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洛陽雨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子門生

「丁丁當當……」兵器相擊聲不絕於耳,張飛步步緊逼,毛宗苦撐片刻,一直退到階下,乾脆把刀一扔,放棄了抵抗,仰起脖子大叫道:「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正在堂上陪張氏說話的毛嬙一聽,吃了一驚,連忙向張氏告了罪,跑過來問道:「又是怎麼了?承明,你這是怎麼了?」

「我不練了。」毛宗一甩手,氣得滿臉通紅,賭氣地說道:「反正我怎麼練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打一次輸一次,我把毛家的臉都丟光了。」想了想,又指著坐在一旁偷笑的劉修道:「他偏心,他只教翼德和玄德,不教我。」

毛嬙愛憐的摸著毛宗的頭,替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和眼中快落下的委屈淚水,嗔道:「你多大一個人了,還這麼孩子氣,也不怕丟人。」

「反正我總是丟人,再多丟一些也無所謂。」毛宗撅著嘴,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梗著脖子不說話。毛嬙見了,也不忍心再說他,轉向劉修道:「德然,你也是,承明難道就不是你的朋友,怎麼能厚此薄彼?」

劉修連忙解釋:「師嫂,你這可冤枉我了。我們練武從來沒有藏著的時候,承明哪一次不是看著的?他打不過翼德也不能怪我,當然也不能怪他。翼德是上過戰場,與鮮卑人拼過命的,承明就算練習得再好,也沒有他那股殺氣,再說殺氣這也不是練出來的,沒有見過血,終究是差一截的。」

毛嬙聽得有理,也不好再責怪劉修,看著委屈的毛宗,不知道怎麼勸他才好。劉修走了過來,越想越覺得毛宗悲哀,跟誰一起練武不好,偏偏遇到自己這三個人,自己是天生神力,眼力、動作都是一等一的好,用敦武的話說,不想做高手都難,天生就是萬人敵的命,張飛不用說了,他就是個萬人敵,就連最差的劉備也要比普通人強上許多,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鮮卑人的追殺中活下來,跟他們一起練武,大概除了趙雲、關羽那樣的萬人敵,一般人都會自信心受傷的。偏偏毛宗自己還確實不是練武的材料,這拼了老命的去練也沒用,差距不是在縮小,而是在一天天加大。

「承明,你不要這麼想,其實以你的武技,現在就是做個虎賁郎也不成問題……」

「我知道,我就只能和那些沒用的公子哥比。」毛宗瞪了劉修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自從光武帝改革兵制,不僅郡縣的地方兵基本被取締,就連洛陽的禁軍也不再像以前一樣從各地徵調,不論是殿中的郎官還是看守殿門、宮門的虎賁、羽林,大部分都是京師附近的大家子弟,他們做郎官無非因為這是一條仕途捷徑,而且和前朝不一樣,現在的郎官或者虎賁、羽林基本上也不用到邊疆作戰,他們的武技用於鬥毆還馬虎,和劉修、張飛這些上陣廝殺的勇士比起來就差得太遠了。

毛宗一聽劉修拿他和那些人相比,立刻覺得受到了更大的污辱。劉修也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打招呼賠罪。其實毛宗說他藏私也不完全是污衊他,他之所以武技能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練到這種程度,一方面是因為他上過戰場,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家傳霸訣的緣故,在得到張鳴的指點之後,他的霸訣修練進展非常順利,現在已經氣駐丹田,只是一直沒遇到老爹,不知道霸訣的下一步是什麼,不敢輕舉妄動而已,否則的話,他也許很快就能通小周天。

只是這些,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對毛宗說的,就連張飛、劉備他都沒說,偏偏毛宗記得他練武的時間比他還短,當初到桃谷的時候還是個門外漢,所以經常拿他來比較,一比較就自信心受傷,殊不知他是有外掛的。

幾個人正在勸毛宗,盧敏走了進來,見院中這麼熱鬧,不免有些意外:「怎麼了?」

劉修等人一看,盧敏顯得非常疲憊,臉色也不好,連忙住了口,就連耍小孩子脾氣的毛宗都不敢吱聲了。毛嬙迎了上來,用關切的目光看著盧敏,張氏甩開盧慎的攙扶,快步走了下來,拉著盧敏的手臂,有些緊張地問道:「子行,出什麼事了?」

盧敏一愣,連忙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沒事,就是有些累,讓阿母擔憂了,兒子真是不孝。」

張氏不信,越發覺得盧敏有事,「真的沒事?」

「真的沒事。」盧敏轉身對毛嬙說道:「阿嬙,我餓了,你幫我準備一點吃的。」他看了正在收拾武器準備散去的劉修,猶豫了片刻:「德然,你待會兒到我書房裡來一下。」

劉修連忙應了,從盧敏的神色可以看得出來,今天和天子會談大概出了些意外。他有些奇怪,前幾天一直談得蠻好的,盧敏每次回來都是眉毛色舞,今天這是怎麼了?他把為盧敏駕車的劉備拉到一旁詢問,劉備也不清楚,他只知道盧敏出宮的時候眼神恍惚,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可能是在宮裡受了什麼驚嚇。

盧敏吃完晚飯,把劉修叫到書房,直截了當的說:「我今天惹得天子不高興了。」

「為了什麼事?」

盧敏雙手握在一起,用力的捏了捏,「天子問我對朝中官員的看法,我……我為黨人鳴了兩句不平,結果天子一聽臉就變了色,拂袖而去。過了好一會,才有一個小黃門出來,讓我先出宮,回來好好想一想,明天入宮再議。」

一想到當時天子的震怒,他的眼神有些慌亂,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宮的,又是怎麼出洛陽城,剛才在張氏和毛嬙面前的鎮靜全是裝出來的。如果一開始他就不入天子的眼,那也就罷了,偏偏這些天進展都不錯,大家都覺得他肯定會被天子委以重任,以後能飛黃騰達,這時候天子態度變了卦,讓一向比較沉穩,對仕途並不是非常熱心的盧敏也亂了陣腳。

「師兄你不要急,慢慢說,把當時的情況再回想一下。」劉修安慰道:「既然天子明天還要讓你進攻,我想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師兄,你一連七天被天子召入宮中議事,這份殊榮就已經足以留名青史了。」

盧敏咧了咧嘴,無聲的苦笑,接連喝了兩口水,這才慢慢地平靜下來,把事情的經過詳細的說了一遍。他本來和天子說得很投契,天子就寧城之戰的前前後後問了他好多問題,這些事情盧敏大多是親歷的,好多帳目也是他經手的,說起來當然是頭頭是道,還做了一些發揮,談到了如何御邊的問題。在這一點上,他既不贊同劉虞的安撫,安撫只會助長鮮卑人的傲氣,也不贊同夏育的剿滅,事實上目前尚不具備剿滅鮮卑人的實力,他提出了移民徙邊,在邊疆屯田,既能增加邊郡的經濟實力,又能提供兵力。天子對這個想法非常感興趣,和他談了很多細節,甚至露出了要盧敏去主持上谷屯田的意思。

然而,一切都在提到黨人的時候戛然而止。

盧敏提到了在寧城之戰中竇家使用拋石機的事,他沒敢說是竇家,只說是出逃的黨人,他認為這些黨人的外逃不僅給鮮卑人帶去了大量的知識和技能,而且使大漢百姓效仿,既然這些名士都去投靠鮮卑人,他們這些普通百姓有什麼不可以的?

天子一聽就火了,連聲招呼都沒打,轉身就走,把盧敏一個人晾那兒了。

劉修想了好一會,「天子問過你宦官的事情嗎?」

「問過。」

劉修看看盧敏,不用再問了,從他的臉色就可以看得出來肯定沒什麼好話。「天子對你的態度,當時有什麼反應?」

「沒反應。」盧敏有些懊喪地說道:「我還以為他是個明事理的人,並不似傳言的那樣昏聵,所以才大膽為黨人鳴不平,希望能將禁錮中的黨人赦免一些,沒曾想……」

盧敏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黨人的事,不能提。」劉修連忙搖手,面對盧敏的不快,他咂了咂嘴:「師兄,我不是不想為黨人鳴冤,可是我覺得,對於黨人的事情,我們現在了解得太少,也許事情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別的不說,你上次也說過,先生也好,蔡先生也好,或者是四世三公的楊家、袁家也好,他們都不是黨人,為什麼?」

盧敏若有所思。

「我們對黨錮的了解,大多是來自傳言,可剛才你也說了,傳言中天子昏聵無道,但你親眼見過天子之後,發現並非如此,至少並非完全如此。這說明什麼?說明傳言不可全信。」

盧敏點了點頭,雖然有些不甘心,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今天的確有些冒失了。從這幾天的交談來看,天子雖然不是什麼聖人,但也不是個笨蛋,他的思維還是很敏捷的,說話也沒有什麼出格的地方,至少是個中人之資,絕對不是個笨蛋。

「那現在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明天天子還會問你什麼,但是,我想有一個原則,你應該堅守。」劉修鄭重地說道:「對自己不了解的事情,你不要妄加評論。對於朝中的權力派系,你一個也不要加入。」

盧敏眼神中透出疑惑。

「做皇帝的,最怕手下人拉黨結派。黨人遭了他的忌,也許就有這個原因。」劉修順著自己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覺得有道理。大漢朝除了皇權之外,有三派勢力,一派是外戚,另外兩派是宦官和士族。這三派勢力互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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