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財有道

劉修剛出了市門不久,便看到了掖庭令畢嵐和愛捏蘭花指的柳雲霜,兩人剛從車上下來,似乎正要往麵館去,一看到他,柳雲霜便用他標誌性的嬌媚嗓音叫了起來:「唉喲——劉君這裡往哪裡去啊,你也太忙了吧,還好我們來得快,要不然又得錯過去了。」

「找我有事?」劉修一愣,看看他,又隨即把目光轉到了畢嵐的臉上。畢嵐的那張死臉雖然難看,比起柳雲霜這張臉來,還是耐看一些,至少催吐的效果不是那麼強。

「可不是來找你,要不畢大人巴巴的出宮來幹什麼。」柳雲霜抬起手臂擦了擦汗,抬頭罵了一聲:「這死老天,怎麼也不下一滴雨,都快把人曬死了。」

畢嵐不高興的哼了一聲,柳雲霜立刻閉了嘴,乖乖地站在一旁。劉修連忙走上前去,不卑不亢的施了一禮:「畢大人驅車前來,有何指教?」

「你這是哪兒去?」畢嵐尖銳的聲音特有一種寒森森的味道,讓人整個身子為之一涼。

「想去找個地兒,再開一家分店。」劉修也不瞞他,把自己想擴大再經營的想法說了一下。畢嵐稀疏的眉頭一挑,眼神亮了一下:「德然果然是生財有道,生意做得不錯啊,這才一個多月就要開第二家了。」

「慚愧慚愧,本小利薄,只好擴大規模了。」

「那好,也讓我來觀摩觀摩。」畢嵐回到車上,示意劉修上車:「我載你去,路上順便和你說點事。」

劉修只是稍微猶豫了一下,便爬上車和畢嵐並肩而坐。畢嵐身上有一種異味,是那種尿騷味和香粉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天氣熱,味道更加重。不過劉修知道畢嵐對此非常敏感,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只當沒有聞到。

畢嵐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伸手拍了拍車軾,劉修說了個地名,御手一抖韁繩,馬車向前緩緩駛去。蹄聲沓沓,車聲轔轔,馬車離開太學,向靈台駛去。

「怎麼,想在靈台開麵館?」畢嵐有些好奇地問道。

劉修搖搖頭,把自己的打算說了一下。現在的麵館開在市場之中,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陷,那就是早上開市很遲,晚上閉市很早,一旦關了市門,市場里就不能有人。而太學生吃飯最集中的時間點卻正好是開市之前、閉市之後的時間,無形中讓劉修損失了很多生意。他想把麵館開到市場外面來,這樣就能趕上最佳的用餐時間。

畢嵐聽了連連搖頭,大漢的市井制度從古代沿襲下來就是如此,你要想在外面開麵館,那怎麼可能?

劉修笑道,正是因為制度難改,所以他想和靈台合作。靈台有不少研習天文的學者在裡面,他們通宵達旦的觀星是很正常的事情,夜裡餓了要吃東西也是很正常的。最近為了準備大雩的事情,他們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大雩的時候天子要來,洛陽城有頭有臉的人都會來觀禮,雖然靈台這邊有負責飲食的機構,可是不可能滿足那麼多的需求,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把新店開出來,到時候肯定顧客盈門,連打廣告的費用都省了。至於以後,他想和靈台的機構商量一下,能不能由他承包那些學者們的夜宵。

「這件事還要請大人指點,我真是不知道如何下手。」

畢嵐笑了,手指在車軾上輕輕地敲著,斜睨了劉修一眼:「要我幫忙?有什麼好處?」

劉修哈哈一笑,全無面對傳說中大惡人的自覺:「大人要什麼好處,只要我拿得出的,我都雙手奉上。」

「真的假的?」畢嵐的眼角掛上了一抹笑意:「我要你的麵館,你也給?」

「麵館就是個小生意。」劉修不以為然的一擺手:「現在只是搶了個鮮,最多一年半載,製作的方法就會傳出去,到時候遍地開花,就掙不到什麼大錢了。」

畢嵐眼珠一轉,不經意的點了點頭,劉修說的道理並不複雜,這麵館控制得再嚴,秘密遲早也會泄漏出去,到時候就和普通的生意沒什麼兩樣了。不過,他很享受和劉修開玩笑的輕鬆,「日進一金,一年三百多金,還是小生意?你覺得什麼生意才是大生意?」

劉修笑而不答,反問畢嵐道:「大人剛才說找我有事?」

畢嵐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嘆了一口氣:「其實說起來,也和錢有關。」

劉修不解。

畢嵐說,這些天為了大雩的事,天子有些肝火上升。原因說起來也簡單,就是沒錢。大雩要錢啊,大司農曹嵩手一攤,沒錢,官員們的俸祿都欠了好幾個月了。天子雖然生氣,卻沒有辦法,只好找少府,少府是皇室的私庫,不能不給,可是遠遠不夠。為了能進行大雩,求老天下點雨以解旱情,天子只好要宮裡的宦官們捐錢——現在也就是宮裡的宦官能聽他的。

宮裡的宦官都有點錢,這也是實情,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好處都是天子給的,如果把天子逼急了,不僅他們的錢保不住,就連命也保不住。五侯之一的侯覽為什麼被天子收拾了?就是因為他太有錢了,而且太吝惜,於是天子借著他被人揭發的機會殺了他,沒收了他所有的財產。

每個人都捐了錢,畢嵐也不例外,他捐了五百萬,這幾乎是他所有的積蓄。他不僅和曹節、王甫那些人不能比,就是連和宋典也不能比。宋典掌管著洛陽皇室的園林,就每年在苑池裡養的魚就能收穫不少。

劉修一聽就明白了。所謂幸福是比較出來的,畢嵐不敢和曹節、張讓那些人比,但是如果被宋典比下去,他絕對不甘心。因為宋典和他最相近,也是在技術方面有特長的專業人士。他擅長的是機械,而宋典擅長的是園林、建築,兩人明爭暗鬥不是一天了,上次渴烏被砸的事情,據說背後就有宋典的影子。

「那大人的意思是?」

畢嵐似笑非笑地說道:「我本來是想向你要麵館的,可是你答應得這麼爽快,我倒不好意思了。要不這樣,你這第二家麵館,算我一份?」

劉修眉頭一挑,知道他是要好處了。算你一份,我能跟你要本金嗎?你這是嘴皮一動,以後我就得把血汗錢白送給你。

「如今天子為了籌錢,什麼辦法都用盡了,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也不能不盡一點心意。」畢嵐見劉修不接他的話,便有些不高興。上次他幫了劉修一個大忙,劉修還沒有明確謝過他呢,此刻話里便帶了幾分威脅之意。

劉修不是傻子,畢嵐的不快他聽得清清楚楚。他呵呵一笑,也似笑非笑的看著畢嵐,「大人莫非以為我捨不得嗎?」

畢嵐一笑,也不說話。

「我剛才說過,大人如果想要,我隨時雙手奉上。」劉修頓了頓,看著越來越近的靈台,有些惋惜地說道:「只可惜麵館每年的全部收入也不過三百餘金,我想對於大人來說,這似乎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畢嵐聽了,有些鬱悶的嘆了一口氣,劉修說得一點沒錯。就算把麵館送給他,他一時半會也湊不出這麼多錢。

「何況我也知道,大人手中就有一座金山,不過拿我開玩笑罷了,我有什麼好怕的。」

畢嵐一怔,不解地看著劉修:「我手中有金山?」

「看來大人是身在此山中,反而不知歸處了。」劉修笑了,賣起關子搖了搖頭,拍拍車軾示意御手停車。車一停穩,他便健步躍了下去,安步當車的向靈台走去。

畢嵐既高興又迷糊,生怕劉修是拿這話當借口,也顧不得他失禮,連忙跟了過去,有些著急地問道:「德然,你說的這金山究竟是什麼?」

「大人,那是什麼?」劉修指著前面一架正在自轉的渴烏。畢嵐看了一眼,沉吟片旋,忽然間恍然大悟。上次經過劉修提醒,他安排了為洛陽道路洒水的役夫的去向,然後大面積推廣使用渴烏,一下子為天子省下了一大筆錢,為這事天子還特地嘉獎了他。不過上次只是省錢,他本人沒撈到什麼好處,現在卻是要生錢。

他明白了一大半,卻還有些不清楚,連忙和劉修商量。劉修說,你是宮裡的機械高手,研究出來的機械中肯定有不少有銷售前景的好東西,把這些東西批量的造出來,推到市場上去賣,你不僅可以賺到錢,為天子分憂,而且你的大名也會隨著這些東西傳播到四面八方,將來誰用了這些機械,都會念一聲這是畢嵐畢大人的傑作,就像現在用紙的人大多會想到蔡倫一樣。

一聽到能和蔡倫一樣,畢嵐頓時有些心火過旺,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蔡倫雖然也是宦官,可是他改進了造紙的技術,現在洛陽用的紙就稱為「蔡侯紙」,其他的紙如東萊左伯紙之類,多多少少都受到蔡侯紙的影響,就是那些向來看不起宦官的人,也對蔡倫的這項功績頗為讚許。

蔡倫就是宦官心目的聖人,是能留下身後名的聖人。

劉修見畢嵐上了鉤,又接著說道,解決經濟問題,無非是開源和節流兩個方向。尚方監每年花那麼多錢,造了那麼多好東西,可是除了讓天子把玩之外,是有進無出,沒有產生什麼效益,純屬白花錢。你現在把研究成果推向市場,不僅賺了錢,而且以研究也不需要再向宮裡伸手,替天子省了一大筆錢,可謂是開源、節源雙管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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