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3章 亡國之君

「皇上的意圖非常明顯,就是要讓韃子知道朝廷今非昔比。」趙良淳把李雋下達給鄭靜和的命令看了一遍,如是點評。

趙僉很是興奮道:「皇上一向善於出奇兵,我們這次北上,韃子肯定是想不到,打他個措手不及,打出軍威!打出國威!此戰以後,華夏老百姓必然是志氣大長,無不是揚眉吐氣。」

「二位說得很有道理。」鄭靜和話鋒一轉,道:「不過,鄭某認為皇上的真正意圖倒不是讓韃子知道朝廷的厲害,也不是讓韃子知道朝廷今非昔比。若皇上的意圖僅止於此,就是圖一時之快,非深謀遠慮之道,謀國者一舉一動必有深意。」

鄭靜和冷靜沉著,料事如神,少有不中,很得趙良淳和趙僉的信任,聞言之下看著他,等他給出獨特的見解。

鄭靜和接著道:「朝廷已經今非昔比,這事天下皆知,已經用不著如此張揚,要我們到韃子的眼皮底下去大鬧一通,那是因為……。」

「那麼,鄭將軍以為皇上的真正的意圖是什麼?」趙僉有點心急了,打斷他的話頭問道。

鄭靜和走到地圖前,指著地圖道:「這是大都的門戶,要是朝廷的大軍出現在這裡,對韃子的震動將是非常巨大,用朝野震動一詞已經不能說明其影響了。要是這事一旦傳遍天下,對於韃子的信心士氣的打擊非常之大,韃子必然是震恐難安。」

他指的地方不是別的地方,正是現在的天津。天津是北京的門戶,對於北京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要是南宋大軍突然出現在這裡的話,對蒙古人的震動將是驚人的,這種震驚有多大,可能只有「天崩」二字能夠表達了。

「對,很有道理。」趙良淳很是贊同,這是明擺著的事,誰也無法否認。

鄭靜和並沒有停下來,而是接著發表看法,道:「這是對韃子來說,是震驚、震恐,毀滅性的士氣打擊。影響的不僅僅是韃子的軍隊,還有韃子的民眾,民心已恐,則軍心不振。對於朝廷來說,意義也是非常之大,朝廷可以宣告天下,對於我們的士氣、信心、民心的鼓舞具有非常神奇的作用。」

他這話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南宋可以藉機大肆宣傳,起到振奮人心士氣,鼓勵老百姓鬥志的作用。軍隊與老百姓的關係非常密切,可以這樣說:沒有好的民眾,則沒有好的軍隊。

大都附近,蒙古駐有重兵,五衛禁軍和怯薛兵團都在這附近,南宋軍隊不需要太多,只需要一支小部隊出現在這裡,帶來的震動都將是驚人的,李雋選中這裡作為打擊目標,實是明智之舉。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趙良淳撫掌稱善,道:「鄭將軍分析得入情入理,對趙良淳來說有醍醐灌頂的功效。這事很是重要,我們就多怕點軍隊去,動靜鬧大點。」

趙僉搓著雙手,很是熱切地道:「鄭將軍,這事少不了我的份,要是你不讓我去,我和你急。」

鄭靜和微微一笑,道:「這事當然要勞動趙將軍了。我想,大都就在眼前,我們總不能在忽必烈的眼前空放一槍吧?要來就來點實的,狠狠給忽必烈一個耳光,我們不僅僅要去天津鬧,還要去大都鬧。」

去天津鬧已經是一個非常大膽的設想,他的膽子更大,居然要去大都鬧。拱衛大都的蒙古軍隊不下二十萬這眾,全是最精銳的蒙古軍隊,去大都這個蒙古人的心臟大鬧一通,無異闖入龍潭虎穴,趙良淳和趙僉嚇了一大跳,道:「這能行嗎?」

「用兵之道千變萬化,歸根結底就在於一個奇字,只要我們用得好,不會有問題。」鄭靜和平靜地道:「你們二位想不到,這就是好事。韃子也會想不到,我們完全可以打韃子一個措手不及。當然,我們的目的不是去攻佔大都,而是去炫耀,要見好就不收,不可戀戰。」

他的語氣很平靜,趙良淳和趙僉卻聽得出他話里的不平靜,那種勝券在握的信心已經自在其中了,二人不由得振奮道:「既是這樣,就請鄭將軍運籌幃幄,我們願聽鄭將軍的調遣。」

「皇上,不是臣說你,你怎麼老是對和尚這麼重視?」段干木很是不滿地嘀咕起來,道:「明霞大師勤於國事,海外奔走,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賺回來很多銀子,禮遇他是應該的。可是,這個和尚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大理的一個老和尚嗎?還用得著皇上親自召見,隨便派一個人去外理一下不就得了。」

李雋笑著道:「干木,這是國事,你不要多說。一切我自有主張,還輪不到來說長道短。」

段干木聽得出,李雋這話表面上說得很重,其實並無怪罪自己的意思,忙分辯道:「皇上,不是,不是,臣不是擅議國事,是真的搞不明白,皇上為什麼對和尚就那麼好呢?張珏他們也真是的,什麼不送,偏偏要送一個禿驢來。」

「不許亂說。不是我要對他好,而是這個和尚非同一般,他大有來頭。」李雋笑著給段干木解釋。

段干木一下好奇了,問道:「皇上,他有什麼來頭?是不是三頭六臂?」

「看你說的,世上哪有三頭六臂之人?」李雋笑著否決他的答案,道:「等會你就知道了。」話音一落,一個年老體衰的光頭和尚在侍衛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貧衲一燈見過皇上。」老和尚向李雋行禮,聲音慈祥柔和,讓人聽在耳里就會生起一種看透世情的感覺。這種參透世情,不是因為他具有大智慧,而是因為他有很多的無奈,正是這些無奈迫使他參透世情。

李雋把這個老和尚打量半餉,才道:「大師請免禮。大師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就不用拘這些俗禮了。來啊,給大師看座。」

段干木黑著一張臉給老和尚端來椅子,老和尚略一施禮坐了下來。段干木給李雋的話勾起了好奇心,不斷打量這個老和尚,心想這老和尚有什麼了不起的,老得都快掉渣渣了,馬上就要進土了,還能有什麼來頭?來頭不可能有,大有奔頭倒是不假,可以進土。

然而,段干木聽了李雋接下來的話,大吃一驚,方才明白李雋為何對這個老和尚如此禮遇,李雋說的是:「大師本是大理國主,大理國雖敗,大理臣民尚在,只要大師願意,仍可奮發有為,大師緣何看破紅塵,出家為僧?」心裡想的是:「金大俠在他的武俠小說里把大理亡國之君段興智塑造成絕頂高手,佛號一燈大師,真是有先見之明,我在這個世界遇到的大理國主竟然應驗了他的預言,真的出家為僧,還取了一燈的佛號,真是讓人想不到。要是金大俠知道了,會做何感想呢?」

這個老和尚不是別人,正是大理的亡國之君段興智,二十年前忽必烈遠征大理時,他一開始表現得還是不錯,拒絕投降,準備迎戰。然而,大理的國力畢竟太弱,不是蒙古人的對手,很快就敗於忽必烈之手,他也投降了蒙古人,帶領兩萬大理軍隊為前導,把那些還在抵抗的大理軍隊或擊敗或招降,讓蒙古人迅速控制了大理。

事後,蒙古人對他的回報就是把他押往大都,他的命運已經被註定,就是成為階下囚。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高祥設計把他救了出來,才能苟活至今。

世事變幻,讓人捉摸不透,亡國之君還能有什麼好說的?幾經劇變,終於消磨了他的雄心壯志,出家為僧,以度餘生。

一燈佛號顧名思義就是青燈古佛,孤燈隻影伴於佛前,很有蕭索之意。然而,在金大俠的筆下,那個絕頂高手縱橫天下少有敵手,度化世人是何等的英風豪氣,這個一燈卻是苟延殘喘,毫無英氣可言,兩者相差何其大也!由不得李雋不生出「此一燈非一燈」的感慨。

「皇上垂詢,貧衲不敢不言。」一燈大師開場白一說完,道:「皇上所言不無道理,然大理國破,不少百姓仍在抵抗,老衲一時之誤竟然沒有和百姓站到一起,做了一些大不義之事,愧對列祖列宗,愧對百姓,無心王霸雄圖,只想安度殘生。」

他投靠了蒙古人,雙手沾滿了大理百姓的鮮血,使得他在大理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大為降低,他就是想反抗已經不可得了。

這話表面上沒什麼問題,實質上是典型的不抵抗主義,李雋聽在耳里,在心裡很是不敢苟同,心裡想道:「別的不說,一聽你這話就知道你是一個心性不堅這人,心性不堅則不堪為君,大理有你這樣的國主不亡就沒有天理了。」嘴上卻安慰他道:「佛本無界,大師妙悟佛法,皈依佛祖,實是可喜可賀之事,還請大師多所努力,宏揚佛法,度化世人。」

李雋是個不信佛,不拜老子的無教派主義者,根本就不相信佛法真能救人之說,如此說只不過是客套話,寬慰一下段興智而已。

段興智為君時暗示不明,權臣當道,把持朝綱,投敵後屈膝苟活,出家後深山隱居,可以說命途多舛,無情的人生已經擊垮了他最後一點信心,一副蕭索之態,道:「劫後餘生,不敢再有度化世人之念,貧衲別無所求,只求皇上看在貧衲曾經為君的份上,賞老衲一片凈土,了此殘生。」

這話說得讓人聽著就很刺耳,堂堂一國之主即使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才當得起那句老話「生當為人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