差點被竄起的火苗舔著,連忙縮了回來,用力地搓著。「不下詔,是要放,還是要殺?」

「不知道。」張津搖搖頭,從臉色來看也有些苦惱:「天子什麼也沒說,坐在那裡鼓琴,既不讓皇后起來,也沒有發火,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何進莫名其妙,這個結果讓他很意外,宋皇后會向天子求情在他意料之中,在他想來,天子要麼是同意放人,要麼是下詔嚴懲,卻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他一直有些搞不清天子在想什麼主意。他撓了撓頭,有些遲疑地問道:「你們說,天子這是什麼意思?」

何苗和許涼互相看看,都有些搞不清狀況,他們最後把目光轉向了張津,這幾個之中,只有張津還算有些智謀。張津被他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有些矜持的撫了撫鬍鬚:「我以為,天子在試探眾臣。」

何進咂摸了片刻,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含義,但又不是特別清楚。他看著張津,笑道:「願聞其詳。」

張津喝了口溫熱的酒,潤了潤嗓子,這才接著說道:「劉修就像天子扔出來的一塊肉,他的生死其實並不重要,這個時候什麼人會想他死,什麼人會想他生,才是天子最想看到的。」

何進有些不耐煩,卻又不好發火,只得耐著性子點點頭,繼續聽下去。

張津說,劉修到洛陽一段時間,不受寵的宋家忽然起來了,一直很強大的袁家受挫了,歸根到底都是因為劉修。劉修為什麼能做到這些,他究竟有什麼奇妙的辦法,這些都是謎,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是個人才。那麼天子要不要用他呢?不用太可惜,如果要用,那麼宋家為不會成為又一個外戚?

「所以天子要看他背後究竟有多少力量?」何時恍然大悟:「如果沒什麼人來救他,那他就是可以用的,如果救他的人很多,那他就太危險了。」

張津贊了一聲:「何君一語道破。」

何進哈哈大笑,目光中閃過一絲得意和狡猾。

……

曹操一臉怒氣的從宋府走了出來,置隨後追出來的宋奇於不顧,飛身跳上車,沒好氣的大聲喝道:「回府!」

曹仁一揚馬鞭,兩匹駿馬一聲長嘶,拉著馬車粼粼遠去,等宋奇氣喘吁吁的追出來,他們已經不見了人影。宋奇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急速起伏的胸口,咽了口唾沫,潤了潤火辣辣的嗓子,好半天才還過神來,對隨後追出來的曹鸞說道,「夫人,你得趕緊回去一趟,勸勸孟德。我們父子不是見死不救,實在是天心難測,皇后為劉修求情,已經忤了天子之意,再強勸下去,只怕反而不美。」

曹鸞柳眉輕挑,點頭答應,隨即安排車馬回府。她坐在馬車裡,聽著車輪碾過黃土時發出的沙沙聲,看著一道道倒退而去的里門,暗自嘆了一口氣。

劉修殺了曹節兄弟,為宋家解決了一個最大的障礙,可是隨即被投入洛陽獄,雖然洛陽令周異已經查明劉修並沒有殺人,但是河南尹何進就是不放人,甚至在周異以辭職相威脅的時候也不肯放手,他在想什麼?

如果劉修死了,那宋家就失去了一個助力。劉修雖然沒有什麼家世背景,可正是他的聰明才智讓宋家起死回生,這個時候如果宋家置劉修於不顧,那以後還會有誰願意為宋家賣命。

但是,正如宋奇所說,為了替劉修求情,宋皇后已經觸犯了天子,再強求下去,只會宋家也會受到牽連。

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宋家該如何辦?宋奇父子將曹操請來商議,不料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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