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二百章 疑案

劉修帶著許禇、張飛和唐英子,一路穿州過縣,僅僅用了八天時間就趕回了涿縣。他們三個男子還好,唐英子在馬上顛了八天,著實受罪不少,整個臉都瘦了一圈。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不後悔,劉修不在洛陽,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呆在洛陽的,倒不完全是張角的原因,而是她覺得除了劉修,沒什麼人能這麼寵著她。

站在殘餘的灰燼前,劉修臉色陰得快要滴水。他讓劉備回來接阿翁、阿母,哪知道劉備給他帶回一個噩耗:他們家走水了,整個院子燒成一片白地。阿翁還沒回來,下落不明,涿令公孫瓚在火場中發現了一具女人的屍骨,從服飾上看應該是他的阿母唐氏。

劉修聽到這個消息,頓時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他只來得及到宮裡請了個假,又向王楚告了個別,就帶著張飛等人晝夜兼程的趕回涿縣。一路上,他一直在安慰自己,也許這只是個夢,但是看到這一片灰燼的時候,他最後一線希望破滅了。

他在這裡只生活了幾個月,遠不如在洛陽的時間長,可是他一聽到消息,還是立刻趕了回來,雖然他當初離開的時候,曾經打算再也不會回來,為此他還特地給阿母磕了三個頭,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那次會是最後一次見到阿母,他本來打算在洛陽站住腳跟就把阿母接到洛陽的,他還寫了一封信給阿翁,讓他一回來就帶著阿母離開涿縣。

眼前這個結果,卻是他始料不及的。

劉修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在火場中焦躁的來回翻弄著,希望能找到一點線索,可是除了一身灰,他什麼也沒有得到。劉備說公孫瓚已經帶人來查過,如果還能剩下一點什麼,也應該在公孫瓚的手上。

劉修二話不說,直奔縣寺,衝到門前,翻身下馬,將馬韁扔給張飛,人便衝進了縣寺門。看門的縣卒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攔截,劉修手一撥,就把他們推到一邊,直往裡面闖。

縣卒被他這一下推得不輕,卻連呼痛都不來,奔到建鼓前就掄起了鼓槌準備報警。張飛一伸手,搶過了他手中的鼓槌,搖搖頭道:「你不要緊張,我們是公孫大人的朋友,我是張家的張飛。」

那縣卒一看,這才發現眼前這個風塵僕僕的年輕人的確是本縣富戶張屠夫之子,這才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劉修已經闖到了堂上,公孫瓚正在處理公務,一看有人闖了進來,臉一沉,剛要發火,卻發現是劉修,連忙起身相迎。

「伯珪,那具屍骨是不是我阿母?」劉修顧不得打招呼,急聲問道。

「德然,你別急。」公孫瓚擺擺手,示意堂的掾屬都退下,不顧劉修的反對,用力把他拉到了內室,順手關上了門,抬手打斷了劉修的話:「德然,你先坐下聽我說。」

劉修見他神情怪異,只好耐著性子坐下。公孫瓚讓讓人安排張飛等人休息,又拿來一壺酒,在劉修對面坐下,給劉修倒了一杯酒,然後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德然,我讓你趕回來,是有些話只能當面對你說。」

劉修一驚:「什麼話?」

公孫瓚示間他不要急,然後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他接到里魁的報告之後,一聽說是劉修家走水,立刻就趕了過去,但是在檢查一番之後,他卻發現了一些疑點。當時他還沒有注意,只是讓人勘查了火場,把還能辨認的東西帶了回來,其實這些東西除了一些銅器、鐵器之外,大部分都已經沒有用了,根本查不出什麼東西來。

三天後,當他收到了太守府轉來的司徒府公文,要他追溯劉修家祖輩時,他發現了問題。

劉元啟不是涿縣人,他是二十年前從東郡范縣搬遷來的,而簽發准許遷移公文的人就是劉備的祖父劉雄。公孫瓚開始也沒在意,聽說李定和劉雄是老朋友,就向他提到了這事,李定聽了之後,也提到一件事:劉雄是死在東郡范令任上的,死因也是因為一次走水事件,不過那次走水的是縣寺,劉雄憂懼成疾,沒幾天就死了。

公孫瓚上了心,特地趕到劉備家去,向劉備的阿母詢問了一下劉雄的死亡時間,發現剛好是簽署這份公文之後兩天。公孫瓚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又派親信趕到范郡去查證,發現果真如李定所說,劉雄的確是因為縣寺走水死在任上,當時的戶籍檔案也全被燒了。

說到這裡,公孫瓚不吭聲了,怔怔地看著劉修。劉修屏住了呼吸,他品味到了公孫瓚沉默之後的意思,很明顯,這兩起走水事件之間很可能有某種聯繫,而老爹劉元起的身份也是個謎,范縣的檔案沒了,他究竟從哪兒搬到范縣的,又是什麼時候搬過去的,現在已經無法查證。要想查,只有一個辦法,就那是到范縣去一里一里的問,問他們在二十年前有沒有一個叫劉元起的人在這裡住過。

但是,如果劉元起原來不叫這個名字呢?他如果在搬家之前改過名字,而改名的檔案同樣被燒了,他原來叫什麼,現在也沒法查。就算沒改名,要查也不是件易事,同名同姓的太多了,這些年流民四起,戶籍與人對不上的比比皆是,誰能查得清楚。

不管他原來叫什麼,又是什麼地方的人,他的身份有問題卻是基本上可以肯定的。聯想到他每年都要外出幾個月,而去年這一次更是一年未歸,劉修幾乎不用懷疑這次走水事件肯定是因為他要隱瞞什麼,而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事先知道會有人來查他的戶籍。

這麼說,他前一段時間可能就在洛陽,既然在洛陽,他為什麼不出現?

劉修百思不得其解。

「這件事,我沒在公文裡面寫,我只報了個意外走水,至於你父母的下落,我寫了個不明。」公孫瓚探身拍了拍劉修的手:「這件事我只告訴你一個人,其他人都不清楚,就連玄德我都沒有說。你在洛陽聲名鵲起,正是仕途順暢之時,如果因為這件事而受到了影響,你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再有這麼好的機會。」

劉修感激不盡,他當然知道這其中的要害。別的不說,如果現在公孫瓚確認火場中的那具屍體是他的阿母,那他就得回家服喪。而寫成失蹤,則是一個非常含糊的字眼,人沒了,但不是死亡,所以不用服喪,而且不會留下任何的隱患,什麼時候他們再出現了,都可以解釋得過去。這些年流民情況嚴重,不經過官府同意就擅自遷移的人非常多。

「你帶我去看看遺物。」

公孫瓚起身帶著他去證物房,劉修在其中好好的檢查了一番,他沒有看到那隻沉重的枕頭,這才放了心。那隻枕頭不像是能燒得壞的東西,就算燒壞了,也不可能一點殘留也沒有,既然這東西不在,那只有一個可能:這把火就是老爹放的,他帶走了阿母和那隻枕頭。

至於他為什麼要放火,劉修暫時還不能確定,但想來無非是有什麼東西不能見人,所以乾脆一把火燒個精光。他奇怪的是,司徒府發文到涿縣來查他的戶籍這件事,他都不知道,那老爹是怎麼知道的?

不管怎麼說,老爹和阿母沒死,對於劉修來說,這就足夠了,至於他是殺人越貨的大盜,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逃犯,他都不在乎。他記得的只是在他醒來的那幾個月,這對夫妻是如何的關心他,照顧他。他相信,他是他們唯一的兒子,只要老爹還活著,他們總會來找他的,現在沒來,那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著便是了。

心思一了,劉修頓時輕鬆了下來,只是他不敢讓公孫瓚看出破綻,還得裝出一副很悲傷的樣子,對公孫瓚的疑惑也沒有給出任何有建設性的提示。公孫瓚也自覺,見劉修不說,便不再提這件事,轉而提到了涿縣現在的問題。

去年寧城一戰,劉修他們在梁渠山斬殺了槐縱,鮮卑人引以為奇恥大辱,上半年幾乎是沒有停止過對上谷的侵擾。夏育和盧敏雖然全力以赴,跟隨盧敏上任的張郃、趙雲以及他們帶來的子弟兵戰鬥力也非常強,但是每次戰鬥的結果還是不理想,鮮卑人太快了,他們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盧敏和夏育根本就跟不上。

在這種情況下,上谷當然不可能屯田,那些流民就被安置到廣陽、涿郡一帶,有了人口本來是好事,但是糧食的壓力也非常大,涿郡雖然沒有洛陽那麼重的旱情,但是收成也受到了極大的影響,今年這個冬天非常難熬,公孫瓚為此急得快上火了。

劉修笑了,安慰他說,你不用擔心,我師兄已經和我說過這件事,我安排了一批糧食運過來,應該就在這幾天就到了。公孫瓚一聽大喜,和劉修商量無論如何截留一點下來給他救救急。劉修承了他這麼大一個人情,當然不能一點面子也不給。他答應了下來,並且趕到張家,請張屠夫出手支援,然後又趕到桃谷見毛欽,請他聯繫諸毛,幫公孫瓚解燃眉之急。

張屠夫一聽說自己的兒子在洛陽都做了官,雖然不發俸祿,但是一切都是劉修在後面打點,感激不已,沖著劉修的面子,他也要出手相助,至於毛欽,毛宗已經回過家,他早在之前就已經資助過一些糧食,只是當時他沒有想到劉修已經安排了糧食運過來,自家還有留點儲備,所以數量有限,現在知道即將有大量的糧食運到,便又籌備了一批給公孫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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