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一百九十七章 軍校

劉修非常生氣,可是他也知道生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在仔細斟酌了片刻之後,他對安權說,你不要到越騎營當差了,不就是一個開路的伍伯嗎,斗食小吏,別幹了,到太極道館來管事吧。我倒要看看曹破石有多大膽子,如果他敢來太極道館鬧事,看我不收拾他。

安權雖然怕曹破石,可是也的確捨不得把老婆送人,想想劉修的背後靠山也不小,現在又是洛陽城的名士,想來曹破石還不至於向他叫陣,便也應了,準備次日去辭了越騎營的差事,安安心心的到太極道館做事。

第二天,安權早早的去了,卻一直沒有回來,直到中午的時候,劉修收到消息,安權被曹破石狠狠地揍了一頓,關在越騎營,要羅氏自己去領人。羅敷哪裡敢去領人,這一去還能出得來嗎?她沒辦法,只好哭哭啼啼的來找劉修。

劉修很意外的沒有生氣,他背著手站在高台之上,低著頭,看著高台中央的太極圖,兩隻腳一左一右的站在陰陽魚上,沉默了半晌,叫許禇備馬,跟他去一趟北宮中候治所。

北軍中候鄒靖是涿郡人,和劉修見過幾面,聽說劉修來了,不免有些莫名其妙。劉修的侍中身份一直不為人所知,幾乎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個商人,這商人突然跑來北軍來幹什麼?不過劉修現在的名頭很響,和宮裡關係也好,倒也不敢怠慢,連忙讓人把他請了進去。

劉修沒跟他啰嗦,簡明扼要的把來意一說,我請你立刻下令曹破石放人,並且就此事向我做個解釋。

鄒靖為難了,曹破石那可是曹節的弟弟,再說了,他收拾一下屬下的伍伯算什麼事啊,別說打了一頓關起來,就算殺了也不算什麼大事。可是他面對劉修不能說這話,只說他要先了解一下情況,然後再做決定。

劉修立刻問道,你多久才能給我答覆。

鄒靖不高興了,我沒把你轟出去就算給你這個名士的面子了,再說我也是看在同是涿郡鄉黨,才答應你的請求,你倒還跟我擺起架子來了?

劉修冷笑一聲,我來找你,是因為你是越騎校尉的直屬管理者,如果你覺得管不了這事,我也不麻煩你,我從你這兒出去就到太尉府告狀,不過如果太尉府怪罪下來,說你這個北軍中候不稱職,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鄒靖冷笑一聲,手一揮,請便。

劉修果然轉身就走,到太尉府請見。張奐聽說劉修來請見,非常意外,立刻讓人把他請了進去。一見面,劉修剛彎下腰給張奐行禮,張奐就連笑著迎了下來,雙手扶起劉修,笑容可掬地問道:「承德然之恩,黨禁稍解,還沒有向你致謝,真是慚愧。」

劉修笑笑,連連搖頭道:「那是陛下英明,張扶風有卧虎之膽,與我沒什麼關係。」因他之力,張奐位列三公,但他壓根兒不提,卻來謝劉修解黨禁之功,這不得不說張奐這個人雖然不被清流接納,但是其實非常清流。

張奐微微一笑:「我被黨禁之前門可羅雀,做了太尉之後門庭若市,來拜賀的人絡繹不絕,車馬相望,可是德然你卻是從未登門,就連太尉府也從來沒來過一趟。今天怎麼有空?」

劉修把來意一說,張奐沉吟片刻,很鄭重地說道:「真有此事?」

劉修也鄭重地點點頭:「不敢有一絲欺瞞。」

張奐撫著鬍鬚,略作思索:「既然如此,就請德然聽我的消息。」

劉修躬身致意,轉身就要走,張奐又叫住了他,轉身讓人拿出幾份公文推到劉修面前,讓劉修看。劉修有些受寵若驚,推辭了一番,這才打開細看,原來是護烏桓校尉夏育和護羌校尉田晏的上書,他們要求朝廷撥付糧草輜重,發兵討伐鮮卑。

劉修立刻明白了,這是夏育和田晏兩人為段熲鳴不平,特地給張奐上眼藥的。

張奐看著劉修的臉色,淡淡地問道:「你覺得能打嗎?」

「這不是能不能打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打的問題。」劉修斟字酌句地說道:「檀石槐不把大漢放在眼裡,不斷侵擾邊疆,這個人只要活一天,邊疆就難得安穩。要想等他死,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我聽說他正當壯年,現在周邊除了我大漢之外,又沒有什麼值得他親自動手的敵人,估計沒有一二十年的不會死。真要再被他發展個一二十年,到時候想制他也制不住了。」

「你的意思,是打?」張奐不動聲色。

「要打,但不是現在。」劉修坦然地說道:「大漢現在內憂外患,如果一切順利,只怕也需要十年才能喘過氣來,要想發動一場大戰,我估計再有二十年都未必能行。」

「那豈不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檀石槐坐大?」張奐忍不住笑了,他覺得劉修這些話說的全是廢話。又說不能等一二十年,又說必須等一二十年,你究竟想說什麼?

劉修卻一點笑的意思也沒有,他搖搖頭,很嚴肅地說道:「我說的大戰是指重創鮮卑,就像當初殲滅匈奴主力的戰事一樣,要麼不打,要打就打得他奄奄一息,甚至徹底滅他的族。就目前而言,我認為雖然不能像夏育、田晏要求的這樣大舉發兵,但是選賢用能,加強邊備,讓鮮卑人無利可圖,儘可能的抑制他的發展,卻還是有機會的。」

張奐眼睛一亮,目光中透出了讚許之意,他也是這麼想的,只是考慮到夏田二人身份特殊,他不好主動提出這個主張。他和段熲之間又有恩怨,上次段熲險些殺了他,好容易算是把仇解了,這次夏田二人又是有意生事,他可不想再和段熲發生劇烈的衝突。

「怎麼選賢用能,加強邊備?」張奐又追問了一句。

「選賢用能還不簡單,大人為將多年,一定知道不少將才,另外現在洛陽有大批的士人趕來,大人何不留意一二,如果從中能發現一些可造之才,加以琢磨,屆時還怕無人可用?我大漢人才濟濟,只要用心,造就幾十個將才還是很容易的。」

張奐笑了,有些不以為然的連連搖頭。俗話說得好,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真正的將才恐怕幾十年也遇不到一個,哪能一下子就造就幾十個將才。

劉修早就料到他會是這個態度,當下說出了自己的計畫。你為什麼不依照太學博士授徒的方式,選一些有用兵潛質的士子作為門徒,傳以兵法、戰陣之術,然後擇其能者,派往邊疆效力,且戰且練,豈不比現在自生自滅的方式好?武人為什麼被人輕視,一方面是因為儒生入仕的機會更多,他們自以為高,看不起武人,另一方面也與武人大多出身行伍,的確素質不高有關。有不少武人粗猛好殺,生性殘酷,不僅殺敵,對待百姓同樣也非常兇殘,在百姓之中聲譽的確不好。如果你選那些有仁者之心的士子,不是純以立功為念,而是能以保家衛國,護境安民為己任,豈不比那些大字不識幾個的純武人好一些?

劉修最後又半開玩笑的說了一句,你研究尚書,授徒千餘人,可是大漢最不缺的就是儒生,你看太學有幾萬的太學生,除了無事生非,還有什麼用?大漢現在邊疆不穩,你如果能把自己的用兵之道教給他們,把他們培養成儒將,不要說上千人了,就說只有十個,把這樣的人安排到邊疆諸郡,而不是讓那些一心只想斬首立功,甚至恨不得用百姓首級來謊報戰報的人為將,對大漢來說也是一件幸事啊。

張奐恍然大悟,既覺得劉修是異想天開,又覺得他說的頗有可取之處,特別是對劉修提到了儒將二字更是上心。在大漢人心中,儒是儒,將是將,兩者不可調和,別看張奐尚書學問精深,可是他一旦被人打上了將的烙印,學問再好也不能被人承認了。劉修把儒和將合二為一,以儒者的仁愛之心,行將者的雷霆手段,以保境安民為已念,而不是貪功好戰,那該有多好啊。

張奐對劉修頓時另眼相看,覺得這個年輕人暴得大名是有道理的,不僅僅因為他是盧植的學生,既有一個過得硬的儒者師門,又有商人的精明,在眼光上的確有過人之處。他客客氣氣的和劉修討論起細節,同時派人去把鄒靖叫來,當著劉修的面對他說,給你兩個選擇,一是去越騎營要人,二是立刻辭職,我另外派人去。

鄒靖愕然,在經過短暫思考之後,他還是決定去要人。有張奐在後面撐腰,他相信曹破石不敢把他怎麼樣。

劉修和張奐把軍校雛形剛剛說得差不多的時候,鄒靖回來了,不過頭破血流,還瘸了一條腿,看起來非常狼狽。張奐立刻沉下了臉,立刻吩咐備車,帶著劉修一起直奔越騎營。

曹破石打跑了鄒靖,還是非常不爽,嘴裡罵罵咧咧的,正在裡面砸東西發脾氣,突然聽說太尉張奐到了,頓時麻了爪子。他可以不把鄒靖放在眼裡,卻不敢和張奐撒野,張奐是戰功赫赫的名將,在北軍五校中的威信那可是不言而喻的,當初曹節和竇武等人相持不下,就是因為張奐的出現讓竇武那邊的北軍將士放下了武器。

曹破石不敢和張奐見面,跳牆而逃,張奐讓營中的司馬放出安權。安權被打得非常慘,眼睛都睜不開了,聽到劉修的聲音,他才相信自己真是死裡逃生了,忍不住放聲大哭。

劉修非常生氣,當然放下了狠話,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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